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今、今天辛苦你了”

“師、師兄。”

許星洲話音剛落就覺得自己怕是腦子有病，連這種話都說得出來恥地撞了一下車窗玻璃。

秦渡眉一挑：“撞什麼玻璃”

看樣子秦渡好像本沒把那聲師兄往心里去，許星洲簡直恥得想死

車里香水的中后調又壞又溫，許星洲一邊腹誹秦渡包，簡直是活生生的一只雄孔雀，一邊又覺得心里有種說不出的酸脹之。

他為什麼對那個孩這麼上心

看著車窗外，無意識地了一下口，想緩解那種酸。

會為了那個孩專門排隊買了豬包，往宿舍樓下面送；會噴香水討孩子歡心也是，秦渡秦主席是什麼人呢他欺負人欺負得得心應手，就不能去哄個孩子開心了嗎

剛剛為什麼要喊那聲師兄是被下降頭了吧，許星洲越想越覺得恥，連耳都紅了。

窗外碾過馬路，路邊的法國梧桐遮天蔽日，秦渡說：“小師妹啊，我說的那個臨床的小姑娘吧”

許星洲耳朵不控制地豎了起來：“嗯”

秦渡兩指推了一下下，若有所思地說：“師兄的時候是帶著彎兒的。”

許星洲：“”

“人家可和你不一樣，”秦渡著方向盤，目不斜視且信誓旦旦地說：“那個小姑娘喊我師兄的時候，都是用x本環奈撒的語氣來著。”

許星洲：“”

秦渡：“學著點。”

x本環奈撒，許星洲只覺得自己比不起

那所社會福利院相當偏，一是市區的地皮貴，二是生活本高，所以這些機構大多開在偏遠一些的近郊，周圍全都是低低矮矮的老樓房，臺上出去一長晾桿，上頭床單迎風招展。

秦渡先是一怔，因為顯然他也沒想到這地方會如此荒涼。

秦渡將車平整地停在路邊，許星洲了鼻子，不好意思地說：“這地方窮的，哪有富裕的福利院呢。錢都花到別去了。”

秦渡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

“進去之后”許星洲嚴肅道：“別表現得太驚訝，不想孩子的話可以不，別讓他們覺到你嫌棄他們。”

秦渡不解道：“我嫌棄他們做什麼”

許星洲說：“第一眼，很難不嫌棄。”

風吹過街道，路邊零零星星開著公英，低低矮矮的，都看上去有點營養不良似的。院落配了一個生銹的大鐵門，里頭依稀能聽到一些歡聲笑語。

一個阿姨來給許星洲開了門，許星洲笑瞇瞇地說：“齊阿姨我來了這次帶了一個同學來。”

外來訪客皆需登記，秦渡登記完信息，走進了福利院里投。

那時正午正好，一群四五歲的小孩正坐在地上玩過家家，用一個小碗裝了石子兒，兌了些水，用小勺舀著給一個芭比娃娃吃。

然后跑去拿了幾個小板凳，讓那些小孩坐著，小孩一看到許星洲就十分開心：“星星姐姐”

“星星姐姐你又來啦”小孩有點兒風地高興地道：“姐姐等會陪我玩過家家好不好”

然后，那個孩子一轉頭。

那一瞬間秦渡吃了一驚，難怪那小孩說話有些風，原來是個兔。

許星洲回過頭看了秦渡一眼，揶揄地問：“嚇到了”

然后許星洲溫地拍了拍楠楠的小辮子，說：“那個哥哥見識短淺，沒見過可的小兔子。”

楠楠于是對秦渡笑了笑，將頭轉了過去。

許星洲抱著胳膊，走到秦渡的邊，說：“這里的孩子，都有殘疾，沒有例外。”

秦渡：“為什麼”

“兔還是比較輕微的，”許星洲莞爾道：“還有腦積水的、腦癱的，有自閉癥的孩子，先天心臟病，先天畸形只是你現在沒看到。”

秦渡著那群他不太愿意的孩子，說：“我以為你的義工就是和孩子玩玩

而已。”

