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門香》第073章√
突然在自己的木苑看到衡王,柳香有些意外。但意外過後,又覺得是在理之中的。
彷彿他來,才算是正常的。
衡王也是大長公主帶過來的,和之前在太子魏王等人面前炫耀孫一樣,大長公主也在衡王面前好一通誇柳香。
誇不但貌如花,還心靈手巧,心地善良,是個非常好的姑娘。
大長公主真的有在盡自己所能的把自己喜歡的孫炫耀給所有人,並且希,這些人日後也能如一樣,為孫的倚仗。
衡王安安靜靜聽完了大長公主的炫耀,之後,才笑著去和大長公主說:「姑祖母,其實我和趙二夫人乃舊識,以前就認識的。」
「啊?」大長公主有些懵了,但轉念一想,又高興,「你們是如何認識的?」忽然想起來,聖上如今的所有皇子中,似乎只有這位六殿下衡王是懂木工的,他外祖林家當年就是木匠世家。
但大長公主畢竟和這些皇子們不親,在今年回京之前,往年都是一個人住在深山老林中吃齋念佛的。這些親王郡王們這些年經歷過什麼,知之甚。
在大長公主面前,衡王沒瞞,一一說與了老人家聽。
「幾年前,孫兒曾出去遊歷過一番。當年化名林衡行至古縣時,認識了趙二夫人的祖父,見其手藝超群,便在古縣逗留了一陣,也拜在過柳老太公門下一段時日。」
大長公主見他有這番經歷,倒還高興,笑著道:「那這麼說,你和香兒還算師兄妹了?真好,真好啊。」又說,「你們年輕,歲數相仿,曾經是師兄妹,如今又是表兄妹,倒是有緣。但你既和香兒是舊識,之前怎麼不見你提?」
說到這時,衡王則側朝一旁柳香看來一眼,目停在了上回答大長公主的話:「當時孫兒離開柳家時,是不告而別。前些日子在京城和趙夫人有見過一回,但畢竟都是幾年前的塵封往事了,如今也都各自嫁娶,再提及從前,恐也沒有必要。」
「何況,趙夫人未必願意再憶起過去。」
大長公主了兩個年輕人,心裡也猜測著他們從前一學藝時,是不是鬧過不愉快。但不論怎樣不愉快,既如今都和是一家人,那麼從前縱有再多的矛盾不和,也都該化干戈為玉帛了。
柳香不想談過去,覺得現在過得很好。那段塵封的往事,想永遠讓它塵封下去。
「殿下今日過來,是為何事?」柳香主轉了話頭。
對此,大長公主也很好奇。之前那幾位王爺來時,都是在他們提及香兒時,主邀他們到香兒這木苑來的。老六這孩子和他們不一樣,他今兒過來似不是探這個姑祖母,似是就沖著香兒來的一樣。
「對,你今天是特意來找香兒的吧?」大長公主問,「你為何事找?」
衡王今天過來的確是找柳香有事的,是關於上次木工考核時遞上去的品一事。
木工選拔賽,考核制度一應都是參照科舉制度的,很是嚴格。這兩個月來,柳香所參賽的每一場,都是全封閉式的。每場為時三天,期間不允許見任何人。
每次的考核都會有一個考題,從設計到品,一應都是在那個單獨的小隔間完的。評判一件品好壞的標準有多項,其中包括用料、觀、便捷……等。考人數很多,都是聖上親自選出來的箇中強手。
諸位考一一給每位考生的品劃封等級,最後綜合等級最高者,為當次考核的第一名。
柳香一路走下來,過五關斬六將,在剩下的為數不多的初賽考生中,自算是佼佼者的。他們這些人,再有最後一次大考,留下來的,便都能明年年初時的決賽考。
而決賽考前三名者,便能仕為。未必會參與政事,但至是會得聖上賜的。
柳香其實不在乎能不能做,也只是想盡自己所能去完祖父的願而已。如果可以的話,以後會先在京城開木匠鋪子,收幾個徒弟,把祖父傳下來的手藝繼續傳下去。
若日後門徒壯大了,再漸漸往各州縣擴散。的願,自然是做一個能於史書中留下一兩筆的奇子,是希柳氏祖業能世代傳承,造福百姓。
衡王說:「你之前那次考核的品我看過了,雖說在諸多考生中仍奪得了魁首。但有幾,若是能再完善一些,或許會更好。」
柳香狐疑的著他,難道他今天來,就是和自己說這些的?
