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鬢邊不是海棠紅》第23章
第23章
他們一直聊到一點鐘才離開胡記麵館,這大半天去掉了,還沒到天橋的邊兒呢。出了麵館的門,商細蕊拉著程臺的手一陣勁走,誓不再被任何事打擾,天橋的風貌才得以躍然於眼前。
也就是塊不大的空地,程臺目測下來,他家王府的花園興許都要比這大。空地上什麼人都有,唱戲的說相聲的算卦的要飯的,還有餛飩攤和看洋畫的,人人據守一,人頭攢熙熙攘攘,十分擁。商細蕊拉著程臺東看看西瞧瞧,一個賣面的小攤上,有各式各樣京戲臉譜。
商細蕊喜道:“這家臉譜做得好啊!特別緻!曹!你看!還有黃巢!每樣買一個,上臺就可以不畫臉了,這麼一戴,齊活兒!”他拿了一個罩在程臺臉上,左右一忖,惋惜道:“可惜戴上了就把眼睛遮了大半。不眼睛不好。表也沒有。”
不遠,一名子穿著大紅大藍的戲服,上了妝了片子,肩上架著魚枷,那是蘇三的打扮,旁邊只有一個老頭給配二胡。戲子的嗓音格外尖亮,天橋那麼嘈雜的地方,一唱,就把紛攘的人聲給撕裂開來了。不知道這個嗓子是不是專門給天橋培養出來的。
商細蕊笑道:“這個倒應景!”
程臺也笑道:“在這兒唱這出,比哪個臺都合適。”
那子正唱到彩之:
——“蘇三離了洪縣,將來在大街前。未曾開言我心慘,過往的君子聽我言:哪一位去往南京轉,與我那三郎把信傳。就說蘇三把命斷,來生變犬馬我當報還。”
商細蕊隨著唱詞品評道:“街字不好,轉字不好,傳字不好,說字也不好……咬字不行啊,是南方人吧!”
程臺一咂,道:“商老闆,不許跟擺攤的較真。”
商細蕊道:“我沒有較真,隨口說說而已嘛。”一面掏出幾個角子丟在銅鑼裡,對那姑娘含笑點一點頭,他不管在哪兒遇見唱戲的,覺總是很親切。
再往下走,聽了一段相聲,看了會兒雜耍。商細蕊剛來北平那會兒,稀罕天橋稀罕得跟什麼似的,天天來逛,流連忘返。發達了以後,世面見得多了,也就沒有那麼著迷了,他來天橋是另有所圖——相聲裡的包袱有沒有能放到戲裡的,雜耍的段能不能化為己用。程臺來自上海這樣的繁華都市,比天橋熱鬧有趣的場所他都常來常往,因此也沒有特別的喜,只覺得這裡有一種天然的“俗”和“糙”,是別的地方沒有的,熱辣可,別有風趣。
程臺道:“以後有機會帶你去上海的‘大世界’,比這裡花樣還多呢!”
“那個我知道!在上海走時間太,沒去。”商細蕊一牽他手指:“你準帶我去嗎?”
程臺牢牢握住商細蕊的手:“我準帶你去。”
兩人說著話,對面來了一群髒兮兮的小孩子,小孩們好像是沖著商細蕊來的,很興地朝他奔過來,迭聲喊著:“商郎商郎商郎商郎!”
程臺和商細蕊在這熱之下,都不由得退後一步。小孩們奔著商細蕊來,團團將他圍在中間:“商郎!商郎給倆錢買糖豆兒吃唄!”
商細蕊笑道:“我這兒什麼規矩來著?要想拿大子兒,先來段兒新鮮的。”
一個孩子拍脯:“商郎!我給您來段兒——卑田院的下司,劉九兒宗枝。落魄書生拜為師,傳於我這蓮花兒添風姿,抱竹杖走盡了煙花市……”
商細蕊立即道:“《李娃傳》。聽過的。”
另一個孩子上前推開同伴:“聽我的聽我的——楚漢紛紛民不安,大縣出了柳元照二位大賢。那一年,大縣裡遭荒旱,只旱得米貴如珠面漲錢……”
商細蕊擺手笑道:“《二仙采藥》。這是數來寶吧!”
“聽我的!商郎!我會!”
“嘿!我有新段子!商郎!他們的都不行!”
雖是這樣說,但到底還是拿不出新的。孩子們黔驢技窮,一雙雙齁兒髒的小手往商細蕊上拽。他們是附近大雜院兒裡的貧民孩子和乞兒,過去唱蓮花落向人討錢的時候,商細蕊抄手站在一邊聽過幾回,每次都給五角大子兒。後來把詞兒都聽完了,他們還攔著討錢,商細蕊白白施捨過幾次以後,犯了小心眼兒,這一次捂住荷包說什麼都不給了:“哎!你別拽我呀!拽我也沒有!”一指程臺,道:“你們找二爺去,二爺有錢!”
