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門香》第096章√

趙佑樾活到如今差不多三十歲, 他自信不論是朝中庶務,還是各種人世故,他理起來都得心應手游刃有餘的。可唯獨這方面……

妻子這些日子的變化, 他不可能沒有察覺得到。正是因為覺察到了,所以他這些日子才回後院的次數多起來些。

從前他以為,只要他足夠冷淡,冷卻了的心,冷了某些方面的熱, 他們之間便可再次回到過去,便可再如從前一樣, 做一對相敬如賓的模範夫妻了。可當真的他的目的達到的時候,當妻子真的在他一日日的冷待中日漸對他不再關注、不再熱衷的時候,他發現, 其實他心裡並沒有他預期的那樣好

明明如今這樣是他曾經嚮往的生活, 妻子不再有意無意便暗示他, 不再對他親近, 對他越來越客氣,越來越禮待敬重……

趙佑樾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只覺得妻子越是如此, 他心中便越是慌不安。

見兄長一直沉默,趙佑楠便說:“看來, 你自己心裡並不是不知道問題的所在之, 你只是即便知道也不願去改變什麼罷了。”

趙佑樾從前並不願與任何人談及方面的問題, 更於提起夫妻間的事。他總覺得,男男間的那點事,特別的噁心。

可事到如今,他多多還是有那麼些的改變的。至, 他並不是真的如他表面上所表現出來的一樣,薄寡義,他對妻子,不說多,至多年來的夫妻之,還是有的。

“已經扎在心裡,生了,發了芽的,如今談改變,談何容易。”趙佑樾語氣十分無奈淒涼,提及此,他甚至無奈一笑,倒也不怕自嘲的說,“外面的人都說我好,堂堂一品軍侯府的長子嫡孫,生來便是眾星捧月般的存在。他們羨慕我的出,羨慕我的才華,羨慕我仕途的坦,可他們又怎知道,我心裡到底有多苦。”

“若是人生可以換的話,我寧可不要這樣耀眼的榮華。只願做那普普通通一個小百姓,安安穩穩的過日子。或許不能榮華富貴,但至平生可以快樂知足。”

有些經歷,一旦有了,很可能會為一輩子都抹不去的影。

他如何不想能如正常夫妻一樣琴瑟和鳴?他又如何不想能給慧娘想要的那種幸福?只是,他真的做不到。

趙佑楠知道兄長心裡的那個影一直在,所以,他也不會一再苛責於他,只是嚴肅認真的說:“難道你要讓他們對你的傷害跟著你一輩子嗎?哪怕如今他們一個死了,一個被關進了地牢生不如死,你也還留著那份傷害折磨自己?”

趙佑樾知道弟弟的意思,他閉了閉眼睛,無奈道:“你說的輕巧。你不是我,你永遠不會到我的。我何嘗想被他們二人繼續左右?可有些影早埋在心中生發芽了,想連拔起可以,除非要我半條命。”

趙佑楠並沒過這種,所以,他也並不能深切會到兄長心中的苦。

但他能理解,兄長若不是心中真畏懼噁心於夫妻之事,就憑他的行事手腕,也絕不會讓大嫂獨守空房的。

有些事,他為他們夫妻間的外人,尤其是為小叔,還真是不好管。

趙佑楠言盡於此,也並不會著兄長必須要做到什麼。不過就是給他提了個醒,讓他凡事都要有各心理準備罷了。

封賞柳香為縣主的聖旨,是和封賞趙佑樾為繼任烈英侯的聖旨一道下到趙家來的。封賞前腳才到,後腳榮安大長公主便過來了。

自大長公主收了柳香為乾孫後,這段日子來,老人家為了這位幹孫的事沒往宮裡面跑。可惜聖上不做人,任老人家一趟趟跑,他也沒鬆口說要如了老人家願。還是這回,柳香主奉上了自家的藏家之寶,聖上看在柳家一門算是有功的份上,這才給了封賞的。

只是大長公主老人家並不知道這些,以為是自己一趟趟的跑有效果了,故而心中十分高興。

雖說趙家如今還在孝中,但人死都死了,活著的人日子還是要繼續過下去的。所以,趙老太君也一日日從老年喪子、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痛中走了出來,如今神也越發好了起來。

二老爺父子已經離京赴任去了,二夫人李氏母這些日子一直住在老太太的溢福園,日日陪伴在老太太邊。

盧氏柳香兩個也是早晚各來老太太這兒一趟,會陪著老人家說說話。

今兒榮安大長公主過來的時候,柳香盧氏二人正好也都陪在溢福園老太太那兒。剛剛才接完聖旨,此番整個侯府從上到下,都還沉浸在無上恩寵的喜悅中,老太太更是說了要闔府都賞的話。

