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替回來了》第140章 140
姬玉京第一次見到那位傳說中的小師妹,是在一個飄著細雨的春日清晨。
這時候拜宗門已經快三個月了,關于的消息也在宗門里傳了快三個月,可他們這些同輩弟子誰也沒有見過的廬山真面目。
眾人只知道是玄淵神君去下界除妖時救回來的,是個凡人。
“一個凡人能得玄淵仙君的青眼,收為室弟子,不知有什麼過人之……”他們都這樣說,帶著幾分好奇,更多的是不服氣。
姬玉京也不服氣,比起師兄師姐們,他對那未曾謀面的小師妹更多了幾分酸意,因為他原本是想拜玄淵仙君為師的,仙君是清微界數一數二的劍修,姬玉京從小聽著他的傳奇事跡長大,他一心學劍,有一半原因是立志為謝爻這樣的高手。
可惜帶他來重玄拜師的族中長老剛出點意思,便被夏侯掌門婉拒了,道玄淵仙君并無收徒的打算。
誰知才過不久,玄淵就收了個室弟子,還是個凡人,比他還小兩年。
到底是什麼樣的修道奇才,才能玄淵仙君的法眼?姬玉京自問天分過人,但是想當初仙君連見都沒見他就一口回絕了姬家長老的請求。
姬玉京很想立即見見那位小師妹,可聽說一到宗門就病了,在招搖宮足不出戶地養病,只有幾位長老和師伯見過。
再有學劍天分,子骨這麼弱有什麼用呢?姬玉京不屑地想。
他一邊等著那凡人師妹養病,一邊暗暗發練劍,師父讓他每日練一個時辰,他就練三個時辰,他暗暗打定了主意,絕不能落后于人。
這一等就是三個月,他已經把師父教的一套“坎為水”劍法練得有模有樣,連早他許多年門的大師兄崔羽鱗與他比劍時都險些輸給他,只是因他年力弱,才被大師兄以蠻力勝了。
可他還是不敢松懈,生怕被那個凡人小師妹比了下去。
這天清晨,天空中飄著蒙蒙雨,姬玉京起床照例先練了一套劍法,然后去向師父請安。
剛走到謝汋的居,他便聽見里面傳來有人談的聲音,姬玉京駐足分辨了一下,心砰砰地跳起來——那是師伯謝爻的聲音。
師伯平日深居簡出,以前長年住在清涵崖,收了徒弟后則在招搖宮居多,很踏足別的地方,姬玉京門半年,統共沒見過師伯幾面。
拜師遭拒絕后,他越發想要在這景仰已久的劍仙師伯面前留個好印象,當即整理了一下衫,深吸了一口氣,走上臺階。
簾中傳來謝汋的聲音:“外面是誰?”
姬玉京道:“弟子玉京拜見師父。”
謝汋笑道:“來得正好,快進來,為師正要傳音給你呢。”
姬玉京走進堂中,果然見玄淵仙君坐在上首,他邊還坐著個干瘦的小。
姬玉京微微一怔,隨即意識到那是誰。
他規規矩矩地向謝爻行了禮,狀似不經意地起眼皮打量那。
生得又干又瘦,頭大小,看量完全不像有七歲,一頭稀疏的黃發又干又枯,臉也是黃黃的,被天青的弟子服一襯,越發顯得沒氣,那道袍很合,顯然是量裁制的,可因為的拘謹,仿佛穿的是別人的裳似的。
倒是一雙眼睛特別黑亮,幾乎看不見瞳孔,只是看人時直愣愣的,然后突然像了驚嚇似地垂下頭來。
姬玉京可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孩子,別說他族中的姊妹,就是姬家的僮仆雜役里都找不出一個這樣干枯瘦小的,更沒有這樣拘謹怯弱的。
他不由有些失,但轉念一想,生得這樣難看都能被仙君收為弟子,想必是有什麼過人之吧。
正思忖著,便聽謝爻向那記道:“見過你姬師兄。”
立即像只驚的兔子一樣從坐榻上彈起來,了裳,向他行禮儀,聲如蚊吶地了一聲:“姬師兄。”
姬玉京還了個禮:“見過小師妹。”
謝汋看了看徒弟:“嫣兒和你年歲相差不多,又是差不多時候門的,從今往后你可要好好照顧師妹。”
姬玉京道:“弟子遵命。”
“為師和你師伯有事商量,你帶著小師妹去園子里玩。”
又對冷嫣道:“有什麼想玩的告訴你小師兄,不用同他客氣。”
姬玉京道:“小師妹請跟我來。”
冷嫣立即看向謝爻,見師父點頭,方才跟著姬玉京往外走去。
謝汋看了眼兩個孩子的背影,向謝爻笑道:“這孩子還是那麼怕生,那時候嚇壞了吧?多讓來這里走走。”
謝爻拿起茶盞抿了一口,淡淡道:“沒必要。”
謝汋一笑:“也是,十來年,一彈指就過去了。”
姬玉京聽在耳朵里,卻不解其意,有時候聽他們說話就像打啞謎。這大抵是一種高人風范吧,姬玉京心想。
兩人穿過回廊來到殿后的花園,天空中飄著小雨,姬玉京給自己施了個避水訣便走進了雨中。
冷嫣遲疑了一下,也跟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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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玉京把帶到園子中間靈泉池上的清涼臺,停住腳步轉頭一看,才發現的頭發和裳都已了。
姬玉京訝然:“你怎麼不用避水訣?”