衡王於木工上也有不小的造詣,他給出的意見,都非常中肯。柳香聽完他提出的改進意見后,頓時豁然開朗。柳香不得不承認,雖之前的那件品已算很好,但若是按著衡王指點的意見再行改進的話,那就會更好。
談及自己喜歡的東西來,柳香難免有些忘乎所以。和衡王一起流起木工之來,你來我往的,自然話就多了不。
就彷彿回到了從前祖父還在時一樣,他們二人跟在祖父老人家跟前學藝。常常的,也會有意見相左的時候,但更多的時候,都是彼此欣賞的狀態。
往往是祖父布置下一個任務后,他們先各自做自己的。完後於祖父跟前時,再取彼此的長融合在一起。這樣做出來的東西,祖父才能算滿意。
但與此同時,柳香也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這位衡王殿下,似乎比想象中手藝還要高超。他在自己面前,從前在祖父面前,或許是有在藏拙。
衡王是午飯後過來的,二人一相互討教就是兩三個時辰。大長公主也沒走,有丫鬟婆子搬了張貴妃椅又拿了厚厚的鹿皮做的毯子來,老人家則就著炭盆,一邊安安靜靜躺在貴妃椅上休息,一邊則時不時二人一眼,一臉的幸福。
直到晚上,天漸黑了,二人才算是意猶未盡的有所收斂。柳香本來是想抬頭看看外面的天的,結果一回頭,就突然看到自己丈夫靜悄悄立在不遠的門邊。
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來的,一點聲音都沒有。
不過,不但沒注意到,衡王和大長公主也是沒注意到的。
已經是十二月的天,早了冬。近段時間來,三五不時的便會落點雪。
這個時候,外面又落雪了。天還沒完全暗下去,黛藍天幕下,又飄起了雪花來。男人立在門邊,後是飄著雪花的暗藍天空,他又著的暗袍,此刻臉也很耐人尋味,柳香只覺得突然朝他掃過去時的時候,他整個人的氣質有些嚇一跳。
有點惻惻的。
柳香定了定神,起朝他走了過去,問:「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也不說話。」
見瞧見自己了,趙佑楠這才往屋裡走了幾步。
「過來有一會兒了,只是見你們談的認真神,就沒忍心打攪。」看似很尋常的幾句,不過被趙佑楠說的有幾分怪氣。
隨口解釋一番后,趙佑楠則先後朝大長公主和衡王抱手請禮:「臣見過大長公主殿下,見過衡王殿下。」
衡王本是坐在一堆木頭邊的矮凳上的,見如此狀況,也就丟了拿在手中的細木頭,然後站起了子來。立在趙佑楠對面,手負腰后,聞聲,只衝他淡淡頷首。
「大將軍不必客氣。」他說。
大長公主方才在這兒睡了一覺,這會子神可好著呢。見趙佑楠回來了,就說:「老六特意過來找香兒的,他是來幫香兒的。老六他外祖家也是木匠世家,他手藝也很不錯的。以後若有他於一旁常指點香兒,或常和一起討教切磋,香兒定能奪下明年魁首來。」
聽完大長公主話,衡王不免要朝趙佑楠那兒瞥去一眼。
但趙佑楠此刻面上十分平靜,聞聲也只是抱手笑著和大長公主致謝。
「人能得衡王殿下賞識,想是託了您老人家福了。臣在這裡,代子,先謝過您。」
大長公主高興的,說:「不必謝我,是香兒自己好。」
天晚了,冬日又冷。大長公主邊伺候的嬤嬤見老人家醒了,則拿了厚厚的狐皮大氅來,披在了老人家上。
「殿下在這兒呆了一下午了,快些回去吧。外面又落雪了,回頭雪下大了,可不好回。」
大長公主留衡王吃飯,招呼他往自己院子去了。柳香和趙佑楠夫妻二人一直送大長公主到木苑門口,柳香原想著,天晚了,也該回主院去陪陪兒子了。
正說要回去,卻見邊的男人轉就又了木苑。柳香好奇,不免也要跟過去。
但對趙佑楠來說,行軍布陣他在行,但若要從這堆木頭裡悟出個一二三四五來,就是難為他了。不過,如今他倒是對這堆木頭也有點興趣的。
趙佑楠回了方才的那間屋,坐在了方才衡王所坐的矮凳上。隨手撿起一被鑿子鑿得只尖尖一小塊的木釘來,拿在手中端詳。
他覺得,這樣的木釘,他也能鑿出來。
柳香覺得他有點不對勁,平時他可不會對的這堆木頭興趣。不免挨著靠過去問:「怎麼啦?你在看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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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他丟了木釘后,黝黑目朝妻子探過來,酸酸語氣有些賭氣似的說,「你和衡王聊的倒是開心。」
柳香忙解釋說:「我和他可沒什麼,就是純粹的手藝方面的流。不信的話,可以去問大長公主。」
「我又沒說你們有什麼。」趙佑楠當然知道他們沒什麼了,妻子的品,他自然信得過。只是,哪怕是如方才那樣聊天、切磋,哪怕是有大長公主在,他也心裡不願意。
「他怎麼突然來找你了?」他問,「之前他倒是來咱家幾回,可回回都是只在大長公主殿下那兒略坐會兒就走的。今天倒是奇了,不但來了你的木苑,還一呆就是一個下午。」
柳香如實把一切都告訴他,不保留毫。
「前幾天不是有過一場考核嗎?我遞送上去的品,被他看到了。他今兒過來,是和我說哪裡稍微改一下的話會更好的,也沒說什麼別的,就是聊了些有關木工方面的東西。」
趙佑楠心想,不管聊什麼,能一聊聊上一下午,這就夠他生氣的了。
「哦。」他不知道說什麼了,人家給的理由是多麼的冠冕堂皇啊?都沒有認識到自己有哪裡不對呢,那他還能說什麼呢?
