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玉真的不喜歡喝藥。

更何況,靈植熬藥的味道比起尋常草藥還要古怪幾分。

坐在秋千上靜靜看著了悟熬藥，與他打商量：“你不是會煉丹嗎，為什麼不能把它們拿去煉丹？這樣才能讓它們的效果最大化。”

了悟往爐子底下添了一塊新的木柴：“煉丹還需要找各種輔料,現在天材地寶缺，想要備齊所有輔料太麻煩了。”

這麼說也是,大戰來臨之際,天材地寶就了俏。

但衡玉還是覺得難以忍。

了悟無奈瞧一眼,往瓦罐里扔了一大把冰糖。

衡玉余瞅見,只當作自己沒看到,目死死盯著院中那棵梧桐樹，仿佛那樹里蘊含著什麼格外深奧的道理般。

稍等片刻，了悟將黑乎乎的藥倒進碗里。

這個天氣很容易將藥放涼，他端著碗走到衡玉面前，笑容縱容又無奈：“喂你喝。”

“什麼？”衡玉看他，只覺得他眼里的笑意像是小鉤子般，能鉤得人心底。

這個喂，就是字面意思的喂。

了悟喝了兩口藥后,到衡玉邊,將藥給渡了過去,等咽下后也不退去,繼續勾著。

苦的藥混著冰糖的甜味格外古怪,但衡玉沒想到這人居然使用人計，熱得都有些招架不住。

兩人稍稍挪開些距離，了悟用指腹慢條斯理抹去角的藥，無辜道：“能接這藥味嗎？”

衡玉咬而笑：“不接。”

緩緩順著腰際手掌，輕飄飄勾住了悟的腰帶，有意無意間挲他的腰。

“但我喜歡師兄的滋味。”

了悟忍不住輕咳兩聲,住衡玉的手不讓再。

如今佛道第四朵大道之花已經出現，他真與雙修也并不會有損自己的佛道。再加上他們的道大典已經在慢慢籌備，這麼輕輕撥，他便有些不住。

“你如今太虛弱，不可縱。”

衡玉眉梢微挑：“那你還勾引我？”

“之所至。”

好一個之所至。

衡玉也不再逗他，乖乖接過藥碗，一口氣將藥悶了個干凈。

瞧著這麼干脆，了悟心下還有幾分憾。但下一刻，一道潤的在他頸間蔓延開，又極好地了他。

“要吃餞嗎？”了悟在耳邊低語道。

衡玉攀上他的脖頸，吻住他的，含糊道：“不需要了。”

鬧了半天，了悟領著回去睡覺。

神魂破損、壽元燒盡，又足足沉睡近五個月時間，衡玉知道肯定會有很嚴重的后癥。但當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被劇痛席卷時，那種疼痛幾乎讓人生不如死。

了悟這兩天帶隊與邪魔戰，靈力消耗劇烈，正躺在側睡。他睡得不深，一悶哼出聲便睜開了眼睛。

“別咬自己的。”了悟急切道，同時手撐著床榻伏在上，另一只空閑的手隨手扯掉自己的半邊里，鉗住的下顎，“乖，咬肩膀。”

衡玉抬眸看他，眼里都是痛苦而化的水，只過去了短短十幾息的時間，便已經疼得渾冒冷汗，汗水使得頭發黏在的頰側，整個人憔悴又可憐。

遲疑片刻，還是咬住他的肩膀，如藤蔓般放肆纏在他上。

了悟怕著會讓不舒服，摟著滾了半圈，讓著自己。他的手搭在的背脊上，能清晰到比之前清瘦許多。

這如海浪般一陣接著一陣的疼痛，持續半個時辰后就消失了。

衡玉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般，渾冷汗。

了悟被帶累得也出了一汗。

“還疼嗎？”他在耳側呢喃。

“已經過去了。”

衡玉松開口，發現他肩膀已經被咬出個格外明顯的牙印。

手，用指腹溫地挲那道牙印，作輕得像是在撓。

了悟抓住的手，送到邊輕吻一下，憐惜道：“抱歉，讓你苦了。”

