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寵妻日常》第7節
他的左手。
孟觀星眸微瞇,手中茶盞送出,要收回去的樣子。
徐微心頭五味雜陳,剛要上前去接,他卻緩緩一反手。
他睨著,讓茶盞哐啷一聲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徐微睜大眼睛,低呼漫出口之前,死死地咬住。著頭皮對上他視線,驚覺他眼神已很是暴躁。
完全懵住了,不知也不敢再做什麽,雙手絞在一起,無措的站在那裏,更不敢再看他,低下頭,看著腳尖。
被嚇壞了的樣子。
可明明不是這樣的,不管遇到何事,不論是何心緒,言行仍能鎮定從容。這對於大家閨秀,形同本能。總不能說,病了兩年,便失了十幾年的好涵養。
涵養……他才是最沒涵養的那一個。
孟觀自嘲地牽了牽,審視片刻,“鬆。”
“……?”用了點兒時間才會意,咬住下的牙齒鬆開來,隨後,覺出了疼,也愈發地六神無主。
他不耐煩地籲出一口氣,“你恨我?”很多時候,畏懼與恨意並存。
“什麽?”徐微驚訝,抬眼他。
他搭在靠背上的右手吃力地抬了抬,又放下,忽而輕輕一笑。
那笑容憑誰看到,也得承認過於賞心悅目。可在這當口,前腳發脾氣、後腳發笑,隻讓徐微瘮的慌,而比起這些,更覺困、委屈的是:“我怎麽可能恨你?”
“那你是在唱哪一出?”孟觀問,“你看著我的眼神,就像兔子看著狼。”
“……”徐微低下頭,又不自覺地咬住了。這是無法解釋清楚的事。前生一幕幕在腦海閃過,心酸難忍。
“過來。”孟觀命令。
走到他麵前。
孟觀探手開牙關,鬆手後道,“總咬自己是什麽病?”之前留下的牙印都還沒褪,就又往死裏咬上了,“再咬就給你上嚼子。”
“……”隻是擔心會疼吧?笑了,噙著喜悅與無奈。
隨著笑靨清淺的綻放,孟觀那點兒火氣就沒了影蹤,“壞習慣。要戒掉。”
徐微弱弱地辯解:“剛添的,以前沒這習慣。”這是真的。
“……我嚇得你,對不住了。”
徐微沒敢再咬,心裏卻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辯解什麽呢?這是再一次提醒他,自己畏懼到了什麽地步。惱恨之餘,卻是急中生智,訥訥道:“從我醒轉第二日,你就懶得理我了。”
“是你先一副怕得要死的樣子。”
底氣不足地跟他說車軲轆話:“你先不理我的……”
孟觀氣樂了。
徐微恨不得孟文暉憑空消失,但在此刻,倒不介意拿他被罰的事做借口:“……親朋來看的時候,不得提起,有人順帶著提了提挨五十軍是怎樣一副慘相……”
孟觀磨著牙問:“誰那麽缺心眼兒?”怎麽能跟說那種事?
徐微低眉斂目,“要是說了,你就連那個人一並罰?”
孟觀沉默片刻,笑,“算了。就為這些?”
“嗯。”徐微用力點頭,心裏則在鄭重發誓:往後,千萬要克製好緒,不能再於無意之中刺傷他。說起來,若是自己換他,不知道要多難過,多心寒。
“隻是——”孟觀遲緩地對出左手。
徐微將右手放到他手上,作不疾不徐。其實有些不自在,但是,更想知曉他的形有多壞。
他手心灼熱,但指尖冰冷。
心裏難得厲害,卻不敢打岔,便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漂亮的大眼睛似是會說話,無聲地講述有多擔心、多難過。孟觀看得分明,卻無心貪圖被關心的好景,斂目看著彼此的手,“我固然不是每日都如今日,也絕不是你醒來時看到的那樣。”
徐微說:“我知道。”
“以前,你隻是小五。如今,你是孟四夫人。”
“是,我明白。”
“後悔沒有?”他抬了眼瞼,看著。
“沒。當然沒有。”搖頭,語聲輕而堅定。
他眼神變得十分和,角揚了揚,“這樣最好。反正後悔也沒用。”
得不到的,絕不覬覦;得到的,絕不放手。他是這樣的人。
徐微笑一笑,隨即道出前來的初衷:“……明日我師母過來,午間你回來一趟,讓給你把把脈,好不好?”
孟觀略一思忖,“尊師重道是好事,你與二老常來常往,我喜聞樂見。旁的就罷了。”
“不行。”徐微一點兒氣勢也無地表示反對,“師母已給我回信,記掛著你的病痛,眼下若你沒有異議,能好生幫你調理。師父那邊,態度也已有所轉變。”
孟觀深深看一眼,“我倒是沒看出,你天生是說客的料。”
“隻要分到了,不論什麽風波,寥寥數語就能說清。你該比我更了解。”徐微有些不滿他存心挑刺,“我自六歲就拜到了師父師母門下,他們待我如膝下兒。之前種種,他們是關心則。”
孟觀卻說:“回房吧。”
他不肯再說。徐微滿心沮喪,“你呢?”
“遲一些回去。”不過是換個地方僵著、忍著,他實在懶得。
“我跟你一起。”
“不準。”
準不準。徐微默默地站在那裏。
孟觀歎氣,問:“不累?”
