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著他昳麗的眉宇。

好一會兒，室靜默，隻聞彼此清淺的呼吸聲。

徐微讓心緒恢複平靜，想著自己有必要養跟他沒話找話的習慣，就說：“你還沒用飯，不？”

他搖頭。

又道：“等到午間，你去娘那邊用飯吧？”這半日，他什麽都沒做，甚至沒去給太夫人請安。

他頷首。

一陣氣餒之後，有意繃了雙。

“怎麽？”孟觀問，“手法重了？”

“沒。”徐微立時放鬆下來，“想聽你說話而已。”

“……”孟觀沉了片刻，牽了牽，讓如願，“不鬧天氣的時候，一早一晚，到小花園裏走一番。”

“好。”

“還有沒有特別難的癥狀？”他每日回來，瞧著倒是還好。

“沒有，隻是虛弱乏力，再就是胃比較氣。”說。

他看，笑微微的。

問：“怎麽？”

“氣的不是你的胃，是你。”他說道，“沒見過那麽挑食的人。”

徐微汗，“已經在改了。”

他回房用飯的時候，能約束著，不在的時候，可不敢指自律，“我聽聽就算了。”

皺眉。

他輕笑，“在娘家也這樣？”

“嗯。”

“是吃過怎樣的珍饈味，讓你兩頭家中的飯菜都嫌棄？”

抿了抿，避而不答，慢慢收起雙，“好了。”

孟觀頷首，凝了一眼尖尖的小下，手了一下，“瘦的跟紙片兒似的。”

顧不上計較他過分的誇大其詞，徐微抬手了麵頰，瞧著他，“現在是不是很難看？”

孟觀細細看著麵容，目和，“好看。怎樣都好看。”

徐微心頭一陣百轉千回。

孟觀起，把抱到床上，“睡會兒吧。我去給娘請安。”看得出，去花廳那一趟，累得不輕。

出門前，他仔細地洗漱一番，換了服。

李嬤嬤見他步廳堂，麵仍然蒼白，但神溫和，便問他午間在哪兒用飯。

孟觀說在太夫人房裏。

李嬤嬤笑瞇瞇地說好。

孟觀向外走，腳步忽然頓住，背在後的手，打了個響亮的