天已經快亮了，衡玉不急著這一時去沐浴，微微一笑，垂下眼闔目養神。

“睡會兒嗎？”了悟問。

“睡不著。”

然后，衡玉就哭笑不得地聽到了悟在給誦經。

誦經的催眠效果對來說一直都很好。

衡玉才聽了小半刻鐘，就靠著他沉沉睡過去。

-

今天整個西北之地都籠罩在朦朧細雨中。

合歡宗被調派出城參與行，舞全罩著黑的斗篷，長劍刺拔出時，邪魔那黑而骯臟的濺到的斗篷上，很快被雨水沖刷走。

殺得格外狠，手起劍落時表現得尤為麻木。

唯有聽到同門的慘聲時，眉間才會出幾分忍的痛苦神。

他們今天遭遇到的敵人并不算強，到最后徹底清場時只花了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沒有人員隕落，只是傷了幾個人。

在日復一日的征戰中，這些弟子們早已養了非常好的戰斗素養。

傷的人連忙服下丹藥控制傷勢，被完好的同門攙扶起來。

清點完人數后，舞眉眼冷肅道：“今日任務結束了，我們回城吧。”

平安撤退回到城門，舞那始終繃著的背脊稍稍放松些許。

臉上這才多了幾分笑意模樣。

而這抹笑意，在看到撐著油紙傘慢慢走到面前的衡玉時，更深了幾分。

“師姐！”低垂著頭神游天外的喻都猛地驚呼。

“師姐，你終于醒了！”

“師姐你沒出事，這實在是太好了！”

剛剛還格外沉悶的隊伍在看到衡玉時頓時一團，一個個恨不得過來跟打招呼。

衡玉輕笑：“是啊，抱歉，今天才過來看你們。”

笑得這麼，強行按捺著心中激之的師弟師妹們不了了，有一個算一個都朝來，如眾星捧月般將圍住，又很小心地沒到，免得上的跡和冷意傳到上。

“師姐你傷得那麼嚴重，之前游云大長老跟我們說的時候我們都嚇死了。”

“對啊，師姐你太來了，好在一切平安。”

“要我說就應該我們去探師姐才對，你那個傷勢怎麼躺著養傷都沒問題。”

舞兩手抱臂站在人群外圍，輕嘖了一聲。

與眾師弟師妹們談幾句，衡玉無奈扶額笑：“我們別圍在城門了，回宗門駐扎地吧。你們回去換服沐浴一番，等天暗些我們一塊兒用些東西？來迎接你們前我已托廚房那邊做了合歡糕。”

聽到這話，舞連忙上前搭腔：“對啊，你們不累我可累了。像我這般艷的人，怎麼能忍自己渾污。”

笑說一句，舞才將視線落到衡玉上。凝視著衡玉，似是想說些什麼，但最終只是稍稍紅了眼眶。

“還能醒來就好。”

當面對死亡為這幾年的主旋律時，舞的要求已經變得很低很低。

——哪怕遭遇層層痛苦，只要人還在，還能一塊兒飲酒高歌，一塊兒醉臥紅梅白雪，這就已經是極好了。

衡玉抬手了舞的頰側，幫抹去頰側那小塊污：“別哭。”

舞眼里水更濃：“你是笨蛋嗎！不能說別哭這句話知不知道！”

一直在咬牙強撐著，不敢輕易倒下去，就怕其他師弟師妹們看到放棄，也跟著心態崩塌。

面對苦痛時，尚且猶有余力微笑。面對這樣平靜的問候，卻很難不失態。

“哭出來也好的。”

