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領旨》60、第060章 涌
第060章涌
何進走后不久,樓明亮來了政事堂,戶部年前還有些要文要批復,不至于到天子,但需要相爺過目。
樓明亮遞呈上,許驕接過。
公文有些長,包含了好些國庫開支的項目。
許驕逐一看過,很快在上面批復,又叮囑道,“趁年關前盡快發下去,趕早不趕遲。”
“是。”樓明亮接過卷宗,拱手應聲。
“對了……”見樓明亮轉離開,許驕又喚了一聲。
“相爺。”樓明亮回頭。
許驕又道,“你在繁城任過知府,后來在吏部,眼下在戶部,如今戶部和工部主位空缺,都是侍郎主事,你有時間多和沈凌走通,戶部和工部往來頻繁,你們二人多走是好事。”
“明白。”樓明亮應聲。
許驕看了看他,繼續道,“除了這些,禮部,刑部和兵部相關事宜,有機會多涉獵,六部兩寺原本聯就多,部員也多相互調任,多涉獵些不是壞事。”
樓明亮眸間稍稍遲疑,還是應是。
“我正好要去看老師,你有空嗎?”許驕又問。
邵德水是太子太傅,許驕早前在東宮做伴讀,所以一直稱邵德水為老師,而樓明亮原本也是邵德水的學生。
許驕提起,樓明亮眸間微亮,“正好,我也許久未看老師了,同相爺一道。”
許驕頷首。
邵府離政事堂有些距離,兩人沒有坐馬車,一面并肩踱步說著話,一面往邵府去。
在去邵府的途中,兩人一道說起朝中不事。
許驕也待了樓明亮不話。
樓明亮微訝,“相爺是要外出嗎?”
許驕笑道,“年關了,找你們聊聊。”
樓明亮會意,“那便好,我還以為相爺要調任了。”
許驕噤聲。
……
等到邵府,邵老爺子的子孫來迎府外迎候,“祖父近來子不怎麼好,一直在臥床,聽說相爺和樓大人來了,神都似好了許多,在偏廳等候了。”
十一月起,初步涉完濱城八城之事后,邵老爺子的子便不怎麼好,一直在府中將養,很在朝中面過。
許驕也是幾日前才回京,眼下才尋到時間,“剛回京中,事有些多,接連在政事堂理了幾日,否則早該來看老師了。”
許驕攙扶著邵德水在苑中散步。
樓明亮跟在邵老爺子另一側。
邵德水道,“聽說陛下病了,可有去看過?”
許驕點頭,“看過了,說是染了風寒未愈,又沒怎麼注意,風寒加重了,太醫看過,還在吃藥。陛下也在擔心老師的,昨日還同我說起老師來,今日正好來看看老師。”
邵德水嘆道,“陛下這些年一直勞心勞力,力全在朝事上,這濱江八的事拿下來,心中一塊沉石落地,又遇上風寒侵,怕是不容易好。朝中的折子又一日日得往宮中送,陛下想要靜心療養幾日都不得空閑。”
邵德水清楚天子,許驕也知曉宋卿源不是能閑得下來的人……
“我會提醒陛下的。”許驕寬。
邵德水這才點頭。
“你們來得正好,同老師說說話。”邵德水又看了看樓明亮,“近來在朝中如何?”
樓明亮道,“年關了,有些忙。”
邵德水道,“忙是對的,但太忙了也要歇一歇。”
邵德水朝許驕叮囑道,“清和,你也是,如果太累就歇一歇。”
許驕微怔,淡聲道好。
邵德水又道,“陛下信賴你,諸事都依賴你,但也需張弛有度,趁著年關好好休沐一段時間。”
許驕點頭。
樓明亮陪著老師下了一局棋,許驕在一側看著,觀棋不語。
臨末了,許驕又朝邵德水道,“老師保重。“
邵德水笑了笑,“知曉了。“
出了邵府的大門,樓明亮同許驕道別,許驕一人往鹿鳴巷回的路上,正好撞見宋昭。
“許驕!“宋昭嗓門大。
許驕原本就在出神,忽得被宋昭這麼一吼,直接嚇了一大跳。
“惠王殿下……”許驕很有些無語。
宋昭大笑,“你怕什麼,你又沒做什麼虧心事!“
許驕:“……”
宋昭微訝,“你真做虧心事了?”
