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反派黑化前》106、番外一

第二世番外1

湫十是被伍斐帶著人從設了重重制的庭院中救出來的。那個時候,程翌已經將莫取而代之,為了新一任天帝。

那幾日,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時候,氣溫急轉直下,午后常常飄起一場接一場陸續的小雪,地面結著一層薄薄的冰,院子里的花草枝葉上,都覆蓋了一層汪汪雪

打打鬧鬧,無話不說的玩伴,數千年之后再見,兩兩相,彼此都了對方眼中陌生的模樣。

伍斐玉扇橫空,將奉命守著湫十的青楓等人重重掃開,無聲氣浪,皎月輝從扇尖一閃而過,下一刻,青楓如同折翅的鳥兒般捂著膛咳著重重飛出去,真正落地時,整塊骨都塌陷下去。

他手掌撐在地面上,努力咽下間不斷上涌的,眼神震驚,聲音里帶著難以抑制的痛意:“咳——伍斐,你膽敢!”

伍斐斂眉,他是清潤的長相,小時候就是幾人中典型的和事佬,格好,八面玲瓏,面面俱到,很有真正下狠手得罪人的時候。

這次,算是例外。

隨著程翌的上位,天族和妖族、魔族之間,已經是爭鋒相對,不死不休的局面。

青楓掙著咬牙,點燃符紙通風報信,結果發現自己已結界,一言一行,皆在敵人掌控之。不論他怎麼催靈力,都點不燃手中的澄黃符紙。

伍斐收了手里的扇子,翩翩如玉,風姿迷人,他頂著一雙勾人的桃花眼,居高臨下地看著倒地不起的青楓,聲音依舊算得上和煦:“我有什麼不敢的?”

“沒想到,一個早就被主城拋下的棄子,還能讓伍斐君親自跑一趟。”青楓沉著臉“嗬”的笑了一聲,面無表用手掌重重抹去跡,道:“是我失算了。”

伍斐懶得跟這種在程翌手下狐假虎威的小啰啰說些什麼,他頷首,輕飄飄地道:“既然知道,就別想著給你主子通風報信了,安心閉眼吧。”

青楓的為泱泱素中刺眼的污痕。

料理完莊子里的守衛,伍斐塵不染地行至湫十側,神淡淡,聲音也聽不出什麼緒:“走吧。”

湫十垂著眸,很輕地點了下頭。

沒問他要去哪里,去做什麼。

伍斐以為依格,不出半個時辰,必然會提出一些疑問,比如他為什麼要來,誰讓他來的。

從前就是很閑不住,能一直嘰嘰喳喳說說笑笑的子。

可出人意料的,湫十什麼也沒問,像一朵安靜的凌霄花,不言不語,在方寸之地。

最終,還是伍斐先開了口,他看著飛舟邊迅速掠過的流云,不不慢地道:“程翌上位,現在六界不太平,我們先回魔宮,宋昀訶和你父母都在那。”

湫十咳了一聲,幾乎是從嚨里出一聲低低的好。

風吹起兩人的角,頓時又是一陣無言以對。

這一刻,兩人幾乎同時意識到,時間真的將他們改變了。

即使再相見,即使還是記憶中那張悉的臉,有些東西,卻怎麼也回不去了。

那段肆意笑與鬧,無所顧忌,無話不說的時,終于徹底的,永遠的停留在了昨日的回憶中,鮮活依舊,無法重來。

不多時,飛舟落地,巨大的魔窟中心,一座座黑的宮殿無聲聳立,囂張的魔焰沖天而起,火蛇似的盤旋著,將魔宮護在腰腹之下,威風凜凜,聲勢頗大。

伍斐從云舟跳下來,湫十遲疑了下,也跟著輕飄飄落地。

魔宮是魔域最中心,魔焰守護著這里,但凡有陌生氣息闖,輕則被灼傷,重則神魂俱滅。伍斐是這里的老常客,進出沒有毫排斥,許是湫十上帶著天族的仙氣,在跟著伍斐進魔宮城門的時候,突然遭到了魔焰的進攻。

猝不及防之下,湫十嘶的一聲,連著退了好幾步,飛快甩了甩左手,在伍斐看過來的時候,又迅速地抿,垂眸,一聲不吭。

“沛,收火。”沛是魔焰生出的靈識,聽伍斐放話,竄竄往上升的火苗慢吞吞地了回去,同時不忘示威般的朝湫吐了吐火舌。伍斐回過頭,神復雜地問湫十:“沒傷吧?”