剛剛一道接完旨的,此刻趙佑樾趙佑楠兄弟也伴在老太太邊。二人見到榮安大長公主如今這般,一時心中都有些不是滋味。尤其是趙佑楠。

這是趙佑楠在得知魯國公後第一次見到大長公主老人家,見一心為妻子考慮,趙佑楠總覺得心中有些對不住老人家。他也不知道,若大長公主得知了真相,老人家心裡得會有多難過。守著一輩子等著的男人,結果卻在另外一個地方改名換姓娶妻生子了。

反正趙佑楠是不忍心告訴老人家這個真相的。

但不由轉念又一想,為何京中那麼多子,大長公主卻偏偏和香兒有緣呢?這或許,也是冥冥之中和魯國公的一點緣分吧。

榮安大長公主一來,便不想走了,不捨的說:“還是你們家好,兒孫滿堂的,多熱鬧。我那府上,就是太過冷清了。”

趙老太君忙說:“你若是不嫌棄,我正缺個說話的伴兒呢。只是我這一屋子的孩子除了大郎外,別的都是能鬧騰的,尤其這一個。”笑指著孫趙映月。

趙映月立馬就跑去大長公主那裡了,大大方方請了安後,又俏皮的對榮安大長公主說:“公主殿下,聽說您很喜歡我的二位嫂嫂,不知道您現在覺得我如何?”

大長公主不怕鬧騰,最怕不鬧騰。如今有幾個鬧騰孩子在邊,真的是打心眼裡喜歡。

“你好,你更好。”大長公主說,“你比們兩個都年輕。”

大長公主一句話,就把闔屋所有人都逗樂了,連一向矜持端肅的盧氏,都笑得停不下來。

盧氏說:“我說怎麼您老人家喜歡香兒多過喜歡我呢,原是因為比我年輕幾歲。這下好了,映月更年輕,一來,香兒要失寵了。”

柳香只是靦腆笑著,並不說話。

榮安大長公主看著柳香,越看心裡越喜歡。雖話這樣說,但若論真正打心眼裡喜歡,讓覺得親切的,自然還是只柳香一個。

這世上的緣分就是如此,並不是誰和誰都能有緣的。

榮安大長公主朝柳香招招手,讓過去到邊去。柳香起,走了過去,挨在老人家邊。大長公主湊近了,又細細看一番柳香,然後老人家不免又要舊話重提。

“這孩子,我瞧著面善,和我極為有緣。”

趙老太君說:“可不是有緣麼,如今都給你做孫了。那柳家,香兒這一輩的,有三個孫兒,可就這一個寶貝孫呢。”

榮安大長公主則說:“那我也沒說既做了我孫,日後就不能再去做柳家的兒了。如今多了個人疼,不好嗎?”

“好好好,自然是好的。您瞧,如今這孩子託了您的福,當了縣主。日後再走出去,可沒人敢背地裡說不高了。”趙老太君笑。

榮安大長公主如今越發護短起來,聽到這幾句話,不免要生氣。

“那些個長舌婦,素來便喜歡背地裡嚼舌。下回若我聽到們再說香兒一句不好,我可要掌們的。”

趙老太君說:“如今有您老人家撐腰,誰還敢嚼舌,怕是還來不及呢。”

大長公主就哼說:“那些見風使舵的勢利眼,便是上趕著結你,你也不必理會。如今你可是聖上親封的縣主了,合該拿出點縣主該有的架子來,別再那麼一團子和氣。”

不管大長公主說什麼,柳香都乖巧點頭。

榮安大長公主這一來,便就不想走了。趙老太君讓尹嬤嬤親自先請公主去房間裡休息會兒,而這邊,趙佑楠明顯有話要和祖母說的樣子。

柳香和盧氏還有事忙,大長公主暫且先離開後,們也都告辭了。趙佑樾本來是想走的,但他見柳氏都走了弟弟卻沒走,不免要猜到他一會兒會對祖母說什麼,所以,他一時也留了下來。

李氏看出來了,就笑著對老太太說:“就讓大郎二郎先陪著您,兒媳正好得空先去梳洗一下,一會兒再過來陪您老人家。”

趙佑楠卻說:“嬸娘不必避開,如今家裡沒有什麼是不能讓嬸娘知道的。”

“那我呢?”趙映月指著自己,“二哥,那你們說的事我能知道嗎?”