有病!
許驕看了他一眼,轉就走,結果宋昭手拽,“喂!真生氣啦?開玩笑的,走,去月樓。”
許驕沒他力氣大,也怕被他穿,只能順著他去,“去月樓做什麼?”
宋昭道,“我哥病了,他小時候就吃月樓的千層餅。”
許驕微微怔了怔,沒說旁的了。
一路到月樓,宋昭就說了一路,許驕沒怎麼聽,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但在月樓等候的時候,才見宋云瀾在。
不怎麼喜歡宋云瀾,宋昭也不怎麼喜歡宋云瀾。早前陪同柏靳去富的時候,宋昭就在路上和許驕吐槽過。宋昭當時的原話是,四哥爭強好勝,喜歡旁人都聽他的,但四哥總護著他,他不喜歡七哥。
七哥就是宋云瀾。
當巧不巧,宋云瀾方才就見到他二人在一,宋昭在一側拼命說話,許驕有些出神,也簡單應聲。
眼下,正好目對上,宋昭著頭皮去招呼。
新出爐的千層餅需要時間,坐下等的時候,才知曉宋云瀾也是來月樓給宋卿源帶千層餅的,要等一鍋出爐了……
宋昭沒想到,宋云瀾溫聲道,“我也是晨間聽陛下提起。”
許驕目落在窗外,見有軍城,眉頭不由微微攏了攏,年關了,怎麼會有大批軍城?
宋昭正好瞥見,嘆道,“是肖快回京了吧。”
許驕這才想起肖將軍來,早前梁城之后,肖去了梁城駐軍,魏帆在京中任京中軍頭領,實則是宋卿源事前將魏帆從西南回京中而后再付赴慈州駐軍,避免引人注目。
眼下肖差不多在梁城駐軍有一年時間了,梁城安定,宋卿源讓肖回來了?
確實,早前是有一支軍駐扎在梁城,應當就是眼下回來這批。
許驕多看了一眼。
宋云瀾余看向,沒說旁的。
許驕倒是由肖想起了梁城之事……
梁城之事最后了結了,但是還有很多疑點在。譬如當初宋昭和麓候是怎麼會來找宋卿源求的?
宋卿源肯定過問過,但并不知曉細節……
終于,千層餅出爐,宋云瀾親自去看。
許驕問起宋昭,“當初誰讓惠王去陛下跟前替瑞王求的?”
宋昭詫異,沒想到許驕會忽然問起,“怎麼突然問這個?”
“忽然想到。”許驕應聲。
宋昭嘆道,“嬸嬸啊。”
瑞王妃?
宋昭道,“嬸嬸其實待我很好,梁城出事,嬸嬸輾轉托人送消息給我,讓我找哥求,我那時不知道是這種事,還以為是水利工事虧空……”
正好宋云瀾取了千層餅折回,許驕沒有再問了。
宋昭和宋云瀾兩人宮,許驕則是先回了鹿鳴巷,一路走,許驕一路在想一個問題。
宋昭如此,那麓候應當也是如此。謀逆是大罪,瑞王妃不會不清楚……
當初梁城的消息被封鎖了,瑞王謀逆這樣大的消息都傳不出來,卻怎麼讓宋昭和麓候收到瑞王妃輾轉傳出來的消息,讓他們二人來找宋卿源求?
