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締婚》第85章 第 85 章【二合一】

京城轟轟隆隆下起了雷雨,項宜挑起一盞如豆小燈,未及亮盛起來,便沾了墨落了筆。

清崡縣。

在洪水過後,氣似是被無形的幕布裹住,沉沉地在半空。

放糧還算順利,譚廷畢竟是欽差大臣,不能只留在自己族中,翌日一早就要到災最重的地方。

不過在離開之前的一日,譚廷去了一趟宗族祠堂。

天悶得令人不過氣來,天剛放亮,還能察覺一些清晨的清涼。

譚廷沒有讓人跟隨,請了守祠堂的族中老人開了門,正經向著祠中行禮,才踏了進去。

他給先人們上了香,便走到了自己父親譚朝寬的牌位前。

父親驟然離世的時候,他那年才剛剛束髮,父親突然重病的消息傳過來,他還想以父親的一定不至於出什麼大事,那時他還不曉得,那本就不是病,而是有人想要父親的命......

那麼多年,他一直以為是世族庶族的衝突,導致同知楊木洪那樣的人出現,父親才出了意外。

後來,就在顧衍盛和楊木洪逃到清崡,他無意手,卻因著宜珍莫名同楊木洪有了關聯之後,才驚詫曉得,父親的死同嶺陳氏、甚至與陳氏休戚相關的那幾個世家,都不開干係。

如今他已經多知道,到底是什麼人在後面興風作浪了,可惜手裡暫時還沒有證據。

當年在楊木洪耳邊故意誤導的人,他這幾月已經查出來是誰了。

但那到底是陳氏的人,那人不出現,不替陳氏行壞事,他就沒有機會抓人。

他抬頭看向父親的牌位。

但是,只要讓他抓到此人現行,連帶著父親從前的事,就可以一起翻出來了。

父親一定願意看到,那些暗中作祟的人無法真正得逞,站在天下的人,永沐天之中!

譚廷的手攥了起來。

高闊的祠堂里,點燃的香緩緩漫在堂中,站在譚氏祠堂一排一排的先人牌位前,譚廷的心慢慢沉定下來。

他看著外面的天,沒在祠堂更多停留。

譚廷再次行禮退出了祠堂。

他剛走到院門前,就有見蕭觀忙來報。

「爺,發現有人混在來領糧的災民里,進城了!」

......

陳馥有和陳胡燕穿了災民的裳,一前一後進了清崡城。

他們的人手不,但是不敢張揚,免得事還沒有開始做,便出了馬腳。

陸陸續續進城一個時辰,陳家來的人才到齊。

陳馥有和陳胡燕了個頭,兩人早已約好,陳馥有打頭,先衝過去,直衝譚家的糧倉。

譚家要放糧,他們就搶糧,把糧食全都散出來。

而陳胡燕就負責領著那些災民往散出的糧食奔去。

陳馥有這邊再藉機放火殺人,引起喧鬧,率人趁衝進譚家。

這便是他們來之前,宗家給他們的吩咐。

,趁機殺了譚氏宗子、治水欽差譚廷,他們的任務就了!

兩人了頭,見著一切如他們預料一般發展,並沒有人發現他們,兩人立時分頭行起來。

陳馥有先親自去了一趟譚家的糧倉附近。

不想剛到了糧倉,就見那譚家宗子譚廷,竟就親自站在糧倉前,給前來領糧的災民放糧。

陳馥有連忙遮掩了連忙,見沒有人發現他,暗暗鬆氣的同時,又驚喜起來。

他率人作,沖了譚家的糧倉容易,但若是想要再趁找到這位宗子,取其命,就不乏難度了。

但這譚宗子就在糧倉,他豈不是能一舉兩得?

陳馥有這次比上次更加小心謹慎,又記著七叔陳胡燕的話,沉下心穩住,四安排清點了一番,見著來領糧食的災民越發多了,而府來守此地的兵正值換人休歇的時候。

陳馥有湊準時機,一聲令下。

災民隊伍里立刻喧鬧了起來,在此之前,陳氏的人手就已經在災民中傳播譚氏糧食眾多,搶了譚氏,糧食就都到了他們手裡。

只不過這些百姓雖然也有幾個心的,但大多數都道譚家是好人家,萬不能這般不講規矩,做出傷天害理的事

陳馥有沒想到,清崡的百姓竟對譚氏如此友善。

可這些百姓說是這麼說,若是一旦譚家糧倉里的糧食散落出來,他們了這麼多天,見到糧食,怎麼可能不搶?

