《在怪收容所做食》第 27 章 宋宅(三)

德古拉神恍惚,如置冰窖,被嚇得幾近面癱。

他仍然握著那小孩的手臂,冷冰冰的皮包骨讓人想起毫無生機的,粘膩且隨神經末梢擴散至全

一時間大眼瞪小眼,沒有人說一句話。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被莫名其妙拉進書房的偽·佐○俊雄小朋友心裏也同樣滿帶驚恐——

作為這棟宅子裏蕓蕓眾鬼中再常見不過的一員,他只不過和往常一樣來院子散步,就被一個與自己高相仿的男孩子撲倒在地。後者像只發了瘋的猴,一邊尖一邊用手抓他的臉,因為對方白眼翻得太厲害,甚至有一顆眼珠子落到他臉上。

小孩當時就被嚇哭了,正常人翻白眼能把眼珠翻出來?

更為驚悚的是,他正想力掙扎,結果不知從哪裏又飛出個陌生人,裏不知道在嘶吼些什麼,一腳就把那個男孩子踢碎了。

踢碎了。

碎了。

了。

連同一起破碎的,還有這位小朋友尚未型的世界觀。

此時此刻,當他與德古拉四目相對,無比恐慌地著對方高挑健壯的型與稜角分明的俊臉,只覺得遍生寒。

金髮青年神冷淡,沁了的紅眼眸輕輕下垂,彷彿是在思考應該如何將他生吞活剝,不怒自威的氣質更為他增添一抹迷人又神的魅力。

蒼天大地啊!世界上怎麼會有如此英俊偉岸、心狠手辣的人,隨便一踢就能把人分一塊又一塊,他真的好害怕!

手與手接的地方如同通了電,連帶著兩人一起同瘋狂抖。等頻率趨於一致,居然也就沒有察覺大家都在抖

他們就這樣一地凝視著對方,各自心懷鬼胎地與空氣鬥智斗勇,場面可謂進了異常激烈的白熱化階段。

最後還是天使出聲打破尷尬,因為目睹了一切的來龍去脈,他的語氣困中帶了些許遲疑:「德古拉先生,陵西他……」

德古拉淚眼汪汪地看他一眼,聲音和一起抖:「在,在外面呢。」

男孩子同樣淚眼汪汪地瞄他,在心裏咆哮出聲:「你那個陵西的朋友已經被這傢伙踢碎片了!快跑吧!他絕對是個暴力狂啊!」

還沒等他抖著張開,就看見了更令人崩潰的場景。

那個看起來溫雋雅的金髮大哥哥輕輕打開房門,滿園月像流水那樣滲進屋子。在房檐漆黑的影里,有幾塊碎模樣的部位如爬蟲般慢慢在地上蠕作之艱難、行之緩慢可謂男默淚,不忍直視。

最吸引人目的,還是那顆巍巍滾著的頭顱。或許是因為聽見門被打開的聲音,腦袋瞬間咕嚕嚕偏轉過來,缺了一顆眼珠子的眼眶空,另一隻眼球里則充滿了怨毒的恨意,直勾勾注視著書房裏的所有人。

然後人頭慘慘地笑了聲,把每一個字都拖得很長:「殺了你——」

小朋友:當場再度去世。

這也太驚悚了吧!那絕對是想要把人碎萬段的眼神啊!現在的鬼怪已經這麼恐怖了嗎!他活了這麼久,也只敢突然跳到人類面前嚇唬他們啊!

天使神微愕地走出房門,小心翼翼地把每一塊碎片拼接在一起。

陵西的在他手中逐漸型,大概因為尚未適應完整的,手臂與小如水蛇般呈現出扭曲的姿勢,隨著他的獰笑一步步向書房裏挪,不時發出關節撞的咔聲。

不能後退,德古拉想。

越後退,越顯得他心虛。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他既然能和這個渾鬼氣的小孩手牽手,就不應該害怕陵西。畢竟不管怎麼說,陵西都不會比前者更加恐怖。

他這樣想著,故作鎮定地把視線移回小孩臉上——

這孩子已經被陵西嚇得口吐白沫了啊啊啊!

「西西,西醬,寶貝西!」

伯爵先生模仿二次元偶像克蘇子的嗲語氣,邁著貓步扭著腰走上前,笑比哭更難看:「人家不是故意的啦,我也是冒著生命危險出去救你嘛,哼唧。」

小孩:停止思考,目瞪口呆。

「哼唧」這種奇奇怪怪的語氣詞也太噁心了吧!冷峻桀驁、殺人不眨眼的高級人設崩渣渣了啊!難道這傢伙打從一開始就本不是高冷,而是被直接嚇傻到五了?

