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五日，在江南正是杏花煙雨的好時節，北地的涼州城仍是一派春寒料峭。狂風卷起塞外的黃沙，吹迷了人的眼，更讓這座城池鋪染了一層土黃。

日暮時分，一支商隊緩緩地步了涼州城。

商隊領頭的是一位態頎長的，一襲紅，坐在駝峰之上，為這座灰蒙蒙的城池增添了不亮。看著高高城門之上碩大的“涼州”二字，兀自出神。

涼州城，終于回來了。

自八歲離開之時，每每夢縈魂牽的，就是這座城。

只是如今，這涼州城頭的旗幟不再是那個最為悉的“卓”字，而是一個“陳”字。

陳，是當今的涼州府尹陳兆亮的姓氏。當年卓天來故，靈柩帶回涼州城，涼州城全城舉哀，百姓哭之不絕。

鳴沙七義中剩下的三人老三陸萬象、老四唐嘯月、老五盛天飚認為此事與慕容傲有關。本來決打算待卓天來七七之日滿后，扶持卓天來的——當時年方八歲的卓小星繼任涼州城主，整兵討伐慕容傲，為卓天來復仇。可是一個月之后，涼州軍還未及為卓天來下葬，便傳來慕容傲已經攻破稷都，自立為帝的消息。

當時陸萬象當機立斷，將涼州軍民打散涼州城周圍的市鎮與沙漠之中。七天之后，當慕容傲親率大軍兵臨涼州城下之時，他原以為等待他的將會是涼州軍最激烈的抵抗，卻未想到是一座空城。

一世梟雄慕容傲站在涼州城下，親手將涼州城頭高豎的“卓”字旗斬斷，頗為失意地道：“好你個陸萬象，竟讓我沒有將涼州全城盡屠的機會……”

之后北梁順利的接管了涼州城，可是卻從來沒有任何一位涼州府尹能夠在涼州城呆滿六個月，死在任上的足足有七位之多。短短八年，涼州城頭的大旗已經更換過二十多次。流民作，盜賊四起，魔教橫行，然擾關，如今的涼州城是一個四之地，早已沒有昔日的繁華。城中的建筑多已失修，街道上的人行匆匆，只有幾個年老的花子蹲在城門口呆呆地看著他們這一行人。

卓小星沉默未語，在側，沐青蓮著白，坐在馬背之上：“我聽說卓姑娘自便是在這涼州城長大？”

卓小星點頭，道：“不過那時候的涼州城可不是這樣。”似乎有些喟嘆：“那時候城門口這一帶，全部都是商鋪，往來西域的客商將這條街塞得滿滿的。”

沐青蓮道：“如果不是因為慕容傲這個老賊想要篡位，如今涼州城若是還在卓將軍治下，一定不是這副景。”

卓小星正要說話，一旁閃出了一名著灰的大漢，正是四寨主唐嘯月。他附耳道：“小姐，雖然慕容傲如今尚管不到涼州城這個地方，但是如今涼州城也是分屬北梁的領土。我們最好不要久留，在此休息一晚，明日便南下。”

卓小星點點頭，一行人轉道往客棧而去。卻見道路前方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兩道人影。來者一男一，男子量高瘦，子面容清秀，只是略帶愁苦之，兩人看起來像是一對夫妻，皆佩雙劍，劍鞘之上刻著一朵芙蓉的徽記。

那高瘦的男子首先開口道：“將龍淵劍留下，否則你們今天誰也別想離開涼州城。”

沐青蓮面苦笑：“沒想到來得這麼快……”他低手向卓小星道：“此兩人是慕容老賊手下的鷹犬，他們兩人追了我一路，一個月前，兩人追著我到了涼州城外的老牛山，我使了個金蟬殼之計，從懸崖上失足掉下，本以為可以甩掉追兵，沒想到他們竟始終不曾放棄……”

那男子冷笑一聲道：“我們接到的命令是必須要奪得龍淵劍，哪怕你將自己挫骨揚灰，一日見不到龍淵劍，我們便一日不會回返。更何況，我們早已知曉你的目的便是找到當年卓將軍的舊部，既然如此，我們只需要在這涼州城守株待兔即可。”

唐嘯月定定看了兩人一眼，忽道：“想不到昔日鼎鼎大名的九秋山莊芙蓉雙俠竟然也為了慕容傲的走狗。鐘離彥，阮香筠，你們忘了當年在雪嶺關是誰救了你們嗎？”

那子本來容憔悴，聽聞此言更是大駭，一雙秀目盯著唐嘯月，半晌道：“你……你……你是唐大俠？”

唐嘯月語帶譏誚：“大俠不敢當，不過臣賊子而已，像你們這種忘恩負義，明哲保，投靠慕容傲的走狗才敢稱為大俠……”

那子不知所措，囁嚅著：“唐……唐大俠，當年在雪嶺關，是卓大俠在軍之中救了我夫婦二人命，此恩永世難忘。但是我夫婦實有苦衷……”

那名喚鐘離彥的男子早已不耐：“香筠，何必和他們說那麼多，手——”

話音未落，他背后雙劍已然出鞘。直取沐青蓮，沐青蓮稍一騰挪，鐘離彥雙劍已然落空。沐青蓮接著一個鯉魚打，從馬背上掏出一把長劍來。便與鐘離彥戰在一起。

沐青蓮本是三大劍宗之一無方劍樓的弟子，其授業恩師更是無方劍樓當代掌門諸葛希夷，本是江湖中年輕一輩的佼佼者，其佩劍“夔龍”更是劍中絕品。鐘離彥與阮香筠夫婦則出自渭南武林世家九秋山莊，在江湖上也算名已久，所用的武學為家傳的芙蓉劍法，此劍法雖是妙，但此劍法本為合修劍法，如一人使出，則空門盡顯，需兩人配合使用，一者主攻，一者主守，滴水不。沐青蓮在從渭南到涼州這一路上，吃了這對夫婦不小的虧。不過此時，鐘離彥雖然強攻而出，而那阮香筠尚在躊躇，并未出手，沐青蓮覷得機會，殺得鐘離彥節節敗退。