冷嫣赧然道:“我不會……”
姬玉京一挑眉:“不會你怎麼不說?”
冷嫣低著頭咬著,好像犯了什麼天大的錯。
姬玉京“嘖”了一聲,抬起手正要施個炎風咒給把上烤干,誰知立刻驚恐地退后了兩步。
姬玉京皺眉道:“你怕什麼?”
忙不迭地道歉:“我以為小師兄要打我。”
姬玉京只覺莫名其妙:“無緣無故我為何要打你?”
搖搖頭:“……我不知道。”
姬玉京:“……”
他只覺這小孩不可理喻。
冷嫣覺到小師兄的不悅,頓時越發手足無措。
姬玉京見一張黃黃的小臉漲得通紅,再說下去好像要哭了,只得道:“你別,我先給你把裳烤干。”
他又補上一句:“不然一會兒回去我師父見你一裳,一定會怪我的。”
說罷他抬起手,這回冷嫣沒躲,僵直著小小的子由著他施法。
姬玉京施訣念咒一氣呵,一熱風從他手心涌出來,向著冷嫣的頭臉吹去,直吹得不過氣來。
姬玉京見蹙著眉,咬著,問道:“燙不燙?”
冷嫣不自覺地點點頭,隨即連忙搖頭:“不燙……”
姬玉京道:“到底燙還是不燙?”
冷嫣咬牙道:“不燙。”
姬玉京半信半疑,出左手放在的臉前試了一下,忍不住“嘶”了一聲,連忙收起手:“不燙?再燙你都要了!”
又一副犯了大錯的模樣。
姬玉京無可奈何:“我又沒有兇你,你那麼怕我做什麼。”
冷嫣訥訥道:“是我不好……”師尊和長老他們都告訴到了這里什麼都不用怕,可一遇上什麼事還是像只小鵪鶉一樣瑟起來,也知道這樣不對,卻怎麼也改不過來,越著急想改,越改不過來。
姬玉京又重新施了咒,小心地試了冷熱,總算把裳和頭發都吹干了,這時候雨也停了。
“這麼簡單的法你也不會?記”姬玉京問。
冷嫣點點頭。
姬玉京又道:“那你學過引氣麼?”
冷嫣搖搖頭。
姬玉京又拍了拍腰間的佩劍:“劍呢?”
那是把孩子用的劍,只有二尺來長,卻比一般大人的劍還華麗漂亮,劍鞘上嵌著數不清的明珠寶石,冷嫣只看了一眼便呆住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搖搖頭:“不會的。”
姬玉京越發納罕:“那你會些什麼?”
冷嫣皺著眉頭想了半天:“放羊、割豬草、洗裳、撿柴禾、烙餅……”
姬玉京從未去過凡間,也不知道凡人怎麼過日子,還以為他們也以修道為業,只是資質差些,聽冷嫣這樣一說,詫異道:“學這些有什麼用?”