宋卿源不會想不到這一條……
許驕忽然想到在靈山行宮時,宋卿源同置氣,因為讓別手梁城之事,還是同宋昭說起了瑞王謀逆之事。
宋卿源全然可以將宋昭打發走,但是宋卿源沒有,而是帶了去眀鎮,讓宋昭繼續留在行宮,應當就是想從宋昭等旁人出馬腳。
但當時并不知曉梁城之事的來龍去脈,怕宋昭擾宋卿源……
許驕輕嘆。
難怪他那時候生那麼大的氣……
許驕微微垂眸。
***
許驕回了府中,將許小驕和許小貓都裝進貓籠里。答應了宋卿源今天把許小驕和許小貓帶到寢宮去。
看著許小驕和許小貓在貓籠里喝水,許驕忽然愣住。
剛回來的時候,仿佛宋卿源的病還好些,后來朱全順回鄉,換了太醫,宋卿源的病便開始反復,有時一整日都無事,有時病得難。許驕看了看喝水的許小驕和許小貓,心中莫名涌起旁的念頭……
許驕帶許小驕和許小貓宮的時候,宋卿源已經睡了。
大監說,陛下方才見了惠王和昱王,有些不舒服,就先躺下了,藥還沒喝。
許驕看向桌上的藥碗,朝大監道,“大監,拿幾個藥瓶幫我盛些藥。”
大監聽這麼一說,大監朝道,“相爺說的,陛下前兩日就吩咐過了,老奴親自出去找的大夫看過,藥沒問題。”
宋卿源也懷疑過?
許驕微訝,不過也是,宋卿源慣來謹慎,久病未愈,心中肯定也懷疑過,能想得到,宋卿源也能想得到……
許驕朝大監道,“那我陪陪陛下。”
大監頷首。
許驕呆的這段時間,宋卿源一直在咳嗽,許驕手,額頭有些燒起來了……
今日晨間還沒有。
許驕喚道,“大監,再喚太醫來看看。“
大監不敢耽誤。
……
宋卿源醒的時候,許驕一直守在床邊,他自己都覺得腦海中昏昏沉沉的,很有些難。
“你來了?”宋卿源醒了也沒什麼神。
“你發燒了,宋卿源,是不是很不舒服?”許驕手上他的臉。
他搖頭,“還好。“
“再睡會兒吧……“許驕看他。
他輕聲道,“手上還有些事要理完,等明日過完,后日就休沐了,到時候好好歇歇,你我好好在一。”
許驕眼底微微泛了泛紅,見他的臉已經明顯瘦了一圈。
宋卿源仿佛看穿了的心思,溫聲道,“別胡思想了,就是這一段有些累了,等休沐幾日就好。”
他吻上額頭,“來,幫我看折子。”
許驕應好。
小榻上,他手攬著。
看折子,他看,宋卿源略微有些泛白,淡聲道,“年關時候想吃什麼,提前讓大監去做。”
許驕想起去年去靈山行宮時候,他也說過一樣的話,結果和柳秦云跑去眀鎮買東西了,等到夜了才回來,宋卿源一個人對著年夜飯坐了很久……
這一幕仿佛還是昨日的事,又似過去了許久一般。
“好。”許驕應聲。
宋卿源又道,“上次年關不是說沒看到煙花嗎……這次我讓大監安排了。”
許驕低眸,“騙你的,我不喜歡看煙花。”
宋卿源下顎抵在頭頂,“那我看。”
許驕攥指尖,“宋卿源,我騙你,你會恨我嗎?”
宋卿源笑,“膽子越來越了是嗎?”
晚些時候,惠寧端了藥來,宋卿源喝了便重新回塌間躺下,看著在案幾前忙忙碌碌。他喜歡,怎樣都好,眼下就很好……
——我騙你,你會恨我嗎?
宋卿源微微闔眸,又笨,又不會撒謊……
***
翌日晨間,宋卿源又開始發燒,而且燒得很厲害。
大監擔心,“陛下,要不休沐?”
