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許星洲回想了足足十秒鐘, 才想起來今天秦渡好像踹了一腳

實在也不怪許星洲記壞, 本就不怎麼記仇，再加上對方又是秦渡這種爛人如果許星洲是個記仇的, 對上秦渡，就不用做別的了，凈記仇就是。

秦渡試探地了許星洲外踝，問：“是不是還疼”

許星洲：“”

許星洲立刻理解了是什麼況，當即殺豬般喊道：“嗷嗷啊超疼的秦渡你是不是人你不許我了秦渡我恨你一輩子”

秦渡：“”

許星洲使勁兒了兩滴眼淚：“你不是人腳腕斷掉惹”

秦渡屈指在許星洲額頭上吧唧一彈，不高興地說：“找揍。”

但是連那下都不算很疼, 只是響, 只在姑娘額頭上留了個紅印兒。

秦渡從來沒使過勁兒，畢竟許星洲與他相比簡直是個不堪一擊的小格, 他第一眼見這姑娘時就知道這姑娘半點都不能打，清清瘦瘦的，像朵紅荷花。

然而那天晚上，秦渡不是只見到了的背影。

長信號燈結束, 車流向前馳去，紅黃的車燈晃著眼睛, 又在霧里虛一片模糊的。

秦渡說：“是你家里的問題嗎”

許星洲捂著額頭，小聲道：“算是吧,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就不說給你聽了。”

秦渡上下打量了一下許星洲, 可并沒有什麼待的模樣。

許星洲注意到秦渡的目, 似乎也知道他在想什麼, 莞爾道：“和你想的不太一樣。從小到大沒人欺負我，生活費都按學期給，錢夠花。”

秦渡這才收回了眼神，漫不經心道：“自作多，誰關心你這個。”

“反正”許星洲不好意思地說：“也不是什麼大事，你不用往心里去，也不用同我。你就當我是中二病發作到了十九歲，至今覺得自己是個沒家的人好了。”

秦渡嗤嗤地笑了半天，冒出一句：“許星洲，你才十九歲”

許星洲一愣，傻乎乎地問：“誒是啊，怎麼了”

“才十九歲，”黑暗里，秦渡忍著笑說：“也沒什麼，就總覺得小只的，小到我欺負你有點犯罪。”

許星洲仿佛看到了新大陸，嘲笑他：“你還怕犯罪嗎”

秦渡不回答，過了會兒從車里出一袋堅果，啪地丟給了許星洲，道：“把給我堵上。”

許星洲也不和他計較，拆了炭燒腰果，樂滋滋地吃了起來。

f大并不算很遠，幾個紅綠燈開外的距離而已，秦渡開著車駛進校門的時候，一群年輕男孩正推著單車往里走，像是在外騎行了一天，個個的風塵仆仆、疲憊無比。

許星洲看著他們，嘀咕道：“他們真好啊。”

秦渡：“”

“騎行好像很好玩的樣子。”許星洲笑了起來：“我覺得騎自行車很好，如果能看到更多好玩的東西就更好啦。”

秦渡看了一會兒共單車，問：“坐我的車和共單車，選哪個”

許星洲想了不到三秒鐘：“共單車可以吹風。”

秦渡瞥了一眼：“這車一百八十萬，還沒加稅。”

許星洲：“”

許星洲那一瞬間簡直像是遭了背叛，難以置信道：“奧迪這麼他媽的昂貴的嗎”

秦渡從鼻子哼了一聲：“哪里貴許星洲，稅前一百八十萬和共單車，你選哪個”

許星洲想都不想：“你的車真的很貴，我選擇ofo。”

秦渡：“”

許星洲嘚瑟道：“車貴有什麼用啊，坐一百八十萬的車也不會長三斤，開一百八十萬的車的男人不也是摳比嗎要讓我對你的車另眼相待除非折現給我。”

秦渡沉默了兩秒鐘

然后秦渡說：“好，沒問題，我十分欣賞你不為質為轉移的神，我這輩子都沒遇到過你這樣的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

接著他痛快地道：“你現在就滾下車。”

