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替回來了》第20章 20

謝汋陪郗子蘭坐著玉風輿回招搖宮,他們師兄妹自小一起長大,同手足,修道之人也不像凡夫俗子那般講究男大防,同車共輿沒有人會見怪。

郗子蘭一上車,便不復長輩面前的憨天真。默不作聲,抱著謝爻的“可追”劍,神有些低落。

謝汋瞥了眼通紅的雙眼和鼻尖、幾乎咬出,言又止道:“小師妹,你近來過得還好麼?”

他不問還好,一說這話,的委屈都化了眼淚,像決堤一樣淌下來。

把臉埋在袖中,半晌才抬起頭來,里卻說:“小師兄為什麼這麼問?我當然過得很好。”

“師兄他……”

郗子蘭打斷他:“阿爻哥哥當然待我再好不過了。”

輕輕挲著“可追”,仿佛這便是朝思暮想的心上人:“他二話不說分了我三修為,如今更連元神劍都借給我,我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甜甜笑著,可笑得越甜,越顯得可憐。只有自己知道謝爻分修為的原因。

謝汋道:“要不我去和師兄說說。”

郗子蘭慌忙扯住他的袖:“千萬別去!”

不等謝汋說什麼,搶著道:“小師兄你別多說了,這都是我心甘愿的。何況很快又是月圓,到時候我就能見到他了。”

一邊說一邊將手放在心口,眉頭微微蹙起,每當月圓前后,的心疾都會發作,只能由謝爻替運功緩解。

謝爻兩百年前在冥妖了傷,,險些魔,這兩百年來只能閉關不出。

說來也怪,他見別人還不打,唯獨一見到郗子蘭,煞邪氣便不住,有一次甚至不慎用劍氣傷到了

因此這兩百年來,兩人總是聚離多,只有每月日前后,郗子蘭心口的菩提發作,只能由他來運功清毒,即便是這種時候,兩人之間也隔著鮫綃屏風。

不過即便如此,郗子蘭似乎也已知足了。的神起來,仿佛只要能隔著屏風看一眼的阿爻哥哥,連痛楚都能甘之如飴。

謝汋的頭道:“傻姑娘。”

兩人一時無話,輿停在招搖宮前,謝汋正要扶下車,郗子蘭忽然言又止道:“小師兄,你還記得阿爻哥哥當年那個徒弟麼?”

不等謝汋回答,先自嘲地笑了笑:“你們當然記得,每天對著這張臉,想忘記也難吧……”

謝汋皺了皺眉:“幾百年前的事了,怎麼突然想起這個?”

郗子蘭不自覺地把手放在做痛的心口:“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近來時常想起。”

頓了頓,抬起眼,著謝汋:“小師兄,你能不能告訴我,阿爻哥哥和那弟子相時是什麼樣的?”

謝汋角玩世不恭的笑容褪去,他的眉眼中有邪氣,不笑時就顯得沉。

“你別想,師兄向來冷,他看我們這些人也就像木石一般,在他看來那凡人不過是個皿,”他頓了頓,目里忽然飽含了,“在師兄眼里,只有你是不一樣的。”

郗子蘭仍然到不安,不過還是點點頭。

兩人到得所居的芳芷殿前,剛邁庭中,便有一道白影躥出來。

兩個道僮著急慌忙地在后面追著記,口中喊著:“紫閣仙君,紫閣仙君請留步……”

郗子蘭一驚:“阿玉,你怎麼跑出來了……”

白狐一道閃電似地奔到郗子蘭跟前,伏倒在地:“師尊救我,他們要將徒兒帶走……”

它的后筋脈被斬斷,雖已用靈藥續接上,傷勢仍然很重,方才不管不顧地奔逃出來,滲出的已將白紗染紅。

郗子蘭一陣鼻酸,蹲下天狐頭頂:“阿玉,你可知你這回犯了大錯?”

