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高三后的生活比想象中的忙碌,九月過完的時候各科老師已經陸續進到復習期，林漾每天晚上都要熬夜寫試卷。

整個二樓，也只有那個房間的燈會亮到一兩點。

李姨有時起夜看的心疼,會給端點夜宵上來，忍不住心疼：“不能這麼熬著啊，你瞧瞧你都瘦下去了不。”

“李姨,下次不用給我做,你早點休息。”

見林漾胃口也不好,李姨又看著吃了兩口才說：“你哥走時也叮囑我了,讓我看著你點。”

“我哥？”

“對啊,就是沈妄，他這孩子有時候可比我細心。”李姨收拾著碗筷，“他臨走時特意跟我說讓我平常對你多上點心,說你今年力大,夜宵可能要麻煩我多做幾次。”

李姨當時就放在心上了：“有什麼麻煩不麻煩的,我來這麼久沈妄哪有什麼事主找過我,我看啊,他這個哥當得是真的稱職。”

碗筷收拾好李姨也沒多待，輕輕地關上門出去。

林漾坐在座位上看著試卷,一個字也寫不下去了。過了幾秒鐘,拿過一旁的手機,點開信息界面。

兩人的對話還停留在上周沈妄給分析的月考試卷，林漾點開,指尖在信息框里停留，卻始終沒點開拼音界面。

十月國慶節的時候沈妄因為跟一個同學做項目也沒空回來,聽沈柏裕說,他最近忙的很,除了學校，他時不時地還要去明家的公司學習東西。

明珩明年要出國管理國外業務，公司這邊的一些業務沈妄也要學著手。

沈柏裕明年也要競爭一個位置，最近也忙的不可開。卓季芳因為知道了葛青生孩子的事，這一段時間的心都不好，也因此，林漾的績也就沒有更多人關注。

十一月的那次月考，林漾月考排名一躍進到年級前三，學校里順著這次月考開了個大會，給年級前十名的人頒獎。

一班進了五個，二班三個，三班有兩個。

巧的是高辰俊是年級前四名，剛好和林漾的第三名挨在一起，兩人站位置時都明顯的一愣，最后還是高辰俊先點了頭。

臺下有些人的面古怪。

畢竟一班和三班的同學對那次的事件心知肚明，就算老師嚴令不準再傳這事，可這會看見兩人又站在一起，高辰俊眼睛還盯著林漾上，陶文霜多有點不高興。

有人來跟前挑撥：“高辰俊是不是還喜歡那人啊？他怎麼回事啊他？”

“就是，人家眼高于頂，把高辰俊都給玩的團團轉，高辰俊怎麼還跟看不清似的。”

“要我看啊，以前林漾仗著沈妄就算了，現在哥沈妄都走了，天天還傲個什麼勁啊？”

陶文霜知道這些人的意思，但是實實在在被沈妄嚇過的，這會自然不愿意出頭：“你們要看不慣你們自己解決，別拉著我，到時候老師那邊聽到什麼風聲也跟我沒關系啊。”

幾個生翻了個白眼，撇。

現在倒是知道后怕了，以前林漾那些話不都是陶文霜傳出來的嗎？

“哎，你上次說林漾爸給生了個弟弟是真的嗎？爸是不是不要了啊？”

這些人說的幸災樂禍的，高辰俊已經領完獎下來，聽見們的談話容皺了皺眉：“別人家的事關你們什麼事，有那時間怎麼不想著提高分數？”

那一撥人面難看，這才安靜下來。

路過陶文霜邊時，一直安靜的陶文霜忽然開口：“你就這麼喜歡嗎？”

高辰俊腳步停下，看：“什麼？”

“沒什麼。”陶文霜沒再說第二遍。

只是大會結束時高辰俊特地過來找了下林漾，他也不知道是出于什麼心理，只是覺得有關的事他還是應該說一聲。

不想被過度解讀，林漾拉著周弦思陪著自己：“什麼事？”

“那個，”高辰俊抓了把頭發，“就是我聽說了一些不好的事，覺得你有必要知道。”

林漾沒什麼反應：“你說。”