宋卿源搖頭,忽然休沐,朝中一定會議論紛紛。他病一直不怎麼好,朝中都在猜測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他若是忽然不去,更坐實了猜測。尤其是今日是休沐前最后一日早朝,臨近年關,這樣的猜測多了不是好事。
宋卿源強忍著難去了早朝。
休沐前的早朝,氣氛以和諧為主,等待朝的時候,百就互道新年好,再見面應當是正月初一的宮拜謁,再就是等到大年初七才會恢復早朝。
早朝時,許驕擔心看向殿上,天子端坐龍椅上,十二玉藻冕旒后看不清臉,旁人看來無恙;倒是許驕一連提了好幾件需要年后回來要做的事,讓六部兩寺都力不小,宋卿源看了看,略微皺了皺眉頭。
臨出正殿,子松來尋,“相爺,陛下請您去趟寢殿。“
自從宋卿源病著,便沒怎麼去過明和殿,一直都在寢殿,許驕去的時候,正好聽鴻臚寺卿同宋卿源道,“正月里和談,東陵知曉陛下后宮空置,想要送公主來南順聯姻……”
許驕微頓。
很快,宋卿源的聲音響起,“等魏帆回來再商議。”
魏帆會在元宵前后會回京。
鴻臚寺卿出來時,正好同許驕上,“相爺。”
許驕頷首。
時,宋卿源抬眸看,“你今日早朝在做什麼?明日休沐,今日施?”
許驕間輕輕咽了咽,宋卿源繼續看,“許驕,你在急什麼?”
許是說得太急,接連咳嗽的兩聲,許驕抬眸看他,四目相視里,宋卿源目如炬,“許驕,你年后要做什麼?”
許驕應道,“就是提醒下他們,年后回來還有一堆事……”
宋卿源目微滯,沒有再說旁的。
許驕上前了他額頭,仿佛退燒了。
晨間他都燒得迷糊了,喊著外祖母,是嚇倒,但醒來后,再難還是去了早朝,天子之位看似風,但要忍耐的,其實比常人更多。
宋卿源抱起,“阿驕,被擔心,朕好多了。”
許驕看他。
宋卿源道,“明日同朕去京郊別苑吧,換個地方呆幾日,興許病能好得快些,我們等年關再回來?”
他眼中都是期許,低聲應好。
……
回鹿鳴巷收拾行李的時候,葫蘆來了屋中,“相爺,都準備穩妥,年關可以走。”
正月初一百要宮拜謁,宋卿源走不開,一整日都要在宮中。
正月初一走,他不出空找。
“相爺真要走嗎?”葫蘆環臂,手臂中抱著劍,沉聲問道。
許驕低聲,“走。”
***
在行宮的兩日,宋卿源的病時好時壞,宋昭和宋云瀾都來看過,太醫也不敢大意,可宋卿源的病就是不見徹底好轉。
但這兩日宋卿源算是徹底放松,朝中的事一件都未管,就是日日同許驕一。
有時是枕在許驕懷中睡覺。
有時是聽念書。
也有時,是和一道在湖中喂錦鯉。
許驕也會踮起腳尖,踩在他腳上親他,宋卿源皺眉,“別鬧……”
咬他脖子。
他被鬧得沒辦法,阿驕,朕病著。
笑了笑,頭靠在他懷中,擁著他睡,還是像早前一樣,把他當被子一樣夾著他。
他但凡好些……
他吻上額頭,眉頭皺得很,是心中不踏實。
他手,平眉間的不踏實,也會在夢中囈語,“宋卿源……”
他攬。
……
宋昭有些擔心,“許驕,我哥會不會有事?”
許驕沉聲,“不會的。”
到臘月二十九這日,宋卿源睡了整整一日,許驕一直守著他,也守了一整夜。
翌日醒來,宋卿源口,許驕給他取水。
他輕抿一口,問了聲,“我睡了多久?“
許驕看他,“一天一夜。“
宋卿源僵住,半晌道,“那就是年關了?”
許驕擁他,“是年關了,宋卿源年關好。”
“哪有問候人年關好的,你應當明日問候新年好。”他也擁,“回宮吧,今日要守歲。”
許驕垂眸,“嗯。”
許驕扶他起,許小驕和許小貓在一側搖尾玩,許驕替他更。
他今日氣好了很多,許是睡了整日整夜的緣故。年關要回宮守歲,稍后宋昭和宋云瀾會來宮中和他一道用午飯,要先回陋室一趟,點一盞長明燈再宮陪他。
宋卿源是今日好了許多,也抱起,溫聲道,“去年年關把朕自己丟行宮,自己跑去眀鎮了,朕一整日都沒吃飯。”
許驕道,“我也沒吃,不是送許小驕給你了嗎?”