“還好。”其實很累,但沒到支撐不住的地步。
“過來,坐。”
“好。”徐微注意到,從自己進門到此刻,他坐姿沒變,右臂幾乎紋不。
孟觀喚來下人,清掃地麵,取來虎皮毯子給邊的人蓋在上,隨後,仍是著窗外的海棠。
徐微知道,如果不主尋找話題,他不定要晾自己多久,因而問道:“那株西府海棠,有什麽出奇之?”
他隻是瞧一眼,眼神的,不言語。
徐微最掛心的,是他的傷病,見找話無用,索自說自話:“師父對你,其實一向重。我想著,先前隻是事湊巧,樁樁件件趕在了一,你們又都是強脾氣,不耐煩解釋,才僵住了。”
“要我跟他解釋,說我沒趁人之危?”憑什麽?
徐微看著他。
“要寧老爺子寬和大度地諒解我?”他才不需要。
徐微忙道:“師父的意思很明白了。你還要他怎樣?要他來給你賠禮認錯?”
“未嚐不可。我不起?”
風聲、雨聲加劇,他淡漠的語聲清晰耳,又消散於風雨聲中。
“你很清楚,我和娘、師母最關心的是你的傷病。一事歸一事有多難?你跟自己有仇麽?”想說的還有很多,可是,說不下去了,再說幾句,定是氣籲籲。
那雙水瀲灩的大眼睛,眼尾微微上揚,此刻眸子裏火星子四濺。他失笑,右臂了幾次,終是落到肩頭,輕輕拍,笑得欣:“看得出來,你是真好了。”
徐微角翕翕,終是沮喪地低下頭。
“至於麽?”孟觀問,“我遍尋良醫便是了。”
“那要等多久?”徐微語聲宛如夢中囈語,“我等不了。我……”
“怎樣?”
“你難,我看著也難。”前天夜間,他那不是惜字如金,分明是難得沒力氣說話。淚意無法製,浮上眼底,近乎哀求地道,“你就遷就我一次,好不好?娘也心疼你,你也知道的,對不對?”
孟觀容,但是,如剛剛才說過的,一事歸一事。思忖片刻,他說:“最遲明日給你答複。”
徐微了一口氣,“好。”他有他為人世的原則,不會輕易打破。固然是出於全然的好意,但也得有個度,不能急於求。
孟觀把摟到懷裏,沒再言語。//思//兔//網//文//檔//共////與//在//線//閱//讀//
徐微依偎著他,腦子卻是一刻都沒閑著,反複回想自己寫給師父的信,揣著師父能不能全然諒解他,接下來又能不能容著他的小脾氣。
他這種大男人的小脾氣,最要命。
心緒紊,心神繃,形隨之僵滯著,卻不自知。
孟觀著窗外煙雨、海棠,思緒回到了尚在閨中的景。
每日都去寧家,上午或下午,有時盤桓一整日。
他與寧博堂是在學問上的不打不相識,但與相識前後造訪寧家,三次有兩次是請寧夫人給自己治病,每次隻要快些止住疼痛。
寧夫人要不是每次見他疼得半死不活,大抵是不會理的,為著讓他常日調理著,留了後招:不給他看救急的方子,說你要是好意思總為了這種事前來,也隨你。
他就笑,說我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那時候,兩位老人家為他著想,他因病登門時,他們總是瞞著微和別的學生、學徒,避免他的病痛被人拿去做文章。
就是在那樣的前提下,他見到了微——算是見到吧?總是隔著珍珠簾,離最近的時候,也隻看到一個側臉。而,看沒看到過他,至今也不確定。
那樣的一段歲月中,發生過的三兩件小事,讓他對傾心。
時常徘徊在腦海的,是隔著珍珠簾,看到的站在案前鼓搗藥草的樣子。
認真,優雅,乖巧,總會讓他想到傳說中月宮裏那隻小兔子。
那樣的時,隻一想起,便隻有安然、愜意。
風更急了,卷著清寒氣息室。孟觀回過神來,好過了不,算是緩過來了,而懷裏的人,卻不知道在斟酌何事,形分明有些僵。
他拍拍的肩,“回房。”語畢站起來,俯要抱。
“啊?不用、不用。”徐微回過神來,倉促地搖頭,“我可以自己走。”
孟觀站直形,退後一步,對偏一偏頭,“快些。”
徐微被他這麽一催,又見他有些不耐煩的意思,慌忙扯開虎皮毯子,起舉步,卻發覺雙麻木,本不聽自己使喚,剛踏出一步,形便向一旁歪倒下去。
孟觀手疾眼快地把人撈住,抱到懷裏,“該。讓你逞強。”
“我沒有。”徐微心裏想著,你緩過來了,可喜可賀,但也不至於這麽跟我示威吧?
他笑開來,走向門口,“小病貓,還。”
“……紙老虎,總訓人。”
第9章
回到房裏,徐微被安置在人榻上。
孟觀拉過一把椅子坐下,為按雙,神閑適,仿佛這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徐微卻寵若驚,“我自己來吧。”
“老實點兒。等會兒要是筋兒,有你的。”他說。
徐微別無選擇,便不辜負他的好意,臥在榻上,放鬆形。
孟觀低眉斂目,專心給按著。
徐微看得出,他分明已做慣做。心裏酸楚,
我不會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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