“我聽見我們班有些生說關于你家什麼弟弟的事，你還是理下比較好。”高辰俊是覺得這些人在傳，一些子虛烏有的事傳著傳著就變真的了。

不用再問，林漾也知道這是誰傳出來的話，并不在意，何況這本就是事實。但還是跟高辰俊道了謝，提醒：“你不用為我出頭，這事本來就是事實，沒有什麼好理和瞞的。”

說完和周弦思一起離開，高辰俊還是不死心，忽然拽住林漾手腕，手指到那塊冰涼的手表，他倏地清醒，正要道歉時林漾已經掙開，聲音極冷：“高辰俊。”

“抱歉，我，”高辰俊有些后悔地往后退了兩步，自己那份心思藏了這麼久還是不甘心，“我們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嗎？”

停頓了下，他又補救：“我，我是說高考過后，可以給我個機會嗎？”

“高辰俊。”林漾又喊了一遍，“有些話我已經說過了。”

周弦思聽得也很無奈，高辰俊相比吳澤昊是一點眼都沒有，這種死纏爛打也很煩。

已經有不回班的學生從樓梯口朝這邊過來，林漾不想再多待，拉著周弦思一起上樓。

一直等高辰俊的幾個男生過來，拍拍他的肩安：“這人是真的不好追，我之前跟一個初中，真就對這事不冒，你越是這樣越會把關系推遠。”

高辰俊低頭自嘲一笑。

他們的關系已經夠遠了，還怕什麼推遠。

回了班，周婕問林漾：“高辰俊找你干嘛的，他是不是又想追你啊。”

“就是說了幾句話。”林漾也很無奈，已經盡量避開了。

沒想到高辰俊這麼能堅持，周婕嘆氣：“他好像確實是真喜歡你，不過說真的，林漾，你真沒考慮過啊？”

林漾懶懶掀眼，瓣都懶得張開回答了。

“你這人。”周婕又嘆了聲，“我們認識快三年了，我真沒從你口中聽過什麼關系好的男生，不過……”

想了想：“好像也有，你跟你哥好像還算聯系多點，那除了你哥，你就都沒喜歡的人啊？”

“不止高中，就是從長大到現在，一個喜歡的人都沒有？”

這個問題太過突然，林漾有片刻的分神，握著杯子的手指被杯壁上的溫度燙了下，倏然收回，周婕奇怪：“怎麼了？”

搖搖頭：“沒事。”

但也沒再回答剛才那個問題。

沒有喜歡的人嗎？

是有的吧。

想。

只是這個喜歡的人不能輕易說出口罷了。

-

十二月底的時候學校提起下個月要開家長會，因為后面還有這學期最后一次的期末考試，學校對這次家長會尤其重視。老錢開會明確指出，所有家長必須到場。

下學期要全力備考，不會再有任何活，這次是高中生涯的最后一次家長會，也關系著學生明年大學的選擇況，因此一月底的家長會是這學期的重中之重。

林漾回家跟卓季芳提起此事，當時正看著手機，有些心不在焉的：“開什麼，你再說一遍我剛才沒聽清。”

“開家長會。”林漾奇怪地看一眼，見收了手機，目閃躲，微微蹙眉，“媽，你最近怎麼了？”

“沒事。”

卓季芳又仔細問了時間，才點頭：“行，到時候我會過去一趟。”

家里只有們母兩人，李姨出去散步還沒回來，林漾不放心，又問了一遍：“媽，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屋子里明亮的燈打在卓季芳不自然的臉上，勉強笑了下：“沒事啊，我能有什麼瞞著你？”

說著起要走：“哦對了，你爸那邊有沒有再聯系過你，我聽說他前幾天還為他那兒子專門舉行了個宴會。”

卓季芳冷笑，哼了聲：“也是，老年得子他是寶貝的。”

“還有，他公司那份該你的他一分也不能，別以為有了個兒子就想拋棄你這兒，他林賀別給我想這便宜的事，那人真以為生個孩子就能拿你爸了，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重。”

一說起林賀，卓季芳的緒就激。

林漾安安靜靜地聽著，剝了個砂糖橘并未搭話。等卓季芳罵的差不多了，才背起書包上樓：“媽，你早點休息。”