衡玉瞧舞一眼，又去看后的師弟師妹們。

沒再說話，垂眸從儲戒指里取出個合歡花形狀的八音盒，扭木條后，音樂聲頓時響了起來。

這首曲子在合歡宗里流傳甚廣，是出了名的靡靡之音。

悉的音樂聲引得眾人驚呼出聲，但很快，這些許驚呼聲全部被了下去，大家安靜在雨中行走，側耳認真傾聽這首曲子。

音樂聲和著細雨聲，和著風聲，和著他們輕緩的腳步聲，一時之間，時好像跌轉回到在合歡宗里的漫長歲月。

直到眾人沐浴結束，一塊兒盤膝坐在大殿里吃合歡糕時，舞才問起這八音盒是怎麼做出來的。

“興趣嗎，等以后回到宗門，我慢慢教你們怎麼做。”衡玉說，又從儲戒指里掏出幾個萬花筒遞給后的喻都，讓他拿去和其他師弟師妹們慢慢玩。

這萬花筒勝在構思新奇，喻都他們逮著一個新奇的玩意就樂呵半天。

衡玉靠著墻壁慢慢注視他們，舞和遲學著的作。三人這麼并排坐了會兒，衡玉出聲道：“聽了悟說，你要找我聊問題？”

聞言，遲好奇地瞧過來。

舞神一僵，不爽嘟囔道：“不是吧，他連這個都告訴你了？”

衡玉笑：“為什麼你會以為他會瞞著我？”

“好吧，其實沒什麼大事。”舞抬手撓撓頭，手腕間那串鈴鐺隨著的作發出脆響，馥郁而人的暗香直朝衡玉鼻尖襲來，“你也知道我修的是，而且合歡宗弟子并不講究什麼結為道只此一人，素來是由著自己的，喜歡就上，不喜歡就撤。”

合歡宗整個宗門都是這種風氣，舞從小在宗門里長大，會有這種想法實屬正常。

“我承認我對俞夏不一般，但想想，我對他或是他對我，沒到你和了悟那種狀態。”

說到這里時，舞瞧衡玉一眼。邊能作為參照的對象，僅有衡玉一人。很清楚那位佛子待衡玉有多好，相比之下，俞夏待總覺得欠缺了幾分。

當然，舞必須得承認，待俞夏也不夠好。

旁聽的遲：“……”

行吧，拿俞夏和那位佛子比，那他們兩人這段還有得磨了。

倒是衡玉輕笑起來，說：“彼此的相模式是不可能照搬的，只要你和俞夏覺得舒服就行了。我大概理解你為什麼會糾結了。其實不用太糾結的，還是和以前一樣相，讓一切順其自然吧。長生大道路漫漫，就算糾纏個幾百年才出結果，那也還有上千年歲月彼此相伴。”

舞微微垂眼，順著衡玉這番話思考片刻，點頭道：“你說得有道理。”

這時，不知道是哪個師弟師妹扭響音樂盒，悉的曲子響徹整個大殿。

有人開口跟著唱。

慢慢地，其他人也一塊兒跟著唱。

舞起了興致，起走到人群中跳了支折腰舞。廣袖揮灑間，嫵多姿萬千，難怪總有人如其名這種說法。

圍坐著的眾人高聲歡呼，還有同樣學過折腰舞的師弟師妹加其中起舞，場面混而熱鬧。

衡玉不太舒服，只是安靜坐在角落給他們打節拍。

舞那支折腰舞快跳到尾聲時，衡玉注意到殿門逆站著個穿劍宗服飾的青年。

眸一閃，凝神看去，只見那人的目追隨著舞，臉上帶著極濃的驚艷詫異之。

“舞！”衡玉連忙高呼一聲。

舞剛好在擺定格姿勢，水袖垂到頰側，臉上的緋要更盛幾分。

折腰舞強度極大，舞舞完一曲氣息微。聽到衡玉的說話聲，抬眸看向衡玉，見衡玉抬手指了指左斜方，目跟著移過去，瞧見那容貌悉的人時，舞臉上笑容更深了幾分，如一朵瀲滟多、盛放到極致的合歡花，人明知有危險，還是忍不住繞過叢叢荊棘為而來。

夜濃重，衡玉功退，打算跑回去找的了悟。

才剛走出大殿，衡玉便瞧見悉的人。

了悟提著一盞燈籠站在殿外，不知道是等了多久，渾帶著淡淡的涼意。悱惻的月落到他上，他便了令人向往的溫鄉。

衡玉邁下臺階，快步走到他面前：“我想你了。”

了悟牽住的手，輕笑道：“那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