當下,陳馥有一聲令下,他手下的人直接擁著前來領糧的百姓,在一片喧鬧之中,向著糧倉撲了過去。

那些百姓被他們這一衝,也全都毫無章法的了起來。

陳馥有眼見著一切順利的不行,再見那糧倉前的譚家宗子還沒有離開,立刻邊的高手,直奔譚廷而去。

他們不時就到了譚廷後,三人幾乎是同時暴起,齊齊拔出刀劍,向著譚廷砍去。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萬分混的人群里,忽然跳出了六七個人來,不等陳馥有三人反應過來,這六七人直接提刀上前,直奔他們三人而來。

陳馥有大驚,一瞬間回過了神。

「有埋伏!」

可他這話已經說完了,下一息,刀架在了他的肩頭。

他看到那譚家宗子信步走了過來,正正經經看了他一眼,笑著哼了一聲。

「陳五爺,許久不見。」

......

陳馥有沒有能刺殺到譚廷,甚至連沖了譚家糧倉的事都沒有做,就被提前有所提防的譚氏眾人,直接了下去。

陳馥有聽著外面有條不紊地災民領糧道謝的聲音,知道自己兵敗如山了。

他不看向那竹的譚家宗子,想到自己兩次在他手中挫敗,竟然有些悲涼地想笑。

出苦的笑意,見譚廷走了過來。

「是你宗家讓你來的?你們陳氏要衝了譚家的糧倉,然後嫁禍給災區的百姓,擴大世族庶族之間的矛盾,我說的對嗎?」

他都猜對了,陳馥有不住笑了笑。

「既然譚大人都知道了,要殺要剮隨意吧。」

就算譚家放了他回到宗家,宗家只怕也不會饒了他。

他雖然也生自世族,甚至生在宗家,可不過是宗家嫡枝的僕人罷了。

他倒是羨慕譚家的人,譚氏的宗家就不會強迫族人做事,可惜他不姓譚啊......

只是他那樣說了,譚廷卻只搖了搖頭。

陳馥有不知他是何意,卻見有一陣混之後,更多他們的人手被抓了過來。

陳馥有回頭看去,見七叔陳胡燕也沒能倖免。

只不過,當陳馥有看向譚廷的時候,卻見這位譚氏宗子的臉變化了起來。

譚廷猜到這次還會有人來趁機作,當他知道是陳馥有的時候,心裡就有一種特別的預,待他此番見到與陳馥有一同前來的那人,忽然就笑出了聲。

陳胡燕,正就是楊木洪告訴他的,當年陳氏派來誤導楊木洪作,害死了他父親譚朝寬的人!

譚廷看住了那陳胡燕。

而陳胡燕在見到譚廷的一瞬,也曉得自己這麼多年為陳氏做了那麼多暗之事,終究是逃不命運的鎖鏈了。

他低聲道了一句,「我有罪啊......」

譚廷看著此人,沉默了良久,聲音低沉谷底一般,道了一句。

「將此人押去祠堂之外,令他跪在譚氏祠堂前。」

讓他跪在父親面前。

話音落地,周遭濁氣一清。

這麼多年,他終於抓到了當年陳氏謀害父親罪證。

陳胡燕也曉得自己逃不過被問罪的宿命了,反覆念著。

「這是我的命啊,我該想到了......」

譚廷抿著,再不想看此人一眼。

可陳馥有卻在陳胡燕的話語里,看到了自己幾乎一模一樣的影子,他忽然生出不甘之心。

陳胡燕一輩子都在為宗家做暗事,到頭來卻還是宗家的棄子,宗家不會來救他的,說不定還會極力撇清。

而自己年紀輕輕就已經了棄子,接下來又要如何?

陳馥有住了譚廷。

譚廷在這一瞬心裡突然閃過亮。

「陳五爺可是有什麼話要說?」

他一問,那陳胡燕便立刻了陳馥有。

「你可別傻,壞了宗家的大事,更有你的!」

陳馥有卻看了,「我如今沒有做宗家吩咐的事,已經有的了,我還有什麼可怕的?左不過一個死罷了!至在死前,我不想再為他們保守!」

陳胡燕張口結舌。

陳馥有轉頭看向了譚廷,「我若能說出要之事,還請譚大人放我一條生路。」

譚廷二話不說,直接應了。

「譚某說一不二,你講便是。」

他的話擲地有聲。

比之自己宗家,這樣的宗子才更令人心頭一震。

陳馥有是沒有機會投生譚家了,但他問向了譚廷。

「譚大人有先見之明,能料到了我等作,只是不曉得,譚大人有沒有料到,還有旁的人在旁的地方,也做了呢?」

話音落地,譚廷立刻意識到了什麼,神思一震。

陳氏今次若是做了了這,以庶族災民的名義,搶了譚家的糧倉,衝進了譚氏的門裡,再殺了他這宗子。

那麼好意放糧的世族,和這些庶族災民,立刻就會對立起來!