湫十連忙搖頭,了下,囫圇地回:“沒事……沒傷,我躲開了。”

即使上帶著天族的味道,可到底是跟在伍斐后進來的人,沛不會真下死手攻擊,方才那一下,頂多五力道,以湫十的修為,應該是能躲過去。

思及此,伍斐沒有再多問什麼。

一路暢通。

伍斐引著人七彎八拐,最后停在一偏僻的小院前,下顎抬了抬,對湫十道:“稍微讓人收拾了下,你先住著,院里有兩個伺候的使,要什麼缺什麼,知會們就行。”

“我還有事,先走了。”

湫十點了下頭,在伍斐轉的時候,手掌微不可見虛虛攏了攏,低聲道:“謝謝。”

伍斐恍若未聞,只是在某一瞬,腳步很短促的頓了下。

說來也諷刺。

這還是他活了這麼多年,頭一次聽到來自宋湫十的道謝。

昔日驕般的主城公主,要什麼有什麼,會撒,會哄人,將他們幾個使喚得團團轉,寶石,靈,丹藥,天材地寶,樣樣捧到跟前,不求道謝,只求安分守己,別再惹禍。

去接之前,伍斐其實是不愿意的。他想著,既然走了,既然當年頭也不回,毅然決然,將秦冬霖害那副鬼樣子,那就永遠也別回頭,自己選擇的路,苦果自己嘗。后來頂不住力,還是帶著人去了,去的路上,他想,真要見到人了,他一定使出畢生毒舌功力,明嘲暗諷,將貶得一無是

可真見到了,見到那張瘦得不行的臉,風一吹就要倒的,還有本不該出現在宋湫十上的怯弱,沉默,那些刀子般的話語,便通通咽回了肚子里。

這一聲謝謝出口,伍斐終于后知后覺意識到,那個鮮活的,吵鬧的妹妹,那顆昔日的六界明珠,不會再發了。

伍斐進議事殿的時候,陸玨正在凜聲分析天族向,“程翌用從長老團中得來的噬心丹和秋風蠱的解除方法,跟莫換來了天帝之位,駱瀛一走,手下的靈將全部落到程翌手中,這勢力不可小覷。長老團的能掀起一陣風浪,可依我所見,起不了什麼大作用。”

“莫長恒已死,莫帶著駱瀛游走六界,天族嫡系徹底凋零……”

見到中途出現的伍斐,陸玨話語不可避免的歇了下來。

議政殿都是悉的面孔,宋昀訶,長廷,陸玨,流夏,伍叡,以及坐在上首,一黑綢,神淡漠不耐的秦冬霖。

大家的目或多或落到伍斐上——他們皆知他缺席今日商議,是做什麼事去了。

“陸玨,接著說。”宋昀訶朝陸玨頷首,聲音沉穩而溫潤,沒有問伍斐任何一個與天族無關的問題。

半個時辰之后,該商議的事都說得差不多,流夏,長廷以及伍叡先一步出議政殿,留下的人心照不宣,一眼去,全是昔日宋湫十識的面孔。

可誰也沒開這個口。

明顯都在顧忌些什麼。

從伍斐進殿時起,秦冬霖便一直鎖著眉。

他尚是流岐山君時,上有清冷而矜傲的氣質盤踞著,墮魔之后,這氣質便轉變了亦正亦邪的妖冶,從前不常笑,現在勾笑起來時,屬于九尾狐一族的清絕儂妍便盡數釋放出來,像帶著毒刺的綺羅花,給人的覺是難以言喻的危險。

喜怒無常,晴不定。

心狠手辣,殺伐無度。

都是他。

昔日名六界的天驕人,一劍九州的年劍修,早在時間中為了水中泡影。

如今的魔主,被名門正道唾罵,被六界劍修引為恥辱,所有人聞之變,名號能將路邊的小孩嚇得啼哭不止。

給你的事,辦得怎麼樣?”秦冬霖似笑非笑地掀了下眼皮,額心印著一道扭曲的魔痕,懶洋洋問話時,邪氣橫生。

伍斐神復雜地掃了一眼垂首不言裝作毫不關心的宋昀訶,沉默半晌,整理好緒開口:“人我已經接回來了,住在西邊小湖口才收拾出來的院子里,安排的伺候的人都是提前訓練過的,口風嚴實,知道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

秦冬霖漫不經心地頷首,旋即起,嗤的笑了一下,意味涼薄,“讓人看好了,魔宮是險地,跟天族開戰在即,這時候死人,不吉利。”