天狐道:“徒兒知錯了,徒兒只是容不得那些人詆毀師尊……師尊就饒恕徒兒這一次吧……”

“不是我不愿饒恕你……你做錯了事,損害了宗門聲譽,依例該逐出師門的,掌門師兄和長老們讓你留下,已是網開一面,”郗子蘭紅著眼眶道,“我替你求也沒用……”

天狐用前爪抓住郗子蘭的擺,哀聲懇求:“徒兒甘愿罰,師尊怎麼罰我都,徒兒這條命是師尊的,要打要殺都行,只有一個,求求師尊,讓我留在師尊邊……”

郗子蘭目有些躲閃:“你好好思過,待長老們消氣,我……我會去看你的……”

天狐道:“師尊可是覺得徒兒失去九尾沒了用?徒兒還能再修煉,我一定日夜苦修,不會再躲懶了……”

他急于證明自己還有用,強行催靈力,想要變化人形,奈何傷勢太重,勉強化形,只變化了一半,四肢仍是狐,臉上白未褪干凈,還長著張狐貍的尖,非人非,錦袍上滿是污。

若說形的斷尾天狐還有幾分惹人憐惜,他這不倫不類的樣子便只剩下猙獰可怖了。

偏偏他還不自知,勉強用傷支撐著自己,踉踉蹌蹌地上前拉郗子蘭的手:“師尊你看,徒兒還能化形,還能修煉……”

郗子蘭像見了怪一樣回手,連連后退:“阿玉,你聽我的話……”

天狐看到主人眼中的陌生和嫌惡,不由愣在原地:“師尊,我做這些都是為了你啊!”

他在主人面前向來乖巧,郗子蘭還是第一次見他這樣糾纏不休,連對靈寵的心疼憐憫都消磨去不,只想盡快結束這一切:“我何嘗要你做過這些?你自作主張,敗壞宗門聲譽,別人怎麼說我這個主人?”

天狐難以置信:“連你也怪我……”

他冷笑數聲:“師尊,這三百年來,孤衾寒枕,是誰陪在你邊?你傷心抹淚時,又是誰安你?”

他上前一步,眼中現幽藍瞳:“子蘭,你眼里只有謝爻,可他可曾有一日盡過道的責任?這世上只有我真正心疼你,只有我真正懂你……”

他口中生出獠牙,忽然大發,朝著郗子蘭撲過去。

可不等他的到郗子蘭的襟,一道劍風自旁橫掃過來,天狐瞬間被彈出數丈,后背重重撞在正殿廊柱上,又砸落到地上。

天狐吐出一口鮮,再次退回狐形。

他吃力地抬起頭,只見謝汋一手攬著郗子蘭羸弱的肩頭,斜睨著他,角帶著譏誚的微笑,眼中盡是鄙夷。

“畜生就是畜生,”他輕描淡寫道,“全無自知之明,這死纏爛打的樣子真難看。”

他頓了頓,向那兩個道僮道:“還不把他綁起來。”

兩個道僮都是玄季宮的仙侍,往日玉面天狐是峰主瓊華元君的寵,他們都尊他為“仙君”,方才“請”他走也是恭恭記敬敬的,聽謝汋這麼說,不由有些遲疑,都看向郗子蘭。

郗子蘭卻別過頭去,并不看那天狐,也不出言阻止。

謝汋道:“還愣著干嘛?”

兩個道僮忙上前將天狐的四肢用玄鐵鏈縛住。

天狐絕地盯著主人,狐翕張,一個字也說不出,只有鮮汩汩地涌出來。

謝汋道:“把這畜生送到西華苑去,鏈子鎖好,別讓他再逃出來。”

天狐難以置信地看著郗子蘭:“師尊……”

西華苑是重玄門中豢養靈禽靈的地方,這些靈禽靈與天狐、凰這些靈力強大的族裔不同,大多是些連靈智都未開啟的低等族裔,只能作騎乘之用。

郗子蘭用手捂著,顯是在哭,卻從頭到尾沒有說一句話。

謝汋譏誚地一笑:“畜生就該呆在畜生呆的地方。敢再對子蘭不敬,我便了你的皮。”

……

狐裘鋪展在燈下,閃耀著緞子般的澤。

“兩位客人真有眼,這件是上好的狐腋裘,你看這油的,整個凌州城都休想找到第二件!”皮貨店主人是個有幾百年道行的牡丹,長相頗得牡丹花的神韻。

他臉上冒著見到大主顧時特有的紅,“小郎君看,隨便,別客氣。”

若木鼻子,確定那狐裘上只有上好香料的淡雅香氣,沒有一一縷狐臊味,這才紆尊降貴地出冰玉骨的手,用一手指輕輕,指尖傳來令人愉悅的

“小郎君,這皮子怎麼樣?”店主人期待地著手。

若木微抬下頜,淡淡地“嗯”了一聲。

店主人道:“小郎君可是不滿意?敝店還有別的好貨……”

不等他說完,冷嫣已從乾坤袋里取出了一枚玉簡:“就這件。”

若木瞟了一眼:“本座又沒說要這件。”

冷嫣“哦”了一聲,把玉簡又收了回去。

若木皺眉:“本座也沒說不要。”

冷嫣撂下玉簡,干脆把錢袋子往他懷里一扔:“看上什麼自己買。”

若木嫌錢袋臟,用一指頭勾住帶子,向那店主人道:“有沒有天狐皮?”