許星洲：“”

接著秦渡咔嘰一聲開了車鎖，準備把許星洲推出去

許星洲拼命拽住椅子，悲慘大喊道：“小氣鬼混蛋葛朗臺不是要送我回宿舍樓下嗎出爾反爾你不是要送我回去嗎嗚嗚嗚”

秦渡將車門又合上，指著許星洲威脅道：“不下車是吧，你等著。”

說到這個份上一般就沒事兒了，許星洲這才坐回去啃小堅果。車外白霧彌漫，深夜的吳江校區里影影綽綽縷縷的霧，猶如仙境。

許星洲打開自己的小包，在里頭掏了半天，那個包里裝了形形神奇的東西：秦渡又看到了裝糖的小藥盒和小黃人風扇，今天甚至還翻出了一個至玩了十年的nds，那個游戲機躺在膝蓋上，像個老古董。

然后許星洲將那些東西一攏，突然難以啟齒地開口：“那個”

秦渡眉峰一挑，示意有屁快放。

許星洲恥地說：“我問你一個問題。”

秦渡：“說。”

“師、師兄”小聲問：“你喜歡什麼的口紅呀”

秦渡盯著許星洲看了很久，上只有淡淡一層淺，顯是下午掉了還沒涂回來。

要怎麼形容聽到這句話時的覺呢，秦渡想。他只覺得自己的心猶如錢塘的，又像海嘯長夜，那一瞬間南極冰川融化，春風從萬里外帶來花與春天。

的口紅是為自己涂的嗎

秦渡想。

“我啊”秦渡只覺心好的不像話，忍不住就想笑：

他忍住了笑，道：“隨便涂涂就行。”

在他們相遇的那天夜晚，秦渡真正看到的并非那枝紅荷花。

他所看到的是許星洲的眼神和那眼里燃燒的，燎原山火。

那是一個拼命活著的靈魂，帶著踟躕與莽撞，滿是笨拙與彷徨，仿佛遍鱗傷，然而那靈魂拖著，頑強不屈服地行走在世間。

周五傍晚沒什麼別的好干，大家都是癱著，連最能折騰的作比許星洲都不想掙扎了。

許星洲回到宿舍后洗了澡，換了服，坐在桌前一邊頭發一邊看登家庭，看了三集之后程雁淋得，絕地沖了進來。

“我真的夠了”程雁絕地說：“誰知道今天晚上會下雨啊一路淋著雨沖回來”

許星洲也不說話，耳朵里塞著耳機，在椅子上蹲一團，用勺子挖草莓大福秦渡送來的，還沒吃完。

程雁看了一眼許星洲，道：“妝記得卸干凈，你今天到底勾搭的是誰”

許星洲頭都不抬地說：“早卸干凈了。”

程雁艱難地換服，把的服換了下來，外頭傳來淅淅瀝瀝的雨聲。

許星洲突然開口：“雁雁，我今天緒差點又崩了一次。”

程雁：“”

“我覺得，”許星洲小聲道：“應該不是錯覺吧，這個月已經三次了。”

程雁安道：“別想太多，不行就吃藥，以前也不是沒有過，別這麼敏。”

許星洲看著屏幕，半天冒出一句：“還提前吃藥呢。程雁你以為是預防接種嗎，程雁高中怎麼學的，程雁你對的起高等教育嗎。”

程雁：“”

許星洲顯然目前心態沒崩。吃飽了，而且心不錯，為了一只吃飽喝足的杠。

程雁拿著洗筐，猶豫道：“那個學長”

許星洲抬起頭，問：“嗯”

“其實我覺得他人還不錯，”程雁說：“你可以考慮一下他。他給我一種還算靠譜的覺，唯一的一點就是你們差的有點大。”

許星洲吃吃地笑道：“滾蛋，洗你的澡去。”

周六早晨，許星洲一打開手機，就看到了爸爸的轉賬，和一個好友申請。

爸一直都從微信給轉賬生活費，一般都是按學期給也就是說每個學期初一口氣將錢打過來，但是他中間也斷斷續續地會給許星洲轉些零花錢，數額從兩千到八百不等，讓出去旅游或是出去散心的父親的確沒有虧待過。

