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

孟太夫人說了徐微今日形，隨即握了握兒媳的手，“明日再來看你。”

徐微眨了眨眼，表示同意。是在夢境中，又沒急需解決的難題，覺得，不說話最穩妥——有時候的夢境，一說話，不論夢境是悲涼淒慘還是其樂融融，都會破碎，消失不見。

孟太夫人卻是大喜過，將徐微攬懷中，“你聽懂我說什麽了，是不是？”

徐微不知所措，幸好，有人煞風景之餘，給解圍：“娘，您這一出可唱過好幾回了。我小時候，您不是也這麽一驚一乍的吧？”

“混小子，自己找打是不是？”孟太夫人又是氣又是笑，作輕地安置好兒媳婦，起打了兒子一下。

孟觀哈哈地笑，攬著母親的肩，向外走去，“這不是瞧著您又著急了麽？瞧您剛才那樣兒，恨不得小五明日就痊愈，怎麽可能呢？我們得耐心點兒。我是真不了您高興之後又失的樣子。”

略沉了沉，孟太夫人應道：“剛剛我不是心急，我是真的覺得，微聽懂了我的話……”

孟觀語氣和：“其實，偶爾我也會有那種覺。別心急，總會好起來的。”

——隨著漸行漸遠的步調，母子兩個的對話傳耳中。

徐微想聽更多，有心無力。

過了一陣子，孟觀折回來，俯凝視著，笑容溫繾綣，“我們去後園賞花，好麽？”

第3章

徐微看著他的笑容，陷恍惚。

不論是近在眼前的他的笑，還是他之前親切而隨意的言語，都是不曾見過聽過的。

那一世的他，惜字如金，偶爾在人前微笑，亦存著涼薄、冷酷。

孟觀並沒期得到回應，親手取來一張薄毯，裹住，抱著出門，去往卿雲齋後方的小花園。

徐微回過神來，形僵了僵。

孟觀即刻留意到，“不舒坦？稍稍忍一下，很快就到了。”

徐微垂了眼瞼，隻盯著他的布袍，隨後，聞到了特別清淺而異常好聞的香氣。

是龍涎香。原本隻有帝王能用的香中聖品，為太傅的孟觀，常年使用，是皇帝賞賜他的。

乾元元年，皇帝七歲，孟觀二十三歲。

孟觀是當朝太傅，輔政，亦是帝師。

皇帝視帝師為親人，除了上朝的時候，人前人後都喚他“孟四叔”，年之後也沒改口。

也不知道是打哪兒論的。

君臣兩個一些事，為朝臣命婦津津樂道：皇帝最大的好，是沒完沒了地從自己的小庫房裏選出奇珍異寶，賞給孟觀，而且一定要他用到明麵上。若是沒看到孟觀盡其用，就會纏著問原由，鬧騰著要遣人尋找更好的。

為免宮裏那位小敗家子浪費人力力，孟觀隻好把不東西用到明麵上。龍涎香便在其列。皇帝總是定期命人把香料送到他手裏，不管他在不在帝京。

徐微聽得多了，偶爾腹誹：一國之君這個上趕著的架勢，哪裏是尊敬帝師，活是兒子孝敬爹。

而從君臣角度來看，皇帝對孟觀的恩寵也到了不講道理的地步：孟觀親手殺了他三哥之後，三十多名員在朝會上出列彈劾。

那一年，十一歲的皇帝把小臉兒一抹，睜著眼睛說瞎話，稱孟觀城做了忤逆犯上之事，是他讓孟觀將之以極刑的。

員們追問孟觀城做了什麽事——這種駭人聽聞的事，不得讓史記錄下來，既然記錄，就該訴諸原委。再說了，孟觀殺了人卻不用到刑部審，總該給世人一個說法。

皇帝就說，朕不準記錄太傅這種事，也不會提及。

員們隻好重複彈劾、追究原因的理由。

皇帝來來回回就那麽幾句話。

一來二去的，那三十多個員被他氣炸了肺，齊齊跪在宮中，如何都不肯走，夜後，絮叨著念起先帝來，齊聲號哭。

三十多個大男人一起號喪，那靜得有多大？皇帝生氣了，也慌了，命宮人去問他的太傅大人怎麽辦。

尚在家中守靈的孟觀回一句：打出去。

皇帝當即照辦，聲討太傅的一眾員各領了十廷杖。

這件君臣兩個一起耍橫犯渾的事，了他們的小辮子，那次挨打的員不就提起，不敢詬病皇帝，力氣都用來口誅筆伐孟觀了。

所有人都想知道，孟觀弒兄的原因，孟府的人更是如此。

但是，誰敢當麵質問孟觀？誰又敢阻止他幹脆利落地置一眾可能知的下人？沒有人。所以，那件事了永久的。

形落到人榻上，徐微回過神來。

孟觀給蓋好毯子，將雙手放在薄毯外麵。

人榻安置在芳草地上，一抬眼，便能看到西府海棠、芍藥圃、薔薇架。

有婆子給孟觀搬來矮幾、座椅。

李嬤嬤帶著侍書、怡墨送來點心酒水。

徐微記得，們三個都是孟太夫人房裏的管事、大丫鬟。現在，居然來了卿雲齋當差。給的覺，竟很悉、親近，想來是照顧很久了吧？

那麽，以前服侍的幾個丫鬟去了何？不會是當差出錯，被孟觀……

垂了眼瞼，看著自己蒼白細瘦的雙手。

李嬤嬤帶著兩名丫鬟退開去之前，俯了徐微的肩，語氣慈地叮囑：“四夫人，奴婢幾個去薔薇架那邊，您找我們的時候，看一眼就行。”