店主人一驚,店里零星幾個錦華服到客人也將視線投向他們。

店主人隨即著心口笑道:“哎喲,小郎君說起笑話來一本正經的,小的差點當真了。”

只有冷嫣知道他不是在說笑話。

若木失道:“沒有啊。”

指了指方才那件翠寶相花織錦面的白狐裘:“就這件吧。”

店主人兩眼放:“小郎君真是豪爽,是包起來還是直接披上?我看小郎君衫單薄,水邊風涼,倒不如直接披在上。”

若木“嗯”了一聲,卻不手去接。

店主人瞥了眼他邊的黑子,這子打扮素凈,甚至可稱潦草,腰間還掛著把銹跡斑斑的鐵劍,與那華服年截然不同,但容貌昳麗,神淡漠,自有一不可小覷的氣勢,顯然不是那年的奴仆。

待看到掏出乾坤袋付賬,見多識廣的店主人便對兩人的關系有了大致的猜測。

店主人道:“小的斗膽替小郎君披上?記”

話音未落,年袖中飛出一個掌大的小人,通粲若白銀。

小銀人飛到半空中,從店主人手里拉起沉重的皮裘,吭哧吭哧地飛到主人背后,替他披上狐裘。

店主人納罕道:“這是什麼靈寵,小的活了那麼久還從沒見過。”

小銀人瞪了他一眼:“大膽!”

店主人忙作揖道“得罪”,小銀人又飛到他面前,替若木系上帶子。

雪白的出鋒襯得年越發紅齒白,目若晨星。

小銀人道:“尊上的貌果真舉世無雙……”

若木耳子一紅,把小銀人一把抓住塞回袖子里:“要你多。”

冷嫣道:“還要什麼?一并買了。”

店主人一聽,喜出外,又抱了許多珍藏的尖貨出來。

若木挑挑揀揀,指了一件妃簇金面的錦貂裘,向冷嫣道:“這件給你。”

祂的口吻仿佛恩賜,全然聽不出付錢的是冷嫣自己。

店主人見黑子興致缺缺,忙道:“小郎君真是微,生怕小娘子凍著。”

冷嫣道:“我不冷。”

若木道:“你穿得太丑,和本座走在一起不相稱。”

冷嫣便不再多話,接過貂裘披在肩上。橫豎不講究這些,穿什麼都無所謂。

量頎長,眉眼鋒利,偏偏左眼下生著顆胭脂的淚痣,冷中帶艷,妃錦裘換個人穿難免俗氣,由穿來卻自有一種高華,猶如傲雪凌霜的寒梅。

店主人贊嘆道:“小郎君好眼。”不要錢的恭維話滔滔不絕。

冷嫣店主人包起幾件若木看過一眼以上的皮裘,塞進乾坤袋里,狀似無意地環顧四周道:“我前年來過凌州城,差不多的時節,今年似乎比那時冷清了些。”

店主人無奈道:“兩位貴客想必也知道,近來有些傳聞……”

冷嫣點頭道:“我也聽說城里有冥妖出沒,不是說冥妖總與煞霧相伴而生麼?我看凌州城里天朗氣清,怎麼會有冥妖出沒?”

店主人神越發愁苦:“誰知道呢,如今這世道,真是越來越不太平了。”

冷嫣道:“這里有凌虛派坐鎮,他們難道不管管?”

店主人苦笑道:“鬧了大半個月了,凌虛那些仙君道長只說會想辦法,可人都死了幾十個了。”

他似乎對凌虛派頗有微詞:“當初花了大價錢盤下這間鋪子,不就是看上這里有大宗門坐鎮,比別太平些麼?四時八節該上貢的一次不,也不見得那些仙君們嫌錢燙手,可遇著事了,卻是兩手一攤讓我們自個兒想辦法。”

冷嫣道:“我聽說凌虛派掌門和重玄掌門是知,這里鬧冥妖,想必重玄會出手吧?”

店主人點點頭:“聽說是去請了,現在也就指著重玄的救兵快點來了。”

冷嫣道:“閣下生意做得這般大,想必消息靈通,可知重玄來的是哪位仙君?”