趙佑楠雖然也和這個小堂妹不,不過,他天生算是開闊的子,不穩重的時候,很喜歡捉弄人。此番見小堂妹問他,他就故意沉著臉說:“大人間說話,小孩子不許打聽。”

趙映月當真了,一見這樣,立馬就喪著臉說:“二哥你這樣很沒勁欸。”

還是趙佑樾笑著和說:“你被你二哥騙了,他哄你呢。”

趙映月這才反應過來……於是立馬朝二堂兄去,然後發現,方才還一臉冷漠嚴肅的二堂兄,這會兒竟然側眸盯著笑。

趙映月雖然是侯門貴,不過,卻不是在京中長大的。從小跟著父母在邊境之地,父母很忙,小的時候只是嬤嬤帶著小的時候還聽嬤嬤的話,但等長大一些後,就天不怕地不怕起來。甚至,背著父母兄長時,還裝扮新兵跟著父兄一起上過戰場。

這樣環境下長大的孩子,最是不喜歡那些條條框框的規矩了。

所以,趙映月一見是堂兄故意算計自己了,立馬跳腳。要不是李氏瞪眼攔著能追著自己堂兄打。

“瘋丫頭,你且好好坐下來吧。”李氏頭疼的拉住兒,不讓再鬧,只說,“且聽你二位兄長說話,他們可是有要事和你祖母講的。你再鬧,回頭耽誤了正事,看你賠不賠得起。”

聽了母親這話,趙映月這才安靜下來。

而那邊,趙佑楠已經又嚴肅了起來。幾次開口,卻臨到邊,又有點說不出來的樣子。

還是趙佑樾替他說了。

“祖母,祖父臨終前可有與你說過什麼有關當年魯國公的事?”趙佑樾語氣平靜神也溫和,倒看不出他此刻緒。

趙老太君很詫異:“魯國公?”問,“你們怎麼突然提起這件事來。”見二位孫兒只看著自己,也不說話,表還很嚴肅的樣子,老太君也先顧不上問他們為什麼這樣問了,而是回答說,“你們祖父臨終時,和我提過。其實當年,還是他和監斬一起合謀李代桃僵,讓他逃出去的。只不過,自他走了後,你們祖父便和他再無半點聯繫。”

“當時這件事很大,先帝絕,殺心太重。別看他事後表現得多麼後悔一樣,其實若事再重來一遍,他的決定不會改變的。所以當時,你們祖父和魯國公都覺得,既然事到了這一步,日後彼此還是莫要聯繫的好,免得東窗事發後牽連眾多。”

“怎麼……你們找到了他老人家?”老太君倒還很張。

忽然想到榮安來。

當年榮安有多喜歡那位魯國公,他們這些邊的人,都是有目共睹的。當年先帝翻臉無,說殺就殺,榮安不是沒有鬧過求過哭過,甚至是以死相過……可那些都毫無用

當時大家都以為,等過幾年,榮安忘記那個人了,也就好了。便會和別的子一樣,尋個得眼的男人嫁過去,過尋常人都過的日子。

可他們萬沒想到,榮安對那位丁公的,實在是太深了。

當年先帝要給選夫,當著先帝面沒說什麼,但是轉便去了庵廟里當尼姑去了。先帝也怒過,可當時是抱了必死的心的,先帝到底怕真尋短見,念在了一母同胞的份上,沒再

榮安一輩子都活在那十幾年裡了,以至於如今都八十多高壽了,心仍舊還像個孩子一樣。

若那位真還活著,被大郎二郎找到了,那麼對榮安來說,也是一樁好事。

接下來聽到的話,不由讓老人家慨,世事未免也太捉弄人了些。

老太君聽後,久久都沒有說出什麼來,只叮囑在場的幾個人道:“這件事,可千萬別告訴了大長公主。老人家若是知道這些,真怕撐不過去。”

趙佑樾卻覺得:“大長公主子豁達為人純善,想必便是知道了,也是會釋懷的。祖母您是擔心一旦知后,會對弟妹不如從前好嗎?”

老太君說:“我和從小便相識,這個人甚麼子,我是再清楚不過的了。若是知道了實得知了香兒其實乃一輩子心念之人的孫定會加倍喜歡香兒。只是……那畢竟是喜歡了那麼久的人,哪怕當時是有諸多無奈之,但那個人畢竟在一個不知道的地方娶妻又生子了。雖說他留了後,這是天大的好事,大長公主人前也定會很高興,但夜深人靜關起門來一個人呆著時,想必會傷心難過。”

“我是怕如今的子熬不過去。”老太君說,“你們都聽我的話,若為老人家好,就讓這樣糊塗又知足的活著吧。”

如今不知道真相,自然是怎樣都知足的。可一旦得知實后,多會難過的,以至於日後再和柳家那位老太太相,都會不自然。

都八十多的人了,又何必呢?