誰都知道,宋湫十有多鬧騰。一個小小的院子本困不住,不消三日,能在整個魔域上空放煙花。

伍斐角繃不住往下,他想,這一次,他們的擔心應該不會被落實了。

當夜,月正圓。

涼亭上,幾人飲酒,話卻得可憐,彼此都有心事,可若論神最淡定自若的,恰恰是秦冬霖和宋昀訶。

他們一個是昔日宋湫十最親近的人,一個是濃于水的親兄長。

誰也沒有提起,誰也沒有去看

整場酒下來,反而是伍斐最索然無味。他是一步步看著秦冬霖從意氣風發的天之驕子走到今日的,他驕傲,從不肯輕言半句他墮魔的原因,可作為數萬年相知的好友,他能不知道?宋昀訶能不知道嗎?

宋湫十從生下來就跟在他們屁后面轉,年時,次次因被罰,咬著牙頂黑鍋,也曾氣急敗壞喊麻煩,闖禍鬼,可再怎麼鬧,畢竟擺著,他年齡大些,即使被氣得跳腳,也不會真跟計較。

唯獨這次,唯獨這數千年的時

小公主不食人間煙火,可以天真,可以惹事,但不能頂著婚約,跟人一走了之,讓天下人看秦冬霖,看流岐山的笑話。

秦冬霖對那麼好。

他們四個,曾那麼好。

伍斐咽下間的烈酒,才狠狠心想說活該,不知怎麼的,又想起了那雙怯怯的眼睛。

他看得出來,在外面了許多不為人知的苦。

“嗬。”伍斐舉著杯跟宋昀訶,又看向秦冬霖,問:“真不去看看?”

宋昀訶飲酒的作一頓。

秦冬霖邊勾著的笑意分毫不減,他舉著手里的酒盞晃了下,像是沒聽見似的。

若不是親眼見過他墮魔時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伍斐險些真以為他早就放下了那件事,那個人。

“沒什麼好看的。”宋昀訶手掌在寬大的袖袍下虛虛握了握,又不松開,一向清潤有加的聲線要多冷淡有多冷淡。

。”伍斐道:“一個比一個有骨氣,就犟著吧。”

接下來三日,魔宮一派平靜。沒有想象中的飛狗跳,聽伺候的使來報,宋湫十無聲無息,連院門都未曾踏出半步。

安靜得不像宋湫十。

直到第四日,宋呈殊和唐筎忍不住,神不知鬼不覺地去了趟宋湫十住的小院。

午后,唐筎紅著眼來議政殿的書房找秦冬霖。彼時,宋昀訶和伍斐也在。

“冬霖,小十的手被魔焰燒壞了,火毒,我和你宋叔不是沛的主人,那毒不出來。”唐筎看了眼眉心燃著魔紋,一舉一盡顯妖異的男子,吐字艱難:“唐姨知道從前種種,是小十不懂事,,驕縱,被家里人寵壞了,可再如何,也是主城的姑娘,是昀訶的親妹妹。”

“你就當,就當今日唐姨厚著臉求你。”

書房中有片刻寂靜,宋昀訶和伍斐同時皺眉,前者問:“火毒?跟誰進來的?”

伍斐沉默半晌,鼻脊,道:“我。”

“沛是朝兇了一陣,但那火,明明避開了。”