店主人道:“聽說這回來的是重玄門夏侯掌門親傳弟子。”

冷嫣回憶了一下,離開重玄時,夏侯儼有五六個親傳弟子,其中有三個元嬰,經過兩百多年修行想必也都了煉虛之境。

重玄派弟子前來對付冥妖,領頭的必然是煉虛以上,想必人選就在那幾人之中——這兩百年夏侯儼也許會有新弟子,但重玄選拔門弟子向來要求金丹以下,兩百年時間能記從金丹越到煉虛,已算得上天縱奇才。

在重玄時,同輩弟子中只有小師兄姬玉京有

夏侯儼那幾個弟子都了解,只需想辦法接近他們,趁著他們與冥妖手時在其中一人上中下傀儡,即可神不知鬼不覺地將神識混重玄,伺機而

最好的人選自然是那領頭之人,重玄門中等級森嚴,尊卑分明,一般弟子很難接到上層峰主。此人是夏侯儼親傳弟子,能接到重玄上層,行事自然方便許多。

打定了主意,冷嫣又問:“不知冥妖前幾次都在哪一帶出沒?我們今夜要在城中投宿,也好避開些。”

店主人湊近冷嫣耳邊,低聲音道:“凌虛的道長們怕城中止我們多加議論,不過小的見兩位貴客為人豪爽,就冒險一二,換了別人小的才不理會。”

他頓了頓道:“聽說就在前日,金相閣死了個姑娘,尸發現的時候,肚子里都被掏空了……”

冷嫣道:“這麼說在城中作的是只雄妖。”

店主人道:“雄妖已經鬧得滿城人心惶惶,如果是雌的,小的這鋪子也不開了,連夜卷了鋪蓋逃命要。我看兩位年紀應該不大,大約不知道五百年前雌妖出世那場子,那才真的嚇人,一整個村子、乃至一整個城的人,一夜之間全沒了,不但尸首找不到,連一半縷的魂魄也招不回來……小的還從未聽過有人能從雌妖手底下活下來的……”

冷嫣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卻知道曾有人幸存下來,那便是瓊華元君郗子蘭。

有人知道郗子蘭曾葬雌冥妖腹中,僥幸留下殘魂,連重玄的弟子也不知道,謝爻他們對外只說了重傷,在地中閉關修養兩百年才復元,除了那幾個人,也沒有人知道的“復元”其實是借尸還魂。

或許是因負所謂的羲和神脈。

店主人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金相閣背后有人,所以出了那麼大的事,消息還是住了沒傳出來,兩位切記離那金相閣遠遠的……兩位自己知道便是,可千萬別說是小的傳出來的話……”

冷嫣頷首:“我知道,多謝。”

正想離去,忽然又想起什麼:“這市坊中賣花草種子的鋪子在何?”

店主人道:“敢問小娘子是要買什麼奇花異草的種子?”

冷嫣道:“離朱草。”

店主人皺眉道:“離朱草倒是很有人種……兩位可以去常五郎家的花木鋪子瞧瞧,他那兒最多奇花異草,出門左拐,到岔路右拐,穿過五條東西橫街,再左拐走到倒數第二家鋪子,再右拐,往前走到頭就到了……小娘子記住了麼?”

冷嫣遲疑了一下,點點頭:“嗯。”

若木打了個呵欠:“累了。”

冷嫣道:“我背你?”

若木瞥了一眼腰間出的一截鐵劍廓,嫌棄道:“不了。”

店主人目送著他們的背影,輕輕搖頭嘆息:“生得這麼好看,難怪吃。”

兩人一出店堂,若木便冷哼了一聲。

冷嫣不理會他,他隔了一會兒,又哼了一聲。

冷嫣這才道:“怎麼了?”

若木道:“你同那商倒有很多話說。”

冷嫣“嗯”了一聲。

記相有日,若木知道同這凡人置氣就是自討沒趣,他抬手狐裘的出鋒,自己將氣消去一些,梆梆地問道:“你要離朱草的種子做什麼?”