這次爸爸的轉賬只附帶了幾個字：“買幾件服。你媽讓我提醒你，把的好友申請通過一下。”

許星洲將錢收了，問：“爸，你來當說客的嗎”

“讓我找你。”許星洲的爸爸回道：“至于你加不加，還是你做決定吧。”

許星洲于是連眼皮都不一下地把那個好友申請拉黑了。

晨斜傾寢室，將上床下桌的四人間映得明亮，許星洲從床上坐了起來，茫然地和對面正在玩手機的李青青對視。

李青青：“”

許星洲笑瞇瞇地說：“有錢啦爸爸轉了賬晚上回來給你們帶好吃的”

李青青嘀咕道：“你是真的樂天”

許星洲出門前和福利院負責人說了一聲，大早上跑去超市買了一大袋七八糟的好吃的好玩的，公車去了常去的福利院。

不過一個星期的時間，那個被治好的寧寧已經被領養走了，負責的老師說那是一對年紀很大卻無法生育的夫妻，家境還算富裕，是個很好的人家。

那些醫生護士沒有放棄寧寧，哪怕父母拋棄了，也堅持救活了這個命危在旦夕的嬰兒。如今寧寧甚至早早離開了這座小院，擁有了自己的家，甚至擺了本應該是泥淖的原生家庭，可那些行不便的孩子卻無人問津。

他們與寧寧這樣的孩子不同，他們將日復一日地帶著殘疾生活在這個小院里，直到能夠長大人、能夠自立，才能在這社會上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

在那之前的十八年，他們于這個世界像一個個印刷段落后的全角空格，無人知曉他們的存在，也沒有人覺得他們有存在的價值。

就像是，被這個世界拋棄了一樣。

風中藤蘿搖曳，紫藤花吐花苞。

春日的正午，暖風吹拂。許星洲只給福利院送了東西過去，陪小孩子玩了一會兒，就直接折了回來。下午還有報社實習的面試，還得趕著回來睡個午覺，下午看看能不能正常地發揮一波。

許星洲上了大學之后績就有點水，可是勝在活參加得多，加之學校的含金量又擺在這里，所以這個實習機會應該不會難得到。

只要得到了，暑假就不用回家了，想。

一邊打哈欠一邊往回走，拿出手機看時間，如今中午十二點多面試則在三點，還能睡一個小時。

這時，手機上突然叮咚地來了一條消息。

林邵凡發微信問：“星洲，晚上有時間嗎我培訓結束了請你吃飯。”

許星洲糾結了一下，說：“我晚上剛剛面試完”

林邵凡問：“幾點結束，在哪我可以去接你。”

許星洲糾結了半天，不知道怎麼回，問題就是不是很想去分明是個大好的周末，蹦噠也蹦噠完了，下午還有面試，理論上最舒服的就是面完回去癱著。

正路過學報告廳的門口，準備瞎扯個謊，說自己被蜂抓走了可能今天沒法陪你一起吃飯，就在學報告廳門口看到了一個悉的影。

樹影斑駁，那影個子相當高，材結實修長猶如模特，穿著牛仔和籃球鞋，看上去散漫卻富有侵略。

是秦渡。

秦渡手上拎著一袋東西，另一手拿著手機講電話，袋子里看上去像是吃的，他就是這麼站在逸夫樓的門前連他的車都停在旁邊，顯然是正在等人。

許星洲看到他眼睛就是一亮，朝前跑了兩步，正準備喊人呢

就看到了報告廳門口的大牌子，顯然是這地方今天有個講座。

cd8 t細胞功能衰竭與瘧疾重癥化染的相關研究

舉辦時間：4月28日14:0016:00

講座舉辦單位：第一臨床醫學院。

許星洲：“”

秦渡本沒往后看，也沒意識到許星洲就在后面，相反，他用一種極其溫和的、許星洲連聽都沒聽過的語氣，對著手機輕聲細語地問：

“你什麼時候出來講座還要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