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一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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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觀走進書房，閑閑落座，也不言語，隻是著孟文暉。

“小叔，”孟文暉遲疑片刻，便跪倒在地，“侄兒知錯了，請您責罰。”

孟觀角一牽，“哪兒錯了？”

孟文暉早就打好了腹稿，因而此刻便很順溜地應對道：“侄兒沉淪，有違家風，上對不住長輩，中間對不住瞧著我的手足，越是回想，越是無地自容。”

清淺的、冷酷的笑意到了孟觀眼底，“你這兩年的行徑，我心裏有數。”

隻言片語，卻是意味深長。孟文暉形一僵。

似是與生俱來的冷酷，融到了言語之間，孟觀緩聲道：“先前不理會，我想的是，萬一你四嬸紅早逝，不妨用你的命祭一祭。”

孟文暉愕然，抬眼住說話的人——用侄子的命祭奠一個明擺著瘋了、傻了的子？那麽，瘋魔了的、傻了的，到底是誰？再重，也不該重過親人吧？

孟觀睨著他，眼神森冷。

漸漸地，孟文暉形唞起來。小叔此刻那眼神，分明是了殺意。

任何道理，與跋扈專橫的孟觀都是講不通的。

“是來領罰的？”孟觀問。

孟文暉當然隻能點頭稱是。

“好。”孟觀說，“這罰，有兩樣，若是背著人，我得親手剁了你；若在明麵上，你領五十軍。”

孟文暉額頭沁出大顆大顆的汗珠，彷徨地、哀哀地看住說話的人，“四叔……”

“今日有喜事，我便跟你明打明地來。”孟觀也凝著孟文暉，眼神冷冷的，也靜靜的，“日後，你但凡再有任何任何子的行徑，孟家不會再有長房這一枝。”

“……”孟文暉倒吸一口冷氣。

“去吧。”孟觀說，“躺上一二年，大抵就能懂些人世故了。再不懂，你就等我找個由頭，讓你到菜市口等著淩遲。”

孟文暉又是倒吸一口冷氣。

他隻是明白，孟觀的話，從不是虛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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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日，對於徐微而言，是極辛苦卻也極歡喜的：孟府各房的人，徐家各個親眷，一一前來看。

孟府的人也罷了，徐家的親人，卻是熱切地盼著相見的。敘談時也不見得能說什麽要的事，可隻是如此，便已心安。

自然，孟文暉被孟觀賞了五十軍的事，已經逐漸傳遍京城宦門庭。

徐微聽了，隻在心裏說一聲“該”，再無他想。

此事連帶引出的一些事，倒是讓連連失笑：

孟家大老爺、大太太，聽聞兒子被重罰的消息之後就慌了，先是去找太夫人求，太夫人見都沒見二人；孟文暉被打得半死抬回房裏的時候，大老爺與大太太哭了一陣，也真急了，聯袂去了宮裏，分頭求見皇帝和太後娘娘，要告孟觀品行無端、跋扈太過。

太後娘娘跟大太太磨煩了一陣，一直好言好語的。等到打發了大太太，轉頭便遣宮人賞了孟觀一個清心的方子，說太傅近日被家事所累，偶爾不得心火旺盛，不妨用這方子去去火。

小皇帝那邊，見大老爺的時候，一直黑著小臉兒，一言不發，聽完大老爺的哭訴就甩手走人了，隨後，親自選了一大堆補養子骨的藥材，又特地吩咐宮人，說這些都是給他四嬸嬸的，定要一路親手送到卿雲齋。

四嬸嬸……這樣一個過於親近的稱謂，又是出自帝王之口，當即就讓大老爺、大太太閉了，孟府跟著跳腳起哄的，也偃旗息鼓，再不敢有二話。

為人臣至此，已是到了極致的好景。一次次的，徐微這樣想著。

幾日過去，白日裏，應承這個那個，到了晚間，要應付的便是孟觀了。

在病中，他一句重話也不可能說，可還是不覺輕鬆。

那男子，隨著確實清醒過來的形落實之後，沒過一兩日，便原形畢了——似乎也不能這麽說，陪著病中的的時候，他才是反常的。

不知道是不是天生的子，何時何地，隻要他不刻意緩解氣氛，都會讓近前的人打心底生出迫，張得很。那是沒法子緩解的。

不是殺氣、煞氣、戾氣，好似是他天生就讓人覺得不能共一室：

太靜了，他真的是特別寡言語的人，說句話好像比他打一場仗更累的樣子——徐微試過數鍾點計算他說話的次數，然而，有一晚，他整晚都沒說過一個字。

話雖如此，大多時候，倒也沒覺得悶——那男子，眉眼、笑容的細微變化，都能讓領會他意圖，譬如該喝參湯了，該用飯了，憑再怎麽不願，他也能用的笑讓乖乖就範。

參湯真的好難喝。

這時節的清炒時鮮也是真的難吃得很。

——出於挑食厲害的緣故，一次次的，腹誹著，再有的心緒，便與他相關了。

敬重他，欽佩他，心中更有著濃重的不需抱歉卻覺虧欠的緒。

對他心了麽？

沒有。

他在心中，始終是那道殘酷、冷也癡至極的影子——讓容，更多的卻是恐懼。

可又漸漸明白、甘願，這一世，這餘下的年月，都要與他相伴度過。

他是否會在得到之後對生出厭倦，那份兒跋扈殘酷是否會遲早落到上，不敢斷言——怎樣才能保證，這一世都不會做出讓他不能容忍的事？便是老老實實，徐家呢？

的家族……徐氏，自來是打骨子裏瞧不上他的，提起來，總是一口一個那武夫。

沒來由。大抵是注定無緣的，百年之後都能在十八層地獄裏掐架。

幾日而已，他便了的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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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孟觀早早回到卿雲齋寢室，瞧著微窩在床上看書，且是神怡然，角便是一牽，轉去洗漱更。