就簡單「哦」一下算是給個反應吧,接下來的,自己猜去。
柳香知道他氣肯定是沒消,還故意在這兒擺著臉給看呢。柳香想了想,如果他不喜歡這樣的話,那以後不再見衡王就是。
反正,也並不覺得以後還能常見到衡王殿下。
於是柳香哄著他說:「本來今天見他就是個意外,也不是我要見的。如果你在意的話,那我以後就不見他了。」
趙佑楠覺得說這話哄兒子還行,哄他?那也太看不起他了。
他冷冷笑著問:「人是大長公主殿下帶來的,你不得不見,是不是?」
「對啊。」柳香覺得這才是說到重點了,又不是主要見的,怪做什麼。
趙佑楠又問:「既是大長公主引來的人,你能拒絕嗎?」
「自然不能。」柳香表嚴肅認真。
趙佑楠這才說出自己想說的話來:「既然這次不能,日後若大長公主再帶他見你,你也是不能拒絕的。既如此,你方才承諾我的說日後再不見他,又打算如何做到?既若不到,卻還承諾,你確定你不是在哄我?」
柳香:「……」
承認,又被他帶里去了。
竟還以為,方才他前面說那麼多,是在諒的境呢。原來,他前面鋪墊那麼多話,就是為了這最後一句堵的。
當真險的男人!
「那我能如何。」柳香也很無奈。
趙佑楠這才扔了手上木釘,笑著挨更近了些,幾乎是在耳邊說話。
「不如何,以後該怎樣還是怎樣,我信得過你。」柳香正要誇他心好,竟這般諒自己,結果他又開始談條件,「今天晚上我要和你睡,你讓娘把兒子抱走。」
柳香:「……」
夫妻一道攜手回主院時,天已經徹底黑下來了。主院正屋,娘正抱著墩哥兒在屋裡來回走。
墩哥兒如今快六個月大了,越發不好帶。每日比之前覺了不,醒著的時間越來越長,不像從前,除了吃只知道睡,像個小呆瓜一樣。
現在會認人了,也會尖,只要不高興,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喊幾聲發泄一下心中怒氣再說。知道爹爹是誰,知道娘親是誰,比如娘親在時,誰也別想從娘親手裡把他抱走。
他爹坐在炕上坐得好好的,他坐爹旁時,就非得看他爹不爽,手去推他爹,不讓爹坐。要是不把人推走,不遂了他的願,他就不高興。
然後還會手揪人臉,扯丫鬟耳朵上戴的耳環。
為了這些事,趙佑楠沒治他。但沒辦法,雖說他現在比之前大了,但依舊只是一個六個月都不到的呆瓜而已。
兇他時,他當時可能能看懂,會哭。但轉臉就忘了,依舊調皮得很。
一點記都不長。
墩哥兒睡醒了就找娘,為此還小哭過一場。被丫鬟拿了個撥浪鼓在他面前搖,轉了注意力,扭頭就忘了要找娘。
但撥浪鼓的那陣新鮮勁過後,突然就想起來自己要找娘似的,又哭。
沒辦法,丫鬟又去找別的玩意兒來哄他。
所以柳香夫妻回來時,墩哥兒手上正拿著個什麼東西玩得認真。本來是玩得很神的,但突然一抬頭,看到爹娘回來了,好像突然又想起來自己被拋棄了的事一樣,一撇,就「嗚哇」一聲嚎啕大哭起來。
柳香把胖兒子從娘懷裡接了過來,小胖子手有勁得很,死死摟著娘親脖頸,生怕誰會再把他和娘分開似的。
還不能哄,越哄越來勁,哭的越厲害。
柳香也沒再像他還小的時候一樣「乖兒子」、「心肝寶貝」似的喊著哄他,也是怕像他爹說的那樣,太慣著他會把他慣壞。所以,現在他再哭,柳香雖然也心疼,但最多就是抱抱他。等他哭夠了,或者說,知道哭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哭是沒用的的時候,自然就乖乖不哭了。
墩哥兒自己哭了會兒,見沒人哄他也沒人理他,自己覺得沒意思,就不哭了。