不止洪水淹沒的災區,只怕整個朝野的緒都會被挑撥開。

譚廷之前多是猜到了的一些,所以才有了安排。

只是那些人要就此做壞世庶關係,未必就只安排了攻破譚氏一族。

這次不世族都主請放糧,這些人家必然是得到了似陳氏或者四大家族的號令。

有這些大世族在前,不小世族也跟在後面放出各族救濟糧。

這些小世族是真心善意也好,或者是被大世族引導、迫於形勢也罷,但都切實做了有益庶族的事

但若還有人偽裝災民,哄搶了他們的糧食,世族的人必會立時對庶族仇視起來。

而在災區無糧的關頭,世族對庶族惡劣,那些吃不上飯的庶族,就未必能仁義禮智當先,只要稍稍有人引導,甚至不用引導,他們便會夥同流寇盜賊,沖向各地世族,搶糧殺人......

譚廷幾乎能想到那場景了。

他只想到那些人會來害他,萬萬想不到這些人已經泯滅了良知與人,以這些小世族的人命為餌,連與他們同樣出世族的同胞都不肯放過!

譚廷臉沉到了極點,幾乎沒敢再多停留一分,厲聲了人來。

「快快!告知府、告知各地世族,小心有人以災民的名義搶糧作!」

......

接下來三日,毒辣的日頭炙烤著洪水退去后的大地。

譚廷在那消息發出去后的第二日,急回了重災區坐鎮。

各地府聽到他的消息都不可思議,什麼人會不擇手段到這種地步?

可是當又兩日,消息傳過來的時候,眾人都震驚了。

譚廷派出去的人,提前知會了不人家,其中有三個世族因為譚廷的通知,提前預備,幸免於難。

可還有兩個偏遠一些的世族,還沒能接到消息,就被沖了。

一夜之間,那兩個好心放糧救濟百姓的小世族,闔族被流寇和災民所沖,糧食被哄搶一空,連綿的房屋被燒毀,不族人被打殺燒死在了自家的庭院中,不人跪地求饒、奉出所有的金銀,才留下一命。

譚廷知道,那本不是流寇,但極了的災民都跟在後面一起搶糧,也是真的......

雖然只是兩個小世族,可消息傳來的時候,但凡是世族員都臉現驚怒,還有人不由地辱罵出聲。

而庶族災民們聽聞也都驚怕,他們驚怕的不是流寇和搶糧的災民,而是眼前的世族員。

這些世族員是不是就此恨上了他們,還願意繼續放糧嗎?他們還能安心吃世族放出來的糧食嗎?

所有人都驚懼起來。

......

兩個小世族被沖的事一出,朝野便引發了不喧鬧之聲。

若非是譚廷提前布置,譚家逃過一劫,而他又及時傳信,讓世族小心防備,那麼混只會更大,大到所有的世族和庶族,都在彼此警惕中,向對方豎起矛和盾。

世族庶族的矛盾會一即發,屆時兩族是如何景,像項宜、譚廷這般在兩族之間的人又如何自,就不得而知了......

不過好在,當下雖然世庶關係又惡劣了起來,但還不到這般地步。

譚廷只怕那些人不達目的不肯罷休,想著之前二次決堤,阻隔了救濟糧的事,他特意誰也沒有提前告知,突然下令調出人手去守河堤。

一眾員都不知道他這是何意。

河堤又不是邊關長城,派人去守,真的有用嗎?

不想就在譚廷派人守堤的第二天,竟就抓到了一波蓄意攻擊河堤的人。

這些攻擊河堤的人在被抓時就畏罪自殺了。

越是這般,越令人驚訝。

那些災區員聽聞此事,驚得說不出話來。

「是什麼人要禍國殃民?!沖了世族的事,是不是也是這些人做的?!」

這些員越發產生了疑問。

在世族和庶族的矛盾之外,還有藏在暗的黑手攪弄風雲。

而這隻黑手漸漸暴在人前了。

譚廷並沒有回答他們的疑問,但又想到了彼時,岳父項直淵任上的雲河決堤的事

雲河決堤,是不是也一樣,其實不是被大水衝垮,而是人為。

所以,從那麼早之前,那些人就開始謀劃了,對嗎?

......