陵西神不善,笑得詭異又心酸,一顆腦袋吱吱呀呀地轉,像年久失修的風車。

然而還沒等他發話,天使就搶先一步站在二人之間:「現在找到林妧離開這裏最重要,請不要發生爭吵。」

天使平時看起來文文弱弱,溫順得像只小綿羊,沒想到在危機關頭毫不顯得慌,反而比平時更多出一些平靜與穩重。

他頓了頓,俯與小孩視線相對,語氣溫得類似於閑暇談天:「小朋友,你什麼名字?」

四周皆是令人窒息的黑暗,唯有他手裏的蠟燭散發出溫暖且明亮的

彷彿是上帝最為滿意的造品,青年的五緻得找不出任何瑕疵。就連月亮也怯怯地躲在他眸底,繼而被海水那樣澄澈的湛藍吞噬殆盡,只餘下一抹似有似無的影子。

他帶著淺淡的笑意,與周遭的一切都格格不,像一片羽平男孩心底的慌與恐懼。

男孩的目一直沒從他上挪開,聲音微微抖:「我……宋修行。」

「修行。」天使沉聲念出他的名字,「你見過一個黑頭髮、瘦瘦高高的漂亮姐姐嗎?」

宋修行搖頭。

「我們之前不是聽見書房裏有聲響嗎?」陵西環顧四周,緒顯然已經穩定許多,聲調卻還是因未散去的憤怒而略微拔高,「林妧有沒有可能就在這附近?」

「那應該不是你們的朋友。」宋修行聲音很小,完全不敢看他,「住在書房裏的那位伯伯很喜歡故意弄出聲響,等人進去查看時再突然竄出來嚇唬他們。」

德古拉瑟子,盡量不讓自己出現在陵西的視線範圍之:「既然姓『宋』,你應該就是宅子裏的爺啰?那場婚不會是給你準備的吧?」

聽到「婚」二字,男孩驟然渾一滯,瓣止不住地抖。他下意識往天使邊靠近一點,在到溫暖的熱量后才喃喃開口:「不是我,我沒有想要害你……這婚不能結的,對不起,對不起!」

「別害怕,一切都過去了。」天使蹲下來,使目與他保持在同一水平線上,右手輕輕小孩的後腦勺,「能不能告訴我們,這裏曾經發生了什麼?」

他的聲音極富有磁,自帶一讓人心安的力量。

宋修行在下逐漸平靜,饒是德古拉也忍不住小聲開口:「你安人也太有一套了。這麼溫,我恐怕一輩子都沒辦法做到。」

天使微微一愣,角上揚的弧度大了一些。

他曾經在咒罵與折磨中度過一天又一天,向來不懂溫為何,直到有人塞給他一顆從未品嘗的糖,和從未會的甜。

封閉的漆黑小世界被轟然打開,他癡迷於溫,也依於溫的人。

神祗般俊的青年輕笑著垂眸,似是想起了某些愉悅的回憶:「大概是……林妧和墨白教我的。」

*

天使說得篤定,然而同一時刻,林妧的所作所為實在稱不上「溫」。

一手抓著飛頭蠻的長發,一手把匕首架在哭泣人的脖子上,雖然臉上掛著笑,裏卻毫不留地說著狠話:「記得一五一十全部告訴我。如果消息有任何偽造,兩位可就要和麗世界第二次說再見了。」

「絕對假不了!」

飛頭蠻害怕到乾嘔,用了幾秒鐘組織語言后飛快開口:「宋家大爺宋修言自子弱,全靠名貴藥材吊著一口氣,在二十歲時還是丟了命。按照家族習俗,父母應當為早逝的孩子謀一門婚事,宋家家大業大,兒媳婦自然也要百里挑一。這一來二去,就挑中了城西葉家的小姐。」

爺的果然差勁。

林妧若有所思地點頭,聽繼續說下去。

「葉家是出了名的書香門第,葉小姐也是年名的才。可惜家主整日賭錢,把家產敗了個,最後居然了賣兒還債的念頭。」提起葉小姐,飛頭蠻下意識抖了一下,五明顯繃起來,「那位小姐心高氣傲,當然不會心甘願嫁給一個死人,於是在婚禮舉行的前一天晚上投了井。從那以後,的亡靈終日作祟於此,還把死後的我們困在這個鬼地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照你這樣說來,應該只會報復主使一切的老爺夫人,怎麼還連帶了許多傭人?」林妧瞇起眼睛,自言自語般低聲道,「說不好話的舌頭,割掉也沒關係吧?」

「別別別!」飛頭蠻帶著哭腔答,「把葉小姐買進宋宅后,為防止跑路,老爺下了死命令,聲稱只要捉到逃跑,就能得到一筆可觀的獎金。為了這筆錢,我和一些朋友刻意接近葉小姐,假裝同后慫恿出逃,然後在計劃實施的時候把事通報給了老爺。老爺脾氣不好,把抓回來后狠狠打了一頓,掉幾乎半條命。」

人深吸一口氣,低聲補充道:「大爺生前本來就不寵,從那以後,葉小姐的地位就變得更低,連家丁都能欺負腳的我就見過好幾個。」

林妧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那一定是非常絕的境況,昔日高高在上的千金大小姐墮泥沼,不得不被關在深宅大院,淪為一的妻子。好不容易遇見了值得信賴的好心人,卻在即將逃離囚籠時遭到背叛,唾手可得的自由被一舉摧毀,所有希都是假象。

「既然如此,你們為什麼會痛恨宋修言?」皺著眉頭,「他和這些事毫無關係吧?」

「什麼毫無關係,他分明就是一切的起源!」飛頭蠻尖起來,「如果他沒有死,老爺就不會萌發婚的想法,其他人也不會遭殃了!」

林妧真是沒想到對方會說出這樣的答案。

利用、欺辱、嘲笑那位葉小姐的自始至終都是他們,如今卻忽視了自所作的惡,恬不知恥地把罪過全部歸結於一個死人上,埋怨他不應該過世得太早。

真是壞了。

沒有耐心再待下去,於是開門見山地問:「那位葉小姐現在在哪裏?」

「想見?」那個一直在哭的人終於嗒嗒地說了一句話,「兇得很,你這是自尋死路。」

林妧笑了,桃花眼中有眼波流轉:「不見見怎麼知道。」

在和孩子相這件事上,是從沒吃過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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