柳香這才問他:「你剛剛為什麼要哭啊?爹爹和娘親這不是回來了嗎?是不是一回家就抱你了?那你為什麼還要哭。」
一邊說一邊了帕子來給兒子凈臉上的淚水。然後,又吩咐丫鬟去打盆熱水來,要給小胖子把臉洗一洗。
柳香坐在椅子上,橫抱著兒子。墩哥兒聽見了娘親在說話,於是揚著腦袋看。看了一會兒后,小一咧,就笑起來。
然後也不知道他興個什麼勁,就一直又喊又,還歡騰的拍手。
突然看到爹坐在旁邊,他又不老實了,夠著子去扯他爹系在玉佩上的穗子。
趙佑楠一把從妻子手中抱過兒子來,把他舉過頭頂,舉得高高的。墩哥兒又怕又興,尖著「咯咯」大笑,兩隻手卻攥著爹爹領,生怕被摔下來似的。
「別鬧了,放他下來,把臉洗了。」柳香看著父子二人。
趙佑楠則抱兒子坐自己上,旁邊,柳香則親自擰了熱巾,給兒子好好了把臉。
墩哥兒皮實了會兒,就又打起哈欠來。趙佑楠直接讓娘抱兒子去屋裡,並叮囑之後不必再抱過來。
柳香沒反應,裝著是沒聽懂他的意思,只轉去吩咐丫鬟們布飯布菜。
半夜,酣暢過後,趙佑楠摟人在懷裡。對近段時間來對自己的冷漠,提出了小小的抗議。
柳香覺得他稚。
平時看起來威風十足的,沒想到,背地裡對著的時候,竟也有孩子氣十足的一面。
柳香小他幾歲,但每當這種時候,還得去像哄兒子一樣哄他幾句。不過,心裡明白,他這麼說並不是真的在抗議什麼,只是夫妻間事後夜話時的調-而已。
柳香心裡知道他對自己好,知道自己能有如今這一切,都是他給自己的。所以,很多時候,也很想能夠盡自己所能去適當回報他一些。
任何事,只要你來我往,才能長久。
柳香窩在他懷裡說:「那等我這段日子忙完后,我就一直陪著你好不好?」
男人垂眸,深的眸子含著笑意,問:「兒子也不要了,只陪著我一個?」
兒子是不可能不要的,而且,陪他和陪兒子,衝突嗎?
柳香也像他從前忽悠自己一樣,也哄他說:「我和兒子一起陪你,不好嗎?」
兩個人此刻上都一汗,漉漉的。柳香鬢髮都被汗水打了,結一縷一縷的,在臉頰。趙佑楠垂眸著,有一瞬沉默,忽而俯,在紅的臉上親了好幾口。
親的柳香嫌棄他口水,連連躲起來時,他才住。
「不好。」他說,「在你心裡,我必須是排在第一位置的。即便是兒子,也只能排在我後面。」
柳香覺得他這話說的霸道又小氣,不免要拿話堵他了:「我本來留下來,就是為了墩哥兒。你也說過的,要我先留下來,後面隨時想走的話,再說。如今你讓我放你在心中第一位,是什麼意思?」
「你真不懂嗎?」他黑黝黝的眸子片刻不轉開的盯著人看,不肯錯過懷裡人臉上的任何細微表,雙目有神採得很,「到如今,還想著要走?」
到如今,再要走的話,柳香其實是捨不得的。當初不走,是捨不得兒子。如今不想走,也捨不得他了。
柳香細想了想,如今這樣,又有什麼不好。
他是個好人,不管從前外面名聲如何,但他對自己,卻是非常好的。
可柳香一直都覺得嫁來侯府是高攀,不喜歡高攀別人。若日後能就這樣一直過下去,也很好。若不能,若日後他讓自己走的話,想,也是會毫不猶豫就走的。
還沒有厚臉皮到,明知是佔便宜,卻還在人家攆走時死賴著不走。
這個男人,承認他是好。可也承認,他是不可高攀的存在。
不信自己會這麼幸運。
總之還是那句話,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凡事不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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