病著的時候，夫妻兩個都是分開來睡，一個在寢室的床上，一個在臨窗的大炕上。

這幾日亦如此。

徐微沒想到的是，他會在今日打破這慣例。

他在側歇下的時候，出於意外，沒法子掩飾心緒，側了臉，直直地看住他。

“怎麽？”他問。

消化掉了意外之，又想到這是夫妻本該有的形，徐微便什麽也不說，隻是笑一笑，放下手中書卷。

不用忐忑，這羸弱極了的軀，到如今還不大聽使喚。他是知道的。

孟觀熄了床頭燃著的羊角宮燈。

徐微閉上眼睛，等待睡意來襲。

可是，過了一陣子，被他有力的手臂攬懷中。

惶之後，徐微不語，在黑暗中看著他，過了片刻，問：“有話與我說？”

第6章

孟觀沒應聲，沉了片刻，抬手蒙住的眼睛，等闔了眼瞼，收回手。

比起記憶中的溫熱，此刻他的手涼涼的。是不是用很涼的水洗漱的？猜想著。

他的手回到背後，輕拍一下。

徐微在心裏歎氣：直接說聲“睡吧”，就那麽難？起初也不敢一下，僵了一陣子，小心翼翼地換個姿勢，順便和他拉開一點距離。

孟觀微不可見地蹙了蹙眉，心說有什麽好張的？貨真價實的一隻小病貓，我能把你怎麽著？

說起來，越是清醒、伶俐，越是怕他。偶爾，若有所@

親事是怎麽結的，他再清楚不過。但看著的時候，他總讓自己忽略、忘記，也漸漸做到了。但在今時今日，在無意間，到了他心頭那刺，反複地撥著，往深紮著。

自然不是有心的。正因此，才更讓他惱。惱自己。

他深吸進一口氣，又沒好氣地籲出。臂彎間的那個並沒睡著，他也就沒必要裝睡。

做戲給誰看？

徐微心念數轉，猛然睜開眼睛，暗罵自己蠢笨遲鈍。

日理萬機的人，前幾日就算早早回房，也要在外間大炕上看公文卷宗到夜靜更深。

今日，他明顯心裏不痛快，卻沒找誰撒氣，隻是不言不語地回房，早早歇下。

除了常年折磨他的傷病，沒有誰有這個本事。

傷病……哪一種？徐微輕咳一聲，小心翼翼地出手，指了指他右耳的位置，再指一指他太，“有沒有煩你？疼不疼？”

孟觀凝住。近幾年，他新添了兩樣病：朝政實在繁忙、心頭實在煩悶的時候，右耳轟鳴，隨後，便是頭疼裂。

今日是他的好日子，這兩樣都來給他解悶兒了。

纖細的手指蜷起來，“你……聽到沒？”

他無聲地笑了，不答反問，“何時知道的？”耳鳴時，對聽覺有影響，但不至於到聽不清人言語的地步。

“說不清。就是知道。”徐微搪塞一句，緒明顯低落起來，“此刻怎樣？”

在後背的手，移到兩人中間。他比量一下超過一掌的距離，故意說：“冷。”

徐微哦了一聲，隨後，慢騰騰地近他，全然依偎到他懷裏。

孟觀揚眉。

這懷抱太暖了，暖到了有些燙的地步。去尋他的手，剛到他手背，他便很自然地避開了。

“睡吧。”他語聲有點兒沙啞。

“嗯。”的手，懸空僵滯片刻，用輕到足可忽略的力道落在他上，“隻是，你——”

“……不說了，好麽？”

其實是想說“閉”，但他費了些力氣，換了這句。乖乖地閉，再閉上眼睛。

想清醒的陪著他度過難熬的時刻，奈何子骨不爭氣，沒過多久，眼皮便沉得抬不起來。睡前，鼓足勇氣，忽略發燒的雙頰，更深的依偎到他懷裏，“這樣，真能好過一點兒麽？”

他無聲地笑了，手溫緩地拍的背，“小病貓，放心睡。”

費力地抬了抬眉，心說其實半斤八兩，我們就誰也別說誰了吧。

日後，得為他的病痛做點兒什麽。

不通醫是真，但自教於名儒寧博堂及其發妻，師母醫湛。沒有學醫的慧，但常年耳濡目染，幫著師母抓藥的時候不在數，便記下了一些常用或見的方子。

他與師父師母走過幾年。

師母能為他對癥下藥。

隻是……與母親閑談時得知，與他的婚事，不知怎的讓師父誤會了，認定當朝太傅趁人之危，斷了與他的來往，這兩年，隻允許師母來過孟府兩次，為診脈，束手無策，遂不再來。

以孟觀的，自是從頭到尾不會辯解什麽，人讚人厭都隨緣，不屑於接厭棄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