冷嫣道:“種。”

若木道:“你種不出來的。”

他瞥了一眼,抿了抿接著道:“你全是死氣,那離朱草本就難活,沾一死氣就會枯萎。”

冷嫣道:“我知道。”

若木道:“明知道種不活還種,那草又沒什麼好看。”

冷嫣道:“我想試試。”

明知做不到的事非要去做,或許這就是人。

人的許多想法,樹是無法理解的。若木道:“本座懶得管你。”

正是華燈初上的時分,花燈映得水面波粼粼,猶如星子搖落在河中。

凌州城位于清微界東部洲的西端,坐擁東西部洲最大的港口。這里的市坊不但是整個清微界最繁華的市集,而且是遠離陸地,完全漂浮在水上,數千艘大大小小的樓船首尾相連,便了一行行店肆。

船與船之間有的以鐵鎖相系,有的以虹橋相連,常常是走著走著,就從這一艘的甲板走到了另一艘的飛廬上。

冷嫣站在皮貨店外的甲板上放眼去,只見舳艫千里,橋燈點點,哪里分得清橫街豎街。

冷峭如刀鋒的眼睛里難得出些許茫然無措,幾乎像一個剛剛離開家鄉,初次見識到繁華世界的深山

若木無意間瞥見,微微一怔,隨即想起生前十年在重玄山中,死后便去了歸墟,這的確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景象。

祂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抿了抿道:“不認得路了吧?”

冷嫣的臉上似乎有赧一閃而過,不過只是一瞬間,幾乎讓人疑心自己看錯了。

狐疑地看著若木:“你認得?”

“這是自然,這世上沒有本座不知道的事,”他驕傲地挑了挑下頜,“你跟著本座走就是。”

冷嫣自小不擅長分辨東西南北,初到重玄時在招搖宮都時常迷路,雖然對若木將信將疑,也只能跟著他走。

兩人在無數船只、鐵鎖和虹橋間穿行了近一個時辰,仍然沒有找到那家賣種子的店。

冷嫣道:“時候不早了,找家客館歇息吧。”

若木挑眉道:“你以為本座迷路了?本座只是……想逛逛。”

冷嫣點點頭:“哦。”

兩人幾乎把整個凌州市坊轉了幾遍,才找到那家店的招牌。

千年來一次次的冥妖不斷侵蝕地脈,煞霧遍布東西部洲,除了九大宗門和依附它們的小門派之外,靈花靈草已無法生長,有這閑逸致的人也越來越

店中門可羅雀,除了他們以外,只有零星幾個客人。

若木瞧不上自己以外的一切草木,又見那店堂里只點了一盞油燈,昏黃暗淡,便懶得進去,催促冷嫣道:“你快去快回。”

冷嫣點點頭,一個人走進店堂里。

店主人是個頭發花白的老者,見客人進來也不殷勤招呼。

冷嫣道:“可有離朱草種子?”

店主人懶懶地抬抬手:“敝店有的都在架子記上,要什麼勞駕自己找,架子上沒有的老夫也拿不出來。”

不算寬敞的店鋪幾乎被貨架占滿,各種匣子、布袋橫七豎八地堆在貨架上。

冷嫣找了好一會兒,方才在一個偏僻的角落里找到一只積滿塵土的木匣子,象牙簽子上的字跡已模糊,依稀能分辨出“離朱草”三個字。

冷嫣正要手去拿,卻有一只手從旁過來。

與此同時,一個溫潤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師妹,你要的離朱草找到了。”

冷嫣有一瞬間的恍惚。

那人一邊說一邊已將匣子打開,火浣布制的墊子上放著七顆種子,在昏暗的角落里像是幾點燭

冷嫣回過頭,看見一張年輕俊秀的臉龐,那人有一雙很好看的眼睛,眼尾很深很長,微微上翹,那本是一雙有些驕矜的眼睛,可他神態中卻毫無驕矜之意,坦然而端方,眉宇間有清雅的書卷氣,若非他后背著劍,幾乎要讓人以為他是個讀書人。

他的眼中閃過一訝然,似乎直到這時才注意到這塵灰彌漫的角落里還有另一個人。

隨即他歉然地向一笑:“抱歉,姑娘也想要這離朱草種子麼?”

不等回答,一個著月白道袍的年輕子向那年輕修士走來,笑道:“小師兄,還是你會找東西。”

冷嫣見到這子,心中莫名生出悉的覺,怔了怔,方才想起是因為那雙眼睛。的眼睛和曾經那軀殼生得有幾分相似,加上左眼下的淚痣就更像了。

子也注意到,眼中閃過一驚異,但很快消失不見。

溫婉地向冷嫣一笑,禮貌地點點頭,然后轉過頭去,看著匣中似燃燒的種子,欣然道:“原來這就是離朱草,我找了好久,多虧小師兄你。一會兒去吃好吃的,我來作東。”

男子道了聲“稍等”,向冷嫣道:“這位姑娘是不是也想買離朱草種子?”

