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沈蘭溪不用對賬、聽講，又是閑人一枚。

起來時，元寶已經備好了膳食。

正吃著，綠嬈匆匆進來稟報，「娘子，夫人過來了。」

沈蘭溪三兩口把包子嚼吧嚼吧咽了，「趕把盤子撤下去。」

說罷，起相迎。

祝夫人瞧見出院里來，笑道：「不必這般客氣。」

沈蘭溪屈膝給行禮，「母親安好，不知母親過來，可是尋二娘有何事？」

「沒什麼大事」，祝夫人說著，從袖袋裡掏出一張契子遞給，「你年紀淺，管家之事且先放放，對賬核賬之事，我出手來慢慢教你就是，這是座三進院宅子的契子，在臨安大街上，若是無事便去瞧瞧可喜歡。」

昨夜睡得不甚安穩，心裡記掛著讓二郎傳的話，唯恐那笨拙舌的哪句沒說好，傷了沈氏的心，一家人要齊心協力才能同舟共濟，若是在心裡留下疙瘩就不好了，這才地過來送這契子。

如今瞧模樣，倒是還好，祝夫人安了安心。

「？！」

飛來橫財？

沈蘭溪一雙眼睛唰的一下開始放，「母親給我的？」

雖是這般問，雙手卻是實誠的接了過來。

祝夫人點點頭，「這是我陪嫁的院子，裡面布置還算雅緻，你若是不喜歡，讓人重修也是可以的。」

沈蘭溪笑得見牙不見眼，雙手自的挽上了的手臂，親昵道：「母親給的，自是好的~二娘真是幸運，有那樣好的郎君不說，便是婆母也這般好，這樣貴重的禮，二娘本是不該收的，但母親一番好意，二娘自當珍視再珍視，萬不敢拂一~多謝母親~」