一群孩子馬上把程臺包圍了,連聲道:“二爺二爺二爺!給倆子兒買糖豆兒唄!”
程二爺看見這群小孩子,拖鼻涕的癩頭的豁的,一個個黑乎乎臭烘烘,心裡別提有多麻應了,連蹦帶跳往後退,指著帶頭的孩子恐嚇道:“小赤佬,別過來啊,小心我揍你。”又埋怨商細蕊:“你把他們往我這兒引什麼?快弄開!”
商細蕊看程臺好像有點生氣的樣子,連忙招呼孩子們:“好啦!要不我打張條給你們?”
孩子們呼地圍到他邊,商細蕊往程臺後一躲,程臺很兇地瞪著孩子們,孩子們看他是洋人的打扮,害怕不敢上前。
“寫條子,我沒有紙筆啊!”商細蕊說。
帶頭的孩子道:“這個容易!”一踮腳,從牆上撕下一張“祖傳方。金槍不倒”的廣告,背過來就是一張白紙。紙是有了,可是筆上哪兒找去。商細蕊眼睛瞧著程臺,程臺只好把他的派克金筆掏出來給他。商細蕊拔下筆帽,很笨拙很用力地在手裡,遠不如他方才使商家得心應手。
“恩……今欠……”商細蕊低頭問那個大孩子:“你什麼來著?”
大孩子抹抹鼻涕,道:“我二傻!”
商細蕊笑道:“哈!是二爺的二!”
程臺一瞪他,有拿二爺跟這小花子一塊兒比劃的嗎!
“傻……傻……二爺!傻字怎麼寫?”
程臺心想你都傻這樣了還不會寫傻呀?袖手道:“我也不會。商老闆自己想。”
商細蕊咬著筆桿想了半天,還是不會寫,料想再求程臺他也不會幫的,便索大筆一揮,給畫了個圓圈圈放在“二”字後頭。其豪爽之態,很有殺頭之前畫押的風範。商細蕊俯在牆上刷刷點點,很艱難地寫就了一張欠條:“今欠二傻——”可是哪有個傻字呢?商細蕊對小孩解釋道:“你看,這兒我給你畫了個圈,沒事兒的,一樣的。”
程臺心想那能一樣嗎?這都一樣了還要字兒幹嘛使?
商細蕊朗聲念道:“今欠二傻銀元一個。天工坊予以支付——知道天工坊嗎?”
“知道!在王府井那兒!”
商細蕊點點頭。他這裡慷他人之慨,把過去的五角定例給翻了一倍,心裡有種日行一善的快樂。
程臺笑道:“喲!商老闆消息靈通啊!還知道天工坊是我的產業。這也是麻將臺上聽來的八卦?”
商細蕊道:“我什麼都知道。來,東家給簽個字!”
程臺接過來,心想他經商十年,還沒給誰打過欠條呢!跟著商細蕊傻人做傻事,群小花子給破了題。歎口氣搖搖頭,龍飛舞地簽了大名,再往上看一眼商細蕊的字,那幾個字寫得是東歪西倒的,筆劃之間都銜不上軸,像一火柴棒子拼起來的,稚可笑。他把這張欠條拿在手裡多端詳了一陣子,越看越樂,孩子們卻怕他反悔,仰著小腦袋眼地瞅著他。程臺看看小孩子,破棉襖的袖子短了半截,手指和耳朵生滿了凍瘡,惻之心一,便在一塊大洋上加了一豎,道:“去吧,把臉洗洗,去找蔡掌櫃。拿著錢別買什麼糖豆了,一人買件暖和裳穿。”
孩子們抓過欠條,歡呼一聲就跑了,商細蕊和程臺微笑目送他們雀躍的背影。這時一個拖辮子的老乞丐一面轟趕著孩子,一面滿臉堆笑,迎頭從對過弓腰背地走來。商細蕊見了老頭兒,馬上背過走人。
“喲!商郎!別介啊!別瞧見我就背過臉兒啊!”
商細蕊腳步快,被他驀然張手攔著,險些一頭栽他懷裡。程臺一把將商細蕊護到側,皺眉道:“大爺,說話,別手。”
那老頭兒一瞧程臺的著氣度,更是眉花眼笑點頭哈腰的:“這位爺,小老兒眼拙,沒瞅見您。您好氣派呀!天庭飽滿印堂發亮,一看就是發大財的!您幹什麼買賣呢?”老頭兒是一副公鴨嗓,又扁又尖又細,聽得人寒粼粼如刀刮骨的。
商細蕊打斷他:“您要沒別的事兒,咱們先走了。”
“哎哎哎!商老闆!商老闆留步!”老頭又張手去攔,礙於程臺的威勢,那手剛一出去就悻悻地回來,在擺上蹭了蹭,做出一副苦惱的表:“商老闆,嘿,您看我這……”
商細蕊虎著臉:“沒有錢!”