宋卿源笑,“朕回宮等你,早些來。”
言罷,吻上額頭,又讓大監帶了許小貓和許小驕一道。
許驕看向他的背影。
他也轉頭看,溫和笑了笑。
許驕心底像是被什麼重重劃過。
……
馬車緩緩駛離京郊別苑,往陋室去。
這里有無數的記憶,眼下,都要塵封了……
許驕俯,用火星子點亮了一盞長明燈。
長明燈亮起的時候,許驕紅了眼睛。
……
宮中,宋卿源和宋云瀾正同宋卿源一道用午飯。
大監快步,在宋卿源耳邊附耳了幾句,“相爺去陋室了。”
宋卿源沉聲道,“讓人繼續盯著。”
大監應是。
“怎麼了?”宋昭擔心。
宋云瀾也斂了眸間的張,低頭喝了一杯酒,下心的忐忑。
宋卿源沒多提,“沒事。”
宋云瀾臉更難看了幾分,握著水杯的手也輕輕抖了抖。
這一頓飯,宋卿源和宋云瀾都吃得心不在焉。
只有宋昭開心,“四哥,好久沒有和你一道過年了,而且,你今天的氣看起來好多了。”
宋云瀾跟著笑了笑。
午飯過后,宋昭和宋云瀾留在宮中陪宋卿源下了會兒棋,惠寧送了藥來,宋卿源看了一眼,“今日年關,不喝藥了,拿走吧。“
惠寧頓了頓,宋云瀾也頓了頓。
宋昭卻是笑起來,“對對對!年關不喝藥!“
宋云瀾輕聲道,“四哥,政事再忙,也要注意子,我知曉這其中滋味,旁的都不重要。”
宋云瀾原本就多病,這句話從宋云瀾口中說出,聽起來有些抑。
宋卿源低聲道,“朕知曉了,你也是。”
宋昭打斷,“今日年關,不說這些不開心的事了。“
“也是。“宋卿源笑了笑。
……
年夜飯,宋昭和宋云瀾不宜再留在宮中。
宋昭在京中有府邸,宋云瀾在驛館落腳,陶和建等了許久,宋云瀾眉目間有愁容,也問道,“可有出馬腳?”
陶和建搖頭,“沒有。”
宋云瀾回想起今日宋卿源的那句“繼續盯著”,還心有余悸,尤其是,今日宋卿源看起來氣比前幾日好,而且也沒再喝藥,他也懷疑過是不是被他發現了,后來試探的時候,又覺得不像……
以宋卿源的手段,若是他發現,他不會安全出宮。
宋云瀾沉聲道,“小心些,等肖回京再說。”
陶和建應好。
***
寢殿中,宋卿源一面等,一面逗著許小驕和許小貓。
黃昏前,大監已經備好了年夜飯,許驕還未至,宋卿源讓大監喚人去催。
看著滿滿一桌的年夜飯,宋卿源想起靈山時,也想起眀鎮,更想起輕聲道,宋卿源,我騙你,你會恨我嗎?
宋卿源指尖微微滯了滯,朝著許小驕道,“就你吃定了朕……”
快夜了,宮中開始掌燈,兩只貓到了宋卿源跟前就歡到不行,相互打鬧追逐著尾,襯得四下熱鬧了些許。
大監,“相爺來了。”
宋卿源看,“怎麼這麼久?”
許驕道,“我回了趟陋室,好像發現丟了很重要的東西,又去了鹿鳴巷找,沒找到,又去了陋室一次才找到,最后遲了……”
他溫和看,“不遲,來。”
許驕上前,他吻了吻額頭,“吃飯了。”
許驕坐在他一側,上次年夜飯的時候,宋卿源還在生的氣,拼命說話哄他,眼下,兩只貓在殿中跑來跑去,竄上躥下,多了好些年關的氛圍。
宋卿源神好了許多,但年關的酒還是許驕代飲的。
上次是幾杯記不住了,這次十杯都飲盡了,反正國泰民安,四海升平什麼都有了……
宋卿源看,“我怎麼不知道你什麼時候酒量這麼好了?”