卓季芳看這淡然的模樣也來火，正要說什麼，手機鈴聲響起，忙迅速地拿起手機，看清上面的來電顯示時又急匆匆地跑到外面。

站在樓梯上的林漾狐疑地看了會，心有些不安。

媽應該是有什麼事瞞著。

上了樓林漾先去洗漱，等從洗漱間出來的時候才看到手機上的未接來電——沈妄。

下午周婕的話在耳邊回，林漾猶豫了會才回撥：“哥。”

“嗯。”電話里夾著風聲，沈妄的聲音帶著些疲憊的啞音，“剛去洗漱了？”

林漾點頭，意識到他看不見又說：“剛剛是在洗漱。”

“哥，你現在還沒睡覺嗎？”已經十二點多了，沈妄上了大學應該不需要熬到這個時候。

“最近有些忙，還沒睡。”沈妄最近是真的一件事接著一件事，即便是在周末也沒那麼悠閑，輔導員看重他，提前就給他介紹了一位有名的導師認識。

林漾“哦”了一聲，坐在椅子上不知道說些什麼。

“今天心不好？”沈妄察覺出。

林漾否認：“沒有，作業有點多。”

沈妄回想了下，自己好像已經很久沒給講解題目了。安靜了幾秒，他說：“過年放假的時候我會回去。”

“不用留在海京嗎？”林漾驚訝。

他每年都是在海京過年，今年大學就在海京，家里還以為沈妄放假會直接留在那。

這丫頭反弧太慢，沈妄無奈了下眉心：“不留在海京了，今年回去過年。”

明年就高三了，最后一個寒假，沈妄想回去陪一起過。

意料之外的回答，林漾抿了抿，下心中暫翻騰的小激，佯裝鎮定地回應：“嗯，那我明天跟沈叔說。”

說不說其實對沈妄來說無所謂，他回去本就不是為了沈柏裕。

林漾瞥到桌子上的日歷本，忽然想起什麼：“哥，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海京大學放假并不早，再加上放假后沈妄還要在那邊忙一段時間，怎麼說也得2月中旬快過年的那幾天回去。

如果這樣的話，那他自己1月31生日那天肯定是趕不回來了。

林漾抱著電話，齒咬了下，有些心虛地開口：“今天沈叔還說到你生日，問你有沒有什麼想要的生日禮，可以給你提前準備。”

生日？沈妄都快忘了這回事。

他手肘搭在臺邊上，看著遠沒有星星的夜幕，忽然想起高考績下來那天兩人在足球場上，林漾幫他協助完的那個塑料瓶蛋糕。

沈妄突然有些懷念。

“不用給我準備什麼禮，到時候買個蛋糕拍給我看看吧，至于我想要什麼，”沈妄瞇了下狹長的眸子，“我想要的很簡單，生日那天再告訴你吧。”

林漾把日歷表上那一天劃上記號，應聲：“好，知道了。”

-

要開家長會那天，林漾一大早出門的時候就跟卓季芳又提醒了一遍，把家長會的進場時間和開會時間段都發到了手機上。

卓季芳說自己要先出個門，到時候辦完事了直接去學校。

三中因為開家長會的原因，整個校園都拉上了橫幅，班級水果、零食也都備的齊全，林漾進班的時候大家還在討論在黑板上用哪種藝字。

看這樣子，上午基本不會再上課。

事實也的確如此，各科老師連著發了幾張試卷讓他們自習，老錢也忙著準備每位學生的分析報告，把這半學期的排名、對比全都詳細地做了表格，準備下午發到每一位家長的手上。

中午的時候林漾又給卓季芳發了消息。

卓季芳回復的很慢：【知道了，已經趕過去了。】

只是這個“已經”一直到大部分家長全都進班也沒到。林漾怕卓季芳是不是路上出了什麼事，連著打了好幾個電話，全都是無人接聽的狀態。

又給沈柏裕和家里都打了電話，李姨說卓季芳中午還回來吃了飯，吃完飯就出門了。

這麼一直不安地等到家長會開始，卓季芳也沒出現在班級門口。

班長拿著簽到表出來找：“林漾，現在班級里就差你的家長沒到了，老師讓我問你怎麼回事？”

外面有幾個還沒走的同學看過來，隔了一個二班的三班幾個生哼笑了一聲：“像這樣的重組家庭估計就是這樣吧，本來就是拖油瓶，親媽都不來難不找后爸過來給丟人啊？”