“是啊，還能是什麼呢”許星洲笑了笑：“我過不了他們的人生，也過不起他們的人生。我只能陪他們玩，教他們識字，再告訴他們這個世界上有多好玩，告訴他們以后會有更多更有趣的東西。”

“讓他們不要放棄。”

“畢竟這群被拋棄的孩子”許星洲懷著一歉疚道：“我實在是，無法坐視不理。”

秦渡：“為什麼”

許星洲一怔：“為什麼”

“還能有什麼為什麼”許星洲避開了秦渡的眼神，說：“我同理心比較強吧，大概。”

秦渡那一瞬間，直覺許星洲正在撒謊。

那本不是真正的原因。因為沒去看任何人的眼睛。

那天下午，暖灑在塵土飛揚的小院落里，許星洲盤坐在地上，一頭長發披散在腦后。

毫不害怕那群看上去異于常人的孩子，邊圍繞著一群弱多病的小朋友，懷里還抱著一只小豆丁，拿著一摞卡牌，跟他們認真解釋天黑請閉眼的規則。

“就是，”許星洲笑瞇瞇地對那群孩子說：“姐姐我是法，我們中間會有三個殺手”

一邊說一邊把孩子抱在自己的懷里，風吹起野草一樣的長發，在下有種年輕而熱烈的。

許星洲帶著笑意說：“下面良民來指證”

秦渡漫不經心地著，一個小孩扯了扯許星洲的袖，好像說了點什麼，在那一瞬間許星洲回過了頭。

秦渡見過的人很多。那些人上或多或總有些秦渡自己的影子自命不凡、野心、囂張或頹廢，他討厭他們，正如同他深深厭惡自己的一切特質。

神話之中阿波羅上月桂神，冥王上珀耳塞福涅，赫菲斯托斯深維納斯，暴風雨上月亮神。

于是神說大地會上天穹，海洋會上飛鳥，飛蛾命里注定上火焰。

他們在風中對，那一剎那，許星洲對他溫暖地笑了笑。

那個姑娘笑起來猶如春天凌霄的凰花，那一剎那猶如荒野上花朵怒放，孩眉眼彎彎，年輕而溫暖，仿佛有著融化世界的力量。

秦渡沒來由地心臟一熱，他無意識地按住了心口。

那像是被刺穿了一般。

午后的落下時，許星洲正坐在地上，陪著一群孩子玩天黑請閉眼。

秦渡多半是嫌棄孩子臟，他畢竟是正兒八經公子哥兒式長大的，并不想參與這種弱智游戲，也不想陪著一群或是腦癱或是畸形的孩子鬧騰，正坐在樓梯上和他哥們打電話。

許星洲分完了牌，自己了一張，小法第一次擔任這個職位，字正腔圓地說：“天黑請閉眼。”

許星洲抱著一個尚裹著襁褓的孩子，笑瞇瞇地將眼睛閉上了。

打在許星洲的眼皮上，映出金紅的。視覺喪失，聽力便格外的敏銳。

許星洲聽見秦渡在遠講電話，說：“不去，我陪小姑娘在孤兒院，做義工。”

小姑娘。許星洲想，他是不是管每個師妹都小姑娘呢

“關你屁事。”秦渡對電話說：“我樂意。不去。”

他到底拒絕了什麼呢許星洲又莫名地想，是因為義工嗎他樂意的到底又是什麼呢

接著，懷里的孩子大概覺得許星洲抱的不太舒服，咦咦嗚嗚地掙扎了兩下，許星洲惦記著游戲規則不能睜眼，手忙腳地拍著小襁褓。

但是小嬰兒終究還是鬧騰，尤其還是個快學走路的年紀，渾勁兒多得很。許星洲被沾著口水的小拳頭打了兩下，正打算呼喚阿姨來救命的時候

秦渡掛了電話，走了過來。

他在許星洲背后彎下腰，那一瞬間許星洲甚至覺得耳后有秦渡的呼吸。

那其實是一個非常曖昧的姿勢，甚至含著一繾綣的意味。而且發生在下，孩子們的目里正在進行的游戲之中。

許星洲不自然地說：“你”

那一瞬間甚至倉皇地想。那個距離實在是太過曖昧了。

“你以為我要干什麼”秦渡哂道。

“孩子給師兄抱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