“商老闆您行行好!我這一天沒吃東西了。這個大冷天兒要一頭栽路邊,非死不可。您行行好,多給點兒。”
商細蕊暴躁道:“怎麼我每回來天橋,你們都跟打劫似的!”
老頭兒連連給他作揖:“那還不是因為商郎心腸好嘛!”
商細蕊道:“誰說的!我心腸最壞了!比方這次,就指定不給錢!”
程臺不笑出來。
商細蕊慢慢往前走,老頭兒寸步不離跟著。商細蕊扭臉看著他,邊走邊說:“哎,老弦兒,您為什麼不去天津找九郎呢?您是南府戲班一塊兒出來的,他一定會管您,哪怕求他在琴言社給你安排個閑差。你上了年紀,要飯不是個事啊!”
程臺聽見這話,便好奇的仔細看了眼老弦兒。老弦兒灰白的頭髮打一條細細的辮子甩在背後,矮小的量,臉上皺紋出奇的多,比起一般的老頭兒,總有種怪異——程臺想了想,忽然明白了,他是南府戲班裡的太監。
老弦兒哎喲喂一聲:“九郎!九郎認識我是幹嘛地的呀!掌院太監趙大腦袋都不管咱了,咱還能腆著臉找九郎?九郎可是老佛爺跟前的紅人兒,和咱這幫閹貨不是一路裡的!”老弦兒趕了幾步,又繞到商細蕊前頭去堵著道兒了:“所以,咱這不是找商郎來了嘛……”
“找我也沒用。就是沒有錢!”
“瞧您說的。誰不知道您啊!九郎走後,京城就數您是這個!”老弦兒比出一大拇指,“您往臺上打個噴嚏都有人好,您收大著吶!”
“沒有錢!”
“哎喲!商郎!您都不可憐我,我可真沒活路了!”
“你沒有活路,我也沒有錢。”
老的沒個正形,小的是個倔驢脾氣。商細蕊被得犯了擰。這麼磨嘰下去,幾時算個完。程臺上前在他們一老一中間,勸道:“好啦好啦,聽著還是舊相識。商老闆,要尊老嘛!”
商細蕊哼一聲:“你有錢你給他。我沒有錢!”
程臺看看老弦兒,掏出支票簿打開夾層,裡面放著薄薄一疊鈔票。老弦兒眼裡死死盯著錢,上不停地奉承他:“爺,您是好人,我一看就知道您是好人!老弦兒我這輩子見過的人多啦!就瞧出您眉尖兒裡著慈善和義氣!他日必定逢兇化吉,心想事,多子多孫,發一輩子財!”
程臺常聽人罵他流氓混球,乍聽此言,居然有幾分高興。微笑著撚開鈔票,不待他一張出來,老弦兒眼明手快地從他手裡抓了幾張卷了卷在帽子裡,一面說著恭維的話,一面倒退著跑了。
為這兩個錢,程臺不見得再去搶回來,著老弦兒的背影乾笑:“這還真是打劫啊!”
商細蕊憤然道:“他老這樣了!過去還搶走我一隻手錶。他是拿錢去賭了!”
程臺拍拍他的背:“商老闆,咱不和他置氣,又不是大錢。”
商細蕊皺眉道:“不是錢的問題。我最討厭為老不尊的!”
兩人一徑回到了車裡,這時候已經將近五點了。老葛枯等了幾個小時,然而神抖擻,整裝待發,毫沒有不耐或者鬆懈,真是個稱職的司機。
程臺問:“去清風大劇院?”
商細蕊點頭,他今天唱的是夜戲。
不臣
聽說,慈寧宮的齊太后發起脾氣來只有威遠將軍罩得住。 “唉~你們一個個的欺負哀家這個老太婆,說好了今天中午給哀家到宮外買烤雞,結果還是御膳房烤的,別以為哀家吃不出來!” 威遠大將軍平日金盔黑麾,此時淡漠地卸甲跪于太后跟前六尺處,猩紅的披風散于背后,無不諷刺道:“太后雙十年華,以老太婆自居過于不要臉了些。” “項歲瞻!哀家屢次命你進宮服侍,你三番兩次抗旨也就罷了,現在還敢罵哀家不要臉!” “微臣并非不愿服侍太后,只是太后是否想過,入宮需要凈身。” “你口口聲聲說喜歡哀家,到頭來竟還舍不得那幾兩肉~” 威遠將軍項歲瞻抬眼,一字一句似乎從咬著牙硬擠出來,“太后,您若再逼微臣,微臣只能保證不打死你。”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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