林漾本不想和這些人爭吵，但也知道自己忍下去那幫人只會更過分，先跟班長致歉：“你跟老師說一聲我媽會來遲點，讓老師先開始吧。”

班長朝小聲道：“那幾個生就這樣，今天開家長會，你別跟們起沖突。”

“我知道。”林漾說。

等送走了班長，林漾一邊拎起自己的書包一邊瞥了下那幾人，神很淡：“這種對比自家孩子績的公開大會你們確定是我更丟人？”

幾個生被一噎，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林漾的績遠在們之上。

林漾也沒再跟這些人繼續墨跡，拿著書包先下樓，快到學校門口時終于收到卓季芳的消息：

【漾漾，媽媽現在有點事，你跟你老師說一聲，我可能要去的遲一點。】

腳步在門口停下。

門口停了不的汽車，還有剛趕到的家長急匆匆地從出租車上下來往校園里跑，林漾往旁邊站了站，給人讓路，重新撥通號碼。

剛嘟了兩聲，又被掛斷。

卓季芳就是不接的電話。

班長又從里面追出來，跑得氣吁吁的：“林漾，老師讓你別走，說一會讓你家長開個電話會議。”

手機屏幕暗下去，林漾有些心累地舒了一口氣，把手機揣兜里：“走吧。”

班長見一瞬間低落的緒，好心安：“沒事啊，們幾個說的話你不用放在心上，家長有時都會有事的，可能你家里人比較忙。”

全班所有的家長都來了，除了林漾的。

老錢早就叮囑過，這次家長會不準缺席，至關重要，但誰也沒想到，林漾會是這唯一一人。

“謝謝你，班長。”林漾仰頭看著天，暖刺的眼角酸。

林漾在辦公室坐了將近兩個小時，老錢開完會邁著步子進來，瞥見林漾他才想起自己代的事：“林漾，怎麼回事？你家里人呢？”

“我媽臨時有點事，來不了。”林漾站起低著頭說。

“那除了你媽，你爸呢？你家里其他人呢？”

“……”林漾語塞，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就像那些人所說的，親媽都不來還有什麼資格把希寄托在別人上。

過久的安靜讓老錢忽然意識到家的特殊況，隨手把表格整理了下，放緩了語氣：“這次家長會我早就說過不準任何人缺席，你還是理課代表，你這樣不配合我工作讓其他學生怎麼想？”

“老師，對不起。”

“林漾，老師不是怪你，但這種錯誤確實不應該發生在你上，你想想我提前多久就提過這事了？”

老錢從上個月12月份的時候就說了學校對這次家長會的重視，因此也越發愧疚。

“哎，行了，你先給你媽打個電話吧，人不來開個電話會議總可以吧，你的學習況我肯定需要跟流流，你最近的績也不太穩定，學校也要每個家長會議上的發言容。”

他出那張表格，示意：“這上面的容得需要跟你家長通完才能填寫。”

林漾猶豫了會，在老錢再一次的注視下還是撥通了卓季芳的電話。

陶文霜抱著本子敲門進來。

辦公室里還有其他老師，因此幾乎所有人都聽到了那接連的幾聲“嘟”后響起的機械化的冰冷聲音：

“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陶文霜嘲笑的眼神過來，故意地往上湊：“林漾，你爸今天帶著你弟弟在我家做客，現在應該還沒走，要不要我打個電話讓他空過來給你開個會啊？”

林漾攥了手，沒吱聲。

老錢擰眉：“出去。”

他朝陶文霜訓斥。

陶文霜撇撇，自己班老師不在，老錢不是班老師到底還是不怕的，無所謂地開了門出去。

盡管那些老師素質極好地都沒看過來，但突然的安靜也讓林漾意識到如今是這個辦公室所有人的焦點。

老錢也不知道說什麼了，知道這學生家庭況復雜卻沒想到這麼復雜，他也沒讓人在這樣繼續待著，想著自己想辦法把表格填了算了，擺擺手：“你先回班吧，別多想。”

林漾沉默地轉，手機卻在這個時候響起。

看清上面來電顯示的那一秒，林漾憋了一下午的眼淚終于沒憋住，忍著哭腔了眼角的潤，咬著接通：“哥。”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