冷嫣搖了搖頭。

卻聽一個清泠泠的聲音道:“陪你兜了那麼大個圈子,又在門外吹著冷風等你半日,這會兒又不要了?你不要我還要呢。”

冷嫣抬起頭,便看見若木虎視眈眈地盯著那陌生劍修手中的匣子,仿佛下一刻便要劈手去奪。

那劍修不等他來搶,已歉然道:“既是姑娘先來,理當由姑娘先得。”

他瞥了一眼同伴,只見師妹臉上滿是失落,遲疑了一下道:“只是在下有個不之請,在下師妹找離朱草的種子找了很久,不知姑娘能否割,出讓一顆給在下?”

若木一把將匣子搶過來塞進冷嫣懷里:“找了三百年,你師妹能有久?”

他順口胡謅了一個數字,但那副理直氣壯的模樣,由不得人不信。

那劍修顯是個正人君子,立即就信了他的話,慚愧道:“抱歉,是在下失禮。”

他轉頭對同伴道:“君子不奪人所,師妹,我替你去別找找。”

子難掩低落之,不過還是順從地點點頭:“小師兄說的對。”

那劍修溫聲道:“這里還有許多奇花異草的種子,你再挑挑,喜歡什麼,師兄替你買。”

子開玩笑:“是小師兄你說的,可別怪我不客氣。”

男子笑道:“只怕沒有你看得上的。”

那劍修向冷嫣和若木拱拱手,道了聲“失陪”,便與同伴說說笑笑走開了。

冷嫣捧著盒子看著兩人的背影,直到他們走出店門,背影消失在遠的虹橋上。

“人都走了還盯著看,”若木涼涼地道,“就這麼好看?”

“沒你好看。”冷嫣淡淡道。

若木輕哼了一聲。

方才他在這凡人子眼中看到一種陌生的東西,一種樹難以理解的東西,他不知道這是什麼,只是莫名到不舒服。

好在隨著那兩人的影消失不見,眼中的東西也消失了,又變回了他悉的樣子,雖然很氣人,但讓人安心。

店主人把匣子上的灰揩抹干凈,眼中浮現出淡淡的懷:“真稀奇,幾百年也沒有人來買,一下子又有兩個人來搶。”

他自言自語道:“這東西貴,比一般的靈花靈草更難伺候,費心費力地種出來,也只能開一夜,現在已經沒什麼人愿意花這心思啦。統共十四顆,上回賣出去一半,還是……”

他皺著眉頭想了想:“還是兩三百年前了。”

冷嫣道:“是什麼人買的?”

店主人抱歉地笑笑:“那麼久以前的事,老朽哪里還記得。”

冷嫣點點頭,那麼久以前的事,的確已很有人記得了。

將木匣收進乾坤袋中,對若木道:“我們去金相閣。”

……

殷和師妹沈留夷并肩走在虹橋上,另有一男一兩個重玄同門在橋的另一端等候。

他們是奉師門之命前來凌州城捉妖的。

四人都是差不多時候門,其中師姐沈留夷師從瓊華元君郗子蘭,師妹馮真真和姬殷則是掌門夏侯儼的親傳弟子,最年長的李道恒則是凌長老的再傳弟子。除了姬殷已邁煉虛之境外,其余三人都是元嬰修士。

他們本來與凌虛派掌門約定明日抵達,特意提前一日潛城中,便是為了在市坊中探查冥妖作的消息——凌州城大宗門庇護,清氣充沛,本不該有冥妖這種伴隨邪穢與煞而生的妖

殷直覺凌虛派瞞了什麼。

小師妹馮真真道:“小師兄,你們怎麼去了這麼久。”

又問沈留夷:“沈師姐找到想要的種子了麼?”

沈留夷眼中流憾之:“晚了一步,被別人先買去了。”

殷道:“怪我不好。”

沈留夷忙道:“小師兄千萬別這麼說,不過幾顆種子罷了。”

馮真真俏皮道:“可惜我們是‘微服出行’,若是穿著重玄道袍,任誰都要禮讓我們三分。”

殷臉沉下來:“真真,慎言。”他和馮真真同為掌門弟子,兩人的關系較其他人更近,他對比旁人更嚴厲些。

馮真真吐了吐舌頭:“小師兄別念啦,我知道錯了還不麼?”

躲到沈留夷后面:“沈師姐快幫我求求,小師兄只聽得進你勸。”

殷無可奈何:“回去將三易與門規各抄十遍。”

馮真真一聽抄書便如霜打的茄子:“能不能罰我練劍?”天資過人,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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