秦冬霖看著窗牖外,掛在天穹正中的驕,微微瞇起了眼,想,今天天氣不錯。

魔宮的冬季,很難看見這樣的

而那張曾經讓他很喜歡的臉,也已經三千年沒見了。

那就去看一看吧。

從議政殿到宋湫十住的西邊小院,隔著長長的一段路,冬日暖如碎金般灑落,在半空中形一個接一個巨大的圈,襯得素日最是沉沉冷的魔域也亮堂起來。

一路無話,氣氛凝重,就連一向最多話的伍斐,也沒多說什麼。

直到他們站到那一方小小的院落前,著那扇半開半闔的籬笆門,秦冬霖眼神中才漸漸泛起了些微的波

再相見,宋湫十會是什麼樣子呢。

都活階下囚了。

還得靠昔日被頭也不回拋下的兒時玩伴施以援手,才逃出生天。

不知此時此刻,心中是什麼滋味。

秦冬霖純黑的長睫垂落,想,一定十分有趣。

縱使每個人心中設想過千萬種相見時的畫面,冷淡的,不和諧的,或是撇著包著淚喊疼的,唯獨沒料到,會是眼前這種景——

房門嘎吱一聲從外由里推開,原本坐在床沿發呆的人聽了靜,飛快地抬頭看了一眼,下一瞬,又猛地垂首,鬢邊長長的發落下來,將的側臉和神遮擋得嚴嚴實實。

局促地站起來,手腳不知道往哪放似的無措。

滿臉皆是那種想喊人,又怕喊了之后惹人厭煩的怯弱與驚慌,最后只是角微弱地,沒有出聲。

三個男人無聲著這一幕。

所有憋在心里的冷嘲熱諷,指責不滿都像被人兜頭舉著一盆冷水淋下來,偃旗息鼓,一路直直下沉,直到四肢百骸,五臟六腑都流淌起那寒意。

他們何曾見過這樣的宋湫十。

是懸于天邊的小太,從東邊到西邊,升起又落下,張揚而熱烈,鮮艷而明

秦冬霖的眼神審視般落在宋湫十上,從瘦得套不住鐲子的手腕,到細得不堪一折的腰肢,再到看不到半分上揚弧度的蒼白角,深黑瞳孔中,星點沉滅的亮漫開,宛若大火之后,斷壁殘垣下一捧燃盡的余燼。

唐筎知道他如今晴不定,反復無常的脾氣,不敢也沒臉讓他在這里久待,于是上前一步,握住宋湫十左側手腕。后者始料未及,輕輕掙一下,手掌攏著袖往后,想說些什麼,又似乎有某種顧忌,遲遲沒有開口說話。

唐筎輕輕揭開那片素袖邊,只見整只手背,全是灼爛的,粘連出黑紫的,灼傷邊緣,還不斷冒著黑的焰氣。皮被反復炙烤,崩裂又愈合,愈合再崩裂,越來越嚴重,且隨著時間的推移,有往外圈擴散的趨勢。

宋湫十有一雙天生適合琴的手。

當年,可寶貴這雙手,平時磕破點皮,都要舉到秦冬霖面前哼哼唧唧,讓他看看自己的“嚴重傷勢”。

如今,也能面不改容忍這樣大面積的潰爛出現在手上。

湫十有些不自在地側了下首,眼神落到側的地面上,呆呆地看著。

程翌再有蹊蹺,也不可否認,這是當初選擇的路,是輕信了人,所有的苦果自己咽。

不希被他們看到這副慘兮兮的樣子。

伍斐親自將救出來,已經很麻煩人了。

宋昀訶看著那一片的水泡和膿水,著拳,很輕地閉了下眼。

不敢再看第二眼。

“冬霖,你看看。”唐筎輕聲問:“火毒還能不能祛除?”

秦冬霖凝著眉,臉實在不算好看,神是一種周旋在不耐和躁之中的微妙平衡,伍斐看得有些張,不朝前一步,生怕他突如其來發作。

宋湫十這種小板,不夠他傷的。

“可以祛除。”出人意料的是,秦冬霖沉默半晌,居高臨下地著只到他膛位置的宋湫十,聲音冷到極點,聽不出緒波:“會很疼。”

湫十連著搖了幾下頭,不知是不是因為許久沒開口說話,聲音很小,極輕,還帶著些不易察覺的嘶啞:“沒事,我,我不怕疼。”

可從前的宋湫十,最怕疼。

秦冬霖眼中的沉又深了一圈。

片刻后,宋湫十默不作聲坐到小幾邊,秦冬霖一掀袍,在圓桌邊的高凳上坐落,兩人靠得有些近,上淡淡的清茶香分明能十分輕易的飄到他的鼻尖上逗留,可就是那手就能到的距離,中間整整流淌了三千個春秋。

他們是曾經無話不說,比家人還親近的存在,如今,一個站在時這頭,一個站在歲月那頭,連一個對視都顯得格外艱難。

何其諷刺。

秦冬霖骨節分明的長指點在手背上,躍的濃稠魔氣化為長長的線,不模糊的手背里鉆,須臾,潛伏在極深的黑魔焰像是得到了某種召喚,猛的躥起老高。

宋湫十的臉頓時一點點白起來,額心沁出細的汗珠,實在忍不住的時候,會咬一咬下,察覺到秦冬霖的目,又很快松開。

半盞茶的時間,從開始到結束,連哼都沒哼一聲。

秦冬霖在最后一縷魔焰消散的瞬間收回長指,像是終于忍夠了似的,多的半句話沒有,轉就走。

那副避之不及的模樣,格外能催人眼淚。

湫十眨了下眼,在唐筎催促般的暗示下,對他清瘦的背影說了一句四天前對伍斐說的話:“……多謝,魔君。”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不

其實畫七是個甜文作者。

本章評論,前三十發紅包。(雖然可能看的人都沒三十個)

后天見,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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