冷嫣也說不上來,忽閃了一下大眼睛:“我也不知道,爹娘我做的,做不好要挨打的……”
姬玉京一聽“爹娘”兩字,便有些不高興,他娘去得早,他爹倒是從不打他,但也不理他,只有逢年過節一大家子齊聚一堂時才能見到他。
不管他讀書習字、修習道法多用功,他爹也不會看他一眼,反而是那些平庸蠢笨的庶弟庶妹,能日日承歡膝下。
姬玉京道:“你既沒有學過劍,也沒學過道,那二師伯為何會收你為徒?”
冷嫣道:“我也不知道。”
姬玉京道:“你的靈脈特別強麼?”
冷嫣抿了抿,不好意思道:“什麼是靈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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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玉京愕然:“你連什麼是靈脈都不知道?”
他頓了頓:“靈脈就是修士用來汲取天地靈氣的先天脈,靈脈越強,修煉起來就越是事半功倍,從上到下大約可以分九等,懂了麼?”
冷嫣聽得如墜云霧:“有點懂了……”
姬玉京道:“你手,我看看你什麼靈脈。”
冷嫣出手,年將兩長長的手指搭在手腕上。
片刻后,他皺起眉:“你的才下中,就跟沒有差不多。”
他狐疑地打量著,百思不得其解,玄淵仙君放著他這上上靈脈、資質過人的徒弟不要,卻收了個資質那麼差的凡人當徒弟,究竟是什麼緣故?
但他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來,只能悶悶不樂道:“你想去哪里玩?”
冷嫣道:“這里就好。”
姬玉京道:“那我練劍了。”
冷嫣看了一眼他那把奪目的小劍,眼中閃過希冀:“我能看麼?”
姬玉京挑了挑下頜:“我不喜歡別人看我練劍,不過……”
他話還沒說完,那已經閉上了眼睛,還多此一舉地用雙手遮住眼:“這樣就看不見了。”
姬玉京有心顯擺一下自己新學的劍法,誰知這凡人一驚一乍的,連話都沒聽完就把眼睛捂住了。
“你不會從指里看吧?”姬玉京暗示道。
冷嫣把眼睛閉得更:“不會的。”
姬玉京出劍練了兩招,平常一個人練劍不覺什麼,可不知怎麼的,今日到說不出的無趣。
他四下里一環顧,看到那旁有一枝從岸邊來的杏花,頓時有了主意。
他冷不丁地一劍揮出,杏枝被劍風吹得狂搖擺,枝葉上的雨珠夾著花瓣搖落下來,落了冷嫣一頭。
果然不自覺地放下手,睜開眼睛。
“我就知道你會看。”姬玉京板著臉道。
冷嫣忙辯解:“小師兄,我不是故意的,真的……”
“算了,”姬玉京挑了挑下頜,紆尊降貴道,“你實在想看就看吧。”
冷嫣呆呆道:“真的?”
姬記玉京“嗯”了一聲:“不然師父又要怪我沒招待好你。”
“你退遠點,”他抬起下,朝旁邊點了點,“小心別被我的劍氣傷到。”
冷嫣立即避開兩丈遠。
小小年煞有介事地擺出個起手式,仿佛展翅的雛鷹:“你看好了。”
黑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著他。
姬玉京把劍舞得颯颯生風,冷嫣只見微青的劍將他圍繞在中間,令他整個人看起來都是那麼耀眼奪目。
一套劍法舞畢,小年還劍鞘:“你在旁邊看著,練得不太好。”
冷嫣又出那副過意不去的表。
姬玉京道:“師伯教你劍法的時候你可要好好學,資質不好更要以勤補拙,不然永遠也追不上我,知道麼?”
冷嫣認真地點點頭:“好。”
姬玉京道:“你還想看麼?”
冷嫣正想點頭,耳邊響起了謝爻的傳音。
歉然道:“小師兄,師尊我回去了,下次再看你練劍好不好?”
姬玉京撇了撇:“下次再說吧。”
兩人回到謝汋住,謝爻正掀簾步出正堂,朝姬玉京點了點頭,然后對徒弟道:“走吧。”
說著便牽起了徒弟的小手。
姬玉京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門外,踢了踢地上的石子。
膽子真小,還呆頭呆腦的,長得也難看,一點也不好玩,他心想。
也不知道下回什麼時候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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