許驕嘆道,“是勇氣大漲。“
宋卿源笑不可抑。
恰逢年夜飯的煙花來了,兩人去了殿外看煙花。
宋卿源是沒騙,他真讓大監準備好多,至這煙花是早前在京中年關時看過的長了一倍不止。
“上次沒看到,這次看到了?“宋卿源下顎抵在頭頂,許驕靠在他懷中看了很久,“好看。”
宋卿源擁著,“明年也讓大監準備,日后年關的煙花,次次都要這麼長。“
許驕看他,“宋卿源,你會被會史臺諫言的……”
宋卿源笑,“諫言什麼?哪個昏君是因為年關放多了煙花昏君的?“
許驕:“……”
宋卿源咬上耳朵,“昏君都是沉迷,日日貪不早朝才會被諫言……”
許驕耳子都紅了。
接下來的事仿佛順利章。
許小驕和許小貓在殿外竄著,開心得不得了。
他抱上了龍塌,吻上雙,龍塌上,是兩道影織起伏著,衫凌落了一地,抵死的親近和綺麗,宣泄著所有的傾慕與意,怎麼也不知疲憊……
待得守歲的煙花都照亮了整個夜空,被他抱起,裹在金黃的龍袍里去了后殿。
喝得太多,腦海里正暈乎乎的,也分不太清是在殿還是后殿的魚池中,待得沾上溫水,許驕剛舒服得嘆了嘆,他擁,曖昧看他,似是怎麼都看不夠這張好看的臉,親他,又是一室綺麗。
等干了頭回龍塌時,許驕又困又乏,迷迷糊糊道,“抱抱龍,上次年關你病著,這回還是病著。你明天年關不要再生病了,好好過年好不好?”
“聽你的。”他牽了被子蓋上。
……
等到天邊泛起魚肚白,已經是初一了。
每年初一,百都要宮拜謁。
許驕從龍塌上起,抱抱龍還病著,昨晚不算太鬧騰,但兩人都很契合。起,他從背后攬,“新年好,阿驕。“
他好像真的病好得差不多了,心中微舒,溫聲道,“我去換服了。”
他松手,但臉上都笑意。
許驕去了屏風后,寬下裳,換上深紫的朝服,宋卿源上前,替翻了翻領,溫聲道,“去吧。”
稍后正殿宮宴也能看到。
“那我去了……“許驕好似不舍。
“嗯,去吧。”宋卿源親了親。
許驕行至屏風外,腳下又駐足,看向屏風后寬的影,心里濃郁的不舍涌上,微微紅了眼眶。
屏風后,宋卿源應當是見影還在,輕聲道,“怎麼了?”
許驕道,“剛才忘了說,宋卿源,新年好。”
屏風后的人笑了笑,“回來再說。”
許驕這才出了殿中。
寢殿遠遠留在后,許驕卻忽然覺得并沒有想象中的輕松和如釋重負。
……
辰時,百攜家眷陸續了宮中。
相互恭賀新春,相互問候,整個宮中都是熱鬧喜慶的氛圍。
天子后宮空置,便也不分前朝和后宮,都一并在天子跟前拜謁,“陛下新春大吉,萬福金安。”
因為是一家一家到跟前,整個上午宋卿源見了不朝臣和家眷,旁人也都看得出來,天子面不太好,是還病著。
能宮的,都是京中要員。
宋卿源一面應著,一面喚了大監來,“怎麼沒見許驕?“
大監一整個上午都忙暈了,“老奴差人去看看。“
宋卿源點了點頭,又忽然想,這幾日累了,許是跑去何瞌睡去了。
宋昭和宋云瀾一直在宋卿源兩側,陪著宋卿源見了朝中不吏,稍許,大監折回,在宋卿源耳邊輕聲道,“說是相爺晨間出宮了,還未宮。“
是要先出宮,然后再宮。
但眼下都要將近晌午了,宋卿源微微皺了皺眉頭,又囑咐道,“去找找。“
大監應好。
京中吏依次拜謁,整個晌午就見了一半的人,剩余的人下午繼續。
晌午時,宋卿源回了寢殿暫歇。
惠寧端了藥碗來。
宋卿源看了看,其實這兩日他沒喝藥,仿佛還好好的,宋卿源稍許遲疑,惠寧道,“陛下,相爺出宮前囑咐了陛下好好喝藥……“
宋卿源笑了笑,端起藥碗喝了。
惠寧間輕輕咽了咽,額頭滲出些許冷汗,等宋卿源喝完,惠寧才退了出去。
晚些,大監,“陛下,相爺不在府中,也不在陋室,也沒出城,不知道去哪里了……“
宋卿源眸間黯,“繼續找。“
大監應是。
宋卿源又喚了聲,“大監。“
大監折回。
宋卿源問,“城門口都打過招呼了嗎?”