鐘離彥心中惱火：“香筠，卓大俠九年前就已故，就算你我曾欠他的恩，也只有下輩子再還。你再不出手，我們回頭怎麼向兩位圣使代，別忘了，還有竑兒……”

聽到“竑兒”兩字，阮香筠臉劇變，對那位灰大漢道：“唐大俠，我知道龍淵劍正是昔日卓大俠之佩劍，但是今日我夫婦非取得龍淵劍不可，他日九泉之下，再親向卓大俠謝罪。”說完便雙劍出鞘，向鐘離彥與沐青蓮的方向躍去。的加迅速彌補了鐘離彥單使芙蓉劍法的空門，兩人配合默契，轉瞬之間，雙方攻守易位，沐青蓮左支右絀，無計可施。

唐嘯月冷哼一聲：“沒想到退八年，倒讓人以為我鳴沙七義無人，難道你以為憑你們夫妻兩人，今日就能帶走龍淵劍？”

他的話音未落，一旁的街道上已經不知何時站了五個人。此五人皆是一土黃，在城中風沙的遮掩之下，倒是形容不顯。為首一人道：“誰說只有他們兩人？難道在唐大俠眼中，我們終南五仙就算不上人嗎？”

卓小星正自驚疑，一旁的沐青蓮已經驚呼出聲：“終南五鬼？”

終南五鬼正是二十年前來盤踞在終南山的幾名武林敗類，據說與魔教有些關系，所練的功法也俱是些邪魔外道，昔年五人聲名鼎盛之時，終南山一帶每天都有命案發生。所以別人稱他們為“終南五鬼”，他們五人卻不喜這樣的稱呼，自號為“終南五仙”。也許他們時運不濟，出道未久，就遇上了當時威名赫赫的卓天來與鳴沙七義。卓天來彼時揚名江湖未久，卻干了一件許多名已久的江湖宿老想做都沒有能做到的事，便是將當時江湖上最臭名昭著的十大敗類一一打敗并且生擒，在幽州臺召開武林大會，對這十名大罪者進行公審定罪，并邀請武林各大門派世家列席。之后，更是將這十名罪者流放到極北之地的巖冰島。自此之后，江湖上可算是一派靖平，就連大魔頭都不是對手，剩下的邪魔外道自然是虎也得臥著，是蛇也得盤著。

終南五鬼自從幽州臺武林大會之后便在江湖上銷聲匿跡，沒想到竟然會在這里出現。

唐嘯月一聲嗤笑：“沒想到慕容傲還真是不擇食，不管是人是鬼都要。無怪乎如今改朝換代已經九年，各地還是烽煙四起。”

終南五鬼領頭的魘鬼嘿嘿一笑：“天下是不是改朝換代與我們終南五仙可沒有關系，如今我們兄弟可終于不用藏頭尾了，誰管他龍椅是姓慕容還是姓李。”

老三魍魎鬼道：“我們可和那自詡名門正派的芙蓉雙劍不一樣，與你們鳴沙七義可沒有，仔細算算反倒有大仇——”

他話音未落，卓小星卻聽到一聲驚呼。“小心，閉上雙眼——”沐青蓮雖然忙于同芙蓉雙劍糾纏，察覺不對，仍然出聲示警。

卓小星下意識閉上雙眼，只聽得耳風聲竟然夾雜著無數的風沙。雖是雙目不能視，但是僅憑耳力，周遭靜仍然在的靈覺中一清二楚。沐青蓮仍然在與芙蓉雙劍周旋，唐嘯月已經拔刀與終南五鬼戰在一起，而在不遠之，另有兩道強大的氣息，不過在戰斗之中最堪耳的是沐青蓮那清朗的嗓音。

“這是終南五鬼中的魍魎鬼中的風沙之，能運使風使得地面上的沙石飛起，專門襲擊人的雙眼。而且他擅長匿，要小心襲。”自從終南五鬼出現之后，與沐青蓮對戰的芙蓉雙劍攻勢明顯放緩，雖然招式并未停止，倒是有一大半的注意力分散到那終南五鬼上，倒是讓沐青蓮猶有余力。他一邊瀟灑揮招，一邊道：“左邊那位使鞭子的是五鬼中的魘鬼，他是五鬼中武功最強的，手上的功夫了得，這鞭子的倒刺上萃有劇毒；這使鐵錘的是五鬼中的魃鬼，此獠力大無比不過速度不夠，倒是好對付，那邊的是怪鬼……”

“啊呀——”他一不留神，左臂已經被鐘離彥劃破。

“你話太多了。”鐘離彥道。

這時，一直穩穩坐在駝峰上未曾過的紅突然站了起來，座下的駱駝突然揚起前蹄，發出一聲低嘯。

接著便是快得不及眨眼的刀，幾乎是在轉瞬之間，刀從不可知之起，自不可名之消失。只是在刀消失之后，終南五鬼已經人人帶傷，每人所傷的地方并不相同，雖然傷勢并不重，但是已經足夠讓他們驚懼。

紅又重新坐在駝峰之上，仿佛從未過。

“此招名驚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