李氏忙應著老太太話道:“母親您放心,這事事關重大,我和映月定然不會說出去半個字的。”

“你們二位呢?”老太君問。

趙佑楠趙佑樾兄弟互一眼,這才點頭說:“孫兒也會守口如瓶。”

話是這麼說,但趙佑楠回去後,經過了深思慮後,轉頭就把這件事告訴了妻子。之前之所以不說,也是因為他自己也還沒有十足的把握。而如今既然事基本上是落實了,趙佑楠想了想,也就覺得沒有再瞞著妻子的道理了。

趙佑楠是關起門來和妻子說的這事兒,柳香聽後,久久不能回過神來。

“你也別慌神,其實這也沒什麼。”知道人可能有些被嚇住了,趙佑楠手過去握住妻子手,“本來不打算告訴你的,因為覺得告訴你也沒什麼用,還徒增你的煩惱和擔憂。但後來又一想,與其日後讓你從別人那裡得知這個消息,不如我一早便如實告訴你,省得日後你跟我鬧。”

柳香稍定了定神後,才回答他話說:“你告訴我是對的,你要是瞞我,我日後或許還真會怪你。”又說,“我也不是怕,只是覺得……說不出來是什麼覺。又覺得心中對大長公主有愧疚,日後怕是更不能心安理得的接的好了。另一方面則是,我也不知道要怎麼和祖母老人家說。”

“兩位老人家還是不要告訴了。”趙佑楠十分善意的提醒,“雖說兩位老人家都是心地純善又好脾氣的人,但是這種事……它是和一般別的事不一樣的。如今兩位老人家甚麼都不知道,還能和睦相,一笑笑鬧鬧的,若是知了,還不定得怎麼互相鬧騰呢。”

憑趙佑楠對二位老人家的了解,估計鬧是不會鬧多大的,但彼此說話間相互夾槍帶棒總是免不了的。

對待這件事,柳香也很嚴肅。

鄭重點頭說:“那暫時還是先瞞著。兩位祖母都年紀不小了,還是開開心心過好每天的日子好。”

這樣說談一番後,這件事就算是這樣定下來了。

再有幾日便到墩哥兒周歲宴了,所以大長公主一住下後,就沒急著說走。墩哥兒周歲這日,沒怎麼大擺酒席,不過就是把幾家姻親請到府上來坐坐。

鄭家不在京中,自是不來。二夫人李氏的娘家也不在京,也來不了。所以,最後就是老太太的娘家侄兒媳婦和盧氏娘家的母親和嫂嫂過來了。

都是自家人,關起門來熱鬧一番,倒也不算過。

午飯前幾個眷都聚在了青雲閣,看著墩哥兒抓周。一排排擺了很多件,墩哥兒最後只對那隻他大伯父送他的狼毫筆興趣。大家見狀,都笑說墩哥兒日後會和他伯父一樣,會中科舉,會走仕途做,位及人臣。

午飯是在水榭用的,擺了兩大桌,男各一桌,兩桌中間掛了竹簾。已經到了夏日,天氣熱,水榭是在湖中心,四面環湖,風一吹,可涼快了。

一頓午飯吃的愉快,飯後,各自先回自己屋歇晌去了。盧氏母親嫂嫂自然是跟著一起往紫玉閣去,婆媳姑嫂三個關起門來,自就要說些己話。

不過說來說去,也都還是老生常談的那幾句,盧大無非就是勸小姑趕趁年輕再生一個。

其實從前老侯爺還在,大爺不過還只是世子時,盧家婆媳倒還沒這麼張過。可如今眼瞅著老侯爺走了,如今大爺繼承了侯府做了侯爺,這世子之位便就空了出來。

雖說這趙家上到老太君,下到柳氏那個妯娌,都是很好相的人。但這樣的世襲勳貴人家,也是有自己的規矩在的,人家家大業家,是要有繼承人在的。

盧夫人知道,便是自己兒生不出侯府的繼承人來,老太君也不會為難。但日後這侯爵總歸是要有人繼承的,若是從二房過繼還好,但若是讓姑爺納妾娶姨娘給他生,那對兒肯定就很不好了。

雖說如今這世道男人三妻四妾實乃稀鬆尋常的事,但若可以一夫一妻,谁愿意自己男人左擁右抱?姑爺當真是個好的,有本事不說,對慧娘也好。

但好歸好,他肩上也是有自己的擔子在的。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若他不是這侯府的繼承人還好,生不生兒子無所謂,但偏他就是這府上繼承人,再沒個兒子的話,府上怕是要。而兒慧娘,怕也會因此而外面那些人的閒氣。

有些的氣,男人是理解不了也顧不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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