大監頷首,“打過招呼了,相爺的馬車一律攔下,不讓出城。”
宋卿源點頭。
他是覺得許驕近來恍惚,也有些反常,他不是沒想過。
但昨晚過后……
宋卿源心中有些堵,又覺得不應當。方才喝過的藥有些上頭,宋卿源在龍塌上躺了一會兒,不知做了什麼噩夢,額頭滲出涔涔冷汗。
***
車滾滾駛向城門口,城門口的侍衛攔下,“是相爺的馬車?”
六子微楞,“是。”
侍衛道,“宮中有吩咐,若是相爺的馬車,一律都要攔下。”
六子道,“我是替相爺出去拿東西,相爺不在……”
六子話音未落,侍衛上了馬車,是不見相爺影,也四找過,不像能藏人的。
六子又道,“都說了是替相爺出京辦事。”
侍衛確實沒檢查出什麼,只能讓他走,又讓人宮說一聲。
一側,許驕已經換了裝,混在人群中出了京中。
***
下午在殿中,百繼續攜了家眷在宋卿源跟前拜謁。
宋昭和宋云瀾也繼續作陪,今日宮中都是人,宋卿源走不開,也騰不出旁的力應付旁的。
但直到眼下,許驕都未在宮中面過。
宋卿源心中越發不好的預,又似是腦海中有些恍惚。
宋昭前一句還在嘆,“誒,今日怎麼沒見許驕?”
大監匆匆來了殿中,朝宋卿源附耳,“陛下,城門口的軍說相爺的馬車今日出城,但確認過,沒有相爺。”
宋卿源臉鐵青,低聲道,“繼續找,京中翻過來也要找。”
大監應聲。
見宋卿源臉越來越煞白,宋云瀾張,“陛下,臉好像不太好?”
宋昭也反應過來,“陛下?”
宋卿源搖頭,“沒事。”
但越往后,宋卿源的狀態越不好,停不住的咳嗽,臉上虛汗,臉也越來越青,但今日是但年初一,稍后正殿中還會設正式的宮宴,宋卿源撐也要撐到那個時候。
觥籌錯,奏樂起舞。
殿中朝臣和家眷都在舉杯,也頻頻見大監往返。
宋卿源回回耳邊聽到的都是,“沒尋到人。”
宋卿源心底的不安似是忽得涌了上來,胃中似痙攣難著,重重咳得幾聲,仿佛窒息一般,突然昏天黑地。
宋云瀾起,張道,“送陛下回寢宮,喚太醫。”
殿中紛紛駭然,天子久病未愈,朝中上下都知曉,但今日早些見到天子,還以為痊愈了,卻沒想到宮宴上忽然昏倒!