祝夫人微微張，眼角的細紋都笑出來了幾分，詫異又欣，拍拍的手道：「一家人不必言謝，你喜歡便好。」

「嗯嗯，喜歡的！」沈蘭溪點頭如搗蒜。

的小私房錢又多啦！

「難得今日放晴，屋子裡都亮堂了幾分」，沈蘭溪鋪墊一句，迫不及待的說出了自己的目的，「母親，我想出府去瞧瞧~」

祝夫人被甜罐子的哄得心舒暢，對的話自是無有不應，「去吧，讓人套好車馬，帶兩個人護著你。」

「好，多謝母親！」

沈蘭溪換了一羅，帶著元寶和綠嬈出了府。

「娘子，我們去看宅子嗎？」元寶樂顛顛的問。

沈蘭溪剛要回，馬車忽的一晃，車裡坐著的三人頓時倒向了一側。

「吁——」車夫勒馬，面不虞的瞧著突然冒出頭的小，「你是誰家的，作何擋道？」

「對不住，對不住！」小梳著兩個髻，與車夫作揖，「勞駕，車裡是祝家夫人沈娘子嗎？」

話音剛落，羅錦簾子被掀開，裡面冒出一顆圓腦袋來，語氣詫異輕揚，「小五？」

那小瞬間鬆了口氣，隨即喜笑開，「姑娘還記得小的，勞姑娘與沈娘子稟報一聲，我家藍音娘子擎等沈娘子救命啊！」

元寶腦袋了回去，不過一息又冒了出來，與小五招手，「你上來，與車夫小哥。」

說罷，又與車夫小哥道：「咱們去東龍大街的攬香樓。」

難得艷高照，街上來往的行人車輛都不，兩條街足足走了小半個時辰。

沈蘭溪扶著元寶的手下車，吩咐道：「去找個蔽停著，別等在門口。」

若是被有心人瞧見，只怕是給侯府惹麻煩。

「是。」

攬香樓，樓前懸掛著一排紅燈籠，又被文人戲稱為『紅樓』，幾層樓拔地而起，夜夜熱鬧不斷，是爺們兒最來的地兒。

青天白日里，這裡不同於旁

的地兒般熱鬧，門前冷落，一輛車馬停著，甚是顯眼。

「哎，澄哥兒，那不是你家的馬車嗎？」一著褚紅袍的年郎，說著用手臂杵了杵旁邊的玩伴。

祝允澄從鸚鵡堆里抬頭，順著他的視線瞧去，倏地眼睛瞪大了。

那是他父親尋常用的馬車！

「誒，你去哪兒啊？」褚睢英揚聲喊，也顧不得挑選鸚鵡了，連忙抬跟上。

祝允澄跑到街對面，正巧與自家馬車錯開。

他腳步不停，三步並作兩步的便要，卻是在門口被攔了下來。

穿著短打的打手上下打量他幾番，堵著門不給他進。

「哪裡來的小兒郎，這裡不是你們可以進的，去別玩兒去。」打手趕人道。

「都是男人，為何旁人就進得，卻是偏攔我們？」祝允澄氣道。

他父親不好好上值，竟是與那些個臭男人學壞，來這樣的煙花柳巷之地！

虧得沈蘭溪那個傻子，還要送他禮，真是糟蹋！

打手直接聽笑了，旁邊又出來兩個人，笑著瞧祝允澄兩人的下三路，「兩位小郎君，長齊了嗎，就想來這兒？」

一句話，那幾人又是一陣鬨笑。

祝允澄氣得面紅耳赤，抓了伏在他肩上的人，指給那幾人道：「他可是梁王府的，也是你們能攔的？都讓開！」

褚睢英氣得在他腦袋上敲了一下，「哪有你這樣的！若是被我兄長知曉咱們來這兒，又得用馬鞭我了！還要連你的那份一起！」

「我去替你跟大舅說，有甚好怕的？」祝允澄急急道，又低了聲音，「那馬車是我父親用的，怕是他……」

褚睢英白的包子臉瞬間圓了，「姐夫？！」

祝允澄恨鐵不鋼的一把捂住他的，「你再喊大點聲兒，讓整條街的人都聽見！」

「去去去！管你們是哪家的小郎君，長大了再來！」打手不耐煩的道。

褚睢英拽著祝允澄往旁邊去，小聲勸道：「咱們又沒瞧見姐夫進去，這樣生闖太冒失了。再者，若進去的人真是姐夫，你又能如何？哪有你管你爹的份兒啊，仔細他又罰你背書。」

祝允澄一張臉憋得通紅，哼哧半晌，憋出一句，「他不能來這兒！這事就是他錯了！」

褚睢英一屁坐在旁邊的石墩子上，笑得賊兮兮的，「姐夫為何不能來這兒，這是爺們兒紓解的地兒，聽說那回事很舒服的——」

「啊！你打我做甚？我可是你小舅舅！」褚睢英捂著腦袋，一臉委屈的控訴道。

祝允澄冷著臉哼了聲，「趕明兒我就把你這混不吝的話說給大舅聽，看他不你。」

褚睢英不服，小聲嘟囔，「我哪句說錯了嘛，好些男人還從這兒把人納進府里呢……」

祝允澄懶得與他說這些，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門口。

納妾？可別！要那麼些個妻妾做甚？家宅不寧，沒有安生日子！

裡面的沈蘭溪不知道有人在外面惦記著，還一派輕鬆的與攬香樓的老鴇周旋著。

「藍音怎麼把你這個小祖宗招來了呢！」穿紅戴綠的趙媽媽抖著手帕道，頭疼的。

沈蘭溪攏著梅花暗紋的手爐在椅子上坐下，含笑道：「媽媽都不想我，著實讓人心寒啊。」

這話本是帶著些親昵，卻被說得隨意又散漫，裡面義真真假假全憑人猜。

趙媽媽哪裡不知道，嗔道：「你就這張呀！」

沈蘭溪抬手臉，與眨眼戲謔，「我這張臉媽媽都瞧不上嗎？」

「沒個正形兒！」趙媽媽抬手用香帕狀似，「都做了夫人了，這腌臢地兒便不要來了，仔細回去有你吃不了兜著走的。」

聞言，沈蘭溪挑了挑眉，手挲著袖上的繡花。

都不好意思跟說，自己袖袋裡裝著婆婆給的楔子呢！

惦記著去看宅子，沈蘭溪也不與兜圈子了，坦言道：「那陳大人就是個人渣子，三天兩頭的往這兒鑽，這次跟媽媽你要藍音，下次保不齊還要梅香和鴻雁，他如今是靠著三皇子，媽媽你不願得罪權貴，想舍了藍音，但是你仔細想想，給了他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等他想要攬香樓的花魁姐姐時，媽媽又如何？」

沈蘭溪覷著的臉，手指在手爐上輕敲，繼續道：「一個藍音，舍了便舍了，於媽媽無足輕重，但是媽媽可想好了，一旦開了這個口子，這攬香樓的門兒可就關不上了，到時這樓里的小娘子可就任那陳大人挑了，若是再多幾個如他一般的，媽媽約莫是離關門兒不遠了。」

「我不知道媽媽後是何方神仙，但那既是神仙打架，媽媽何必參和一腳呢？折了夫人又配兵，得不償失啊。媽媽算得清嗎？要不我幫你仔細算算？」

陳媽媽揮揮手，氣道：「就你小叭叭兒的，說得我頭都疼了。」

「商人重利，但也要有，不然又有幾個能真心實意的跟著媽媽呢？樓里啊，一枝獨秀固然好，但是滿園皆是春，才能更留人，不是嗎？」沈蘭溪喝了口熱茶，慢悠悠的道。

「去去去，茶也喝了兩盞了，快回去吧，仔細些，莫要被人瞧見了。」陳媽媽氣得趕人，「藍音也是，偏生招了你來說，一張就堵得人半句說不出。」

沈蘭溪順從起，「藍音幫我一次，我念著的恩，自是要好生與媽媽說道說道。」

趙媽媽嘆口氣，「曉得了，藍音這事我會想著，你不必心，回去好好當你的夫人」，趙媽媽說著，又想起另一事，「以後你娘來信，我讓人給你送去祝府？」

沈蘭溪整了整擺，漫不經心道：「不必送了，你幫我告訴，我一切都好，不必惦念，若是哪日回了京城，我在薈萃樓請吃酒。」

「，不送也好，若是被人知曉你娘是……」趙媽媽說著又停下，「我就不送你了，你自己注意些。」

「知道。」沈蘭溪應了一聲，走到門口忽的又回頭，「再幫我給捎句話，前半生過的苦，既是了籍，便好好生活吧，人這一世，最要的便是珍重自個兒。」

門扉闔上，沈蘭溪一腳踏了明。

暖橙的灑在上，臉上細小的絨都似是在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