譚廷攔住了破壞大堤的人,順利接到了朝廷給的賑濟糧草。

世族不用膽戰心驚地繼續放糧,庶族也不用再吃世族給的糧,一時間雙方間各自警惕的緒,才稍有緩解。

譚廷不敢鬆懈,寫了長長的摺子細述此事,遞去東宮。

那些人要做的事,被譚廷攔下了七七八八,他們達不到目的,還不曉得有什麼后招。

河堤守住,洪水退去,災民有糧可吃,譚廷亦讓各地惠民藥局放葯防疫,最後安排各地員,逐步修繕百姓房屋。

總算是緩了下來。

可惜因著兩個小世族被沖的事,世族庶族的矛盾又上了一層。

譚廷有些擔心妻子在京如何了,畢竟份實在是太敏了。

這會他正準備去寫信詢問。

不想有幾個員在論事,見了譚廷就想問問他的意思。

但這些人還沒來及說,就有譚家的僕從跑來找他,來人手裡拿著一封信。

譚廷一眼看到信封上娟秀的字跡,心跳都快了起來。

他不由抬手,朝著僕從招手。

「我在此。」

那幾個論事的員見他著急,還以為是什麼要的事,不由問了一句。

「譚大人,是不是有京里的消息?」

只是他們問了,卻見拿到了信的譚大人,頭也沒抬,只看著通道了一句。

「是拙荊的家書......你們論你們的,我先去了。」

說完,抬腳走了。

幾個員都愣了。

他們還以為,是什麼大事呢。

眾人疑著相互看了幾眼,但再看向欽差譚大人離開的方向,人影都沒了。

災區比不上衙門,譚廷無洗手,卻還是用絹帕了手心的汗,才在意僻靜的樹下,拆了妻子的信。

信甫一拆開,便有清涼的風從樹蔭下掠過。

譚廷眼中映出那些乾淨娟秀的字跡,看見當先第一句——

大爺安否?不知賑災之事可否順利?暑熱正盛,大爺記得及時消暑。

只不過兩句問話一句叮囑,便看得譚廷一顆焦灼的心都和舒展了開來。

他又把這行字看了一遍。

上次不算。

這次才是第一遭給他寫信。

譚廷一連把第一行字看了三遍,不住翹了起來。

定是想他了。

但信的容不,譚廷還是又往下看了下去。

在心裡說起了近來的事,提及的幾樁和譚建之前來信告訴他的差不多,但又另外說了一件。

遇見了宣二夫人。

譚朝宣提前進了京,而後宣二夫人才帶著兒僕從到了京城。

宜珍不是會計較的子,卻在信里特特提及了宣二夫人的傲慢。

並不是向他告狀,雖然譚廷希是這樣......專門道:

恐他們夫婦對宗子之位,還另有打算,大爺務必上心。

雖不是告狀,但也是如此專門提醒了他。

譚廷心下的不行了,又在那提醒的話里,停留了幾息。

不過往下又說了一樁事。

道是皇上昏迷不醒,況不容樂觀。

說起來,這封信先就到了他坐鎮的重災區,可惜他又去了清崡。信又去了清崡,不巧他又返回了這裡,所以遲了幾日才看到信。

譚廷想到妻子的信晚了好幾天才道,有些鬱悶,但這麼多日了,他這裡並沒有聽到皇上薨逝的消息,看來還在診治當中。

皇上不能理事也算不得大事,只要太子穩妥就好。

不過這多事之秋,他最好還是能儘快料理完手上的事,早早返回京城。

他想著,目就落在了信的尾

信的結尾,妻的字跡似乎越發和了——

庭院牆角的一簇早已含苞待放,盼元直勿誤花期。

......

只在這句話中,譚廷幾乎看到了信紙上,妻子嫻靜地坐在庭院廊下賞花的模樣。

風從腳邊吹過,輕輕角。牆角的早悄然開了,輕輕低頭聞了那花第一縷清香......

譚廷的心都要飛回家了。

可惜他一時間還走不了,只能將信細細收好,放進了懷中。

然後給寫了回信。

*

京城。

有人再次與漆黑的深夜,悄然聚在一起。

程駱自然再次赴約,他剛到,便聽見有人說了一句。

「陳氏這次可算是把事辦砸了,除了那兩個世族,其他可都沒能。」

之前那哼哼提醒著他們不要退的人,這次語氣沒之前那般傲了,哼哼道了一句。

「誰能想到,那譚廷竟是個難辦的。」

他說著,看了一眼上首老者和他邊的人。

「若是早早就除了這譚氏宗子,就沒有這麼多事了。」

程駱聽了嗤笑一聲。

陳氏無能,還怪旁人。

不過那「旁人」也實在沒辦事。

在座的人里,辦不事的可真不......

他如何想,那上首的人並不在意,只是蒼老的聲音道了一句。

「事已至此,再從旁下手也是一樣的。」

他一說,眾人都向他看了過去。

那老者淺笑一聲,在漆黑的廳中有些冷。

「皇上昏迷近半月了,後日,太子可得去城外的藥王廟祈福了。」

話音落地,廳中人皆眸中抖出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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