整個正殿中都人心惶惶。
宋昭也愣住。
但在人心惶惶里,沉穩的是宋云瀾……
宮中諸事,旁人也自然而然都詢問向宋云瀾。
太醫院的太醫都涌了寢殿中,陛下是暈過去了,太醫院手忙腳。
陛下心跳很緩,但不像中毒痕跡。
也檢查過今日的藥,確實沒有問題。
太醫院都不知曉怎麼回事,卻也不能束手無策,整個寢殿都慌了一鍋粥。
***
許久之后,許驕靠在馬車上,一言不發。
離京很遠了,京中已經遠遠被拋在后。
——你是不是喜歡死我了,抱抱龍?
——我不是那麼好……我壞心眼兒可多了……
——我想和你一起,看海晏河清,國泰民安,百姓居有定所,不必為生計奔波,無需勞心生死,往來皆富足,孩有笑……
許驕闔眸,只是我想……
馬車在路上飛馳著,從晌午到黃昏,馬車停在途中的涼茶鋪,葫蘆牽馬匹去飲水。
許驕見大批駐軍,往京中方向去。
不是軍,是駐軍……
許驕端起茶杯的指尖略微遲疑,不對,這個時候怎麼會有駐軍京?
今日是初一,離京還有半日路程,進京做什麼?
見有將領騎馬而過,暫歇喝水,許驕低下頭,好在是裝,旁人也不認得,但確實聽說話聲有些耳。
余瞥過那兩人,兩人是低了聲音,但原本周圍就有行軍,太低了也聽不清,況且,這荒郊野外說什麼旁人能知曉。
“將軍應當是今晚到京中。“
“等將軍到,就穩妥了。”
兩人放下茶杯,繼續趕路。
許驕認得,這兩人是肖麾下。
葫蘆折回,“小姐,可以走了。”
許驕擺手,示意他暫時不要出聲。許驕是腦海中忽然聯想起了不事,當時去往梁城平的人是肖,宋昭和麓候接到消息去找宋卿源求后,第一個來靈山的人也是肖,如果有人是特意拿宋昭和麓候來試探宋卿源的態度,那首先能探明宋卿源心思的就是肖……
許驕忽然有些后怕。
梁城之的卷宗是肖呈上的,卷宗上說瑞王畏罪殺了闔府,而后自刎。
但如果這些都是肖說的……
有人借宋卿源的手除了瑞王在先……
許驕想起當時梁城之時,有人假冒暗衛的名義讓惠公公帶出城。
中途發現不對,折回了京中。
后來梁城事發,一直以為是瑞王的人,但細下想,不對!
瑞王都要殺宋卿源了,讓離開京中做什麼?
不是瑞王……
許驕心中越來越不安,忽然想到了一個人,宋云瀾……
——許相一人撐了半邊朝政……陛下得許相,得一良才。
——許相不必自謙,本王不在朝中,對許相也多有耳聞。
——我就是在想,云騰要是有許相,便無虞多了。
許驕眉頭越攏越深,若是當時沒有柳秦云,宋卿源又死在梁城,瑞王又有謀逆之舉,沒有腦子易沖的宋昭又和瑞王對上,生了意外……
那朝中最希權力能平穩過度的人,也就是希有在,能讓朝中平穩過度的人,是宋云瀾……
許驕臉微變,“葫蘆。”
許驕沉聲道,“葫蘆,你現在往慈州方向去迎魏帆,有多快去多快,告訴他,宋云瀾謀逆,宋卿源有危險,你讓他帶兵救駕,快!現在就去!”
“小姐?”葫蘆詫異。
許驕冷靜道,“路上小心,葫蘆,以宋云瀾的心機,不會讓任何從別去的人輕易接到魏帆,要活著把消息送給魏帆,現在就去,一刻都不要耽誤,快去!”
葫蘆沒再多問,牽了一側馬離開,又回頭擔心看向許驕,但還是離開。
許驕指尖微微了,宋卿源不是病,是宋云瀾要讓朝中看到宋卿源久病未愈,宋云瀾很聰明,迫不得已,他不會宮,他會敢在魏帆回京之前,讓宋卿源駕崩……
許驕看向豆角,“豆角,我們回京。“
作者有話要說:來了來了,這章寫了好久,如果分開,兩天更新,你們肯定要打死我,所以我寫到一起了,┭┮﹏┭┮,好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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