類似的話，兩年歲月，三個年頭，和侍書、怡墨每日都會說幾遍。起初四夫人不認們，出於幹淨的天，何時想洗手、洗頭發，會自己掙紮著下地，尋到淨房去。們總會及時跟過去服侍著，遵從四老爺的吩咐，一遍遍重複意思相同的言語。

慢慢的，四夫人和們三個有了無言的默契，需要們的時候，便會用眼神尋找，們也不難猜到的意願。

孟觀將座椅挪到跟前，倒了一杯酒，先遞到徐微麵前，語帶笑意：“喝一杯？”

徐微略抬了眼瞼，看一看杯中的酒，聞到有些嗆鼻的酒味，忍不住皺了皺眉。賞花是該有酒相伴，但是，喝些果子酒不好就好了？大白天的，喝烈酒做什麽？

孟觀見皺起小眉頭，忍不住笑了，端杯的手收回去，自斟自飲。

他故意這樣逗的時候不，李嬤嬤說他不著調，可他實在是喜歡看出於本能的一些反應。

正是春日的午後，暖融融的，輕風中有花朵草木香氣。

徐微心神漸漸完全放鬆下來，倚著人榻，著周遭景致。

曾在孟府住了十年，見到孟觀的機會卻不多，這所院落，不曾來過。

乾元元年秋日，與孟文暉婚，那一年的孟觀春日離京，去了邊關，近年節才回京。

他一直住在外院。每日除了理政務，還要指點皇帝的文武功課，回府時天已晚，隻去太夫人房裏請個安，第二日天沒亮，便又出門去上大早朝。休沐的日子倒是大多在家，陪孟太夫人說說話。

見到他，都是去給孟太夫人請安的時候，那時怕母子兩個，從不敢久坐，閑話家常就更不要想了。

孟太夫人故去之前，皇帝數次想為他賜婚，央著太後這天下最最有才的子。太後歡天喜地的張羅起來，上至皇室中的金枝玉葉，下到名一方的絕人，都利用宮宴的機會引薦給他或孟太夫人。◢思◢兔◢網◢文◢檔◢共◢◢與◢在◢線◢閱◢讀◢

他一概婉拒，覺得煩了，就找個事由，把自己打發出去一段時間。他不在京城，太後皇帝就沒主心骨，知他確實無心娶妻，便不再提。

喪母、弒兄的事之後，漠北不安生，皇帝百態度一致地請他奪。他自請去漠北，攘外安。朝廷諸事，皇帝一概在信件中請他定奪。

聽說，那幾年，皇帝在朝堂上有句口頭禪：“容朕問過太傅再議。”

“在想什麽？”孟觀的語聲打斷的回憶，“看起來，竟像是有心事的樣子。”

徐微在心裏苦笑。擁有最多的，大概就是心事。

孟觀握住一隻手，瘦而綿的小手溫熱，他放下心來。若是指尖發涼，便是外麵冷了，要返回室。

徐微到他指腹上的薄繭，掌心的灼熱，沒來由地有些不自在，想掙，可因著周無力，那舉看起來就隻是了。

孟觀角上揚，本收回的手沒，維持現狀。他漫不經心地著草木芳菲，略顯悵然地道：“今天是四月初十。前年這一日，你我拜堂親。”

居然已經嫁給他兩年了？

徐微記起自己墮那個最悠長最荒涼的夢境前對雙親說過的話，睫不由得輕輕一。

可是……不大可能吧？三兩個月從提親到婚，也太快了些。最重要的是，那時必然纏綿病榻，形不會比現在好。

“這兩年多，你隻對我說過一個字。”他無聲地笑了笑，語氣變得出奇的和，“提及親事的時候，嶽父嶽母擔心我不會善待於你，跟我說了你的病。

“我說我想看看你，他們同意了。

“那時是早春，你臥在閨房的人榻上，神像是三兩歲的無辜孩。

“我問你，徐微，我要娶你，好不好？

“你隻是懵懂地看著我。

“我再問，徐家的小五，嫁給我，好不好？

“你看了我片刻，認認真真地點頭，說好。”

說到這兒，他轉頭凝視，“記得麽？”

徐微心緒如水一般翻湧著，不敢與他對視，隻一味盯著他修長的手指。

“我相信，那一刻你是清醒的。”孟觀說，“隨後，我想早一些把你接到邊照顧著，便從速張羅婚事。也生了些枝節，單說太後娘娘和皇上就不同意——你說是不是閑的他們？我們親，跟他們有什麽關係？”

太後把你和太夫人當親戚一樣走著，皇帝就更不用說了，母子兩個聽說你要娶個神誌不清的病秧子，不得替你不值。是以，怎麽會同意呢？徐微帶著笑意腹誹著。

想到當時一些事，孟觀也笑了，“見我真心實意要娶你，我又答應不去邊關巡視，兩個人才不再添，又是賜婚又是賞賜。他們那時也是懵住了吧，既然要和你親，我怎麽可能還往外跑？”

徐微容，睫又是輕輕一。

“這兩年，皇上總說，我親是好事，脾氣好了些，話也多了些。”孟觀無意識地挲著的手，“何止是話多了些，簡直是絮絮叨叨。得空就跟你念叨以前一些事，想著哪一日你清醒過來，若是記得我說過的話，也不至於驚懼加。”

徐微承認，如果是前一世的對他的認知，醒來一定會嚇得不輕。

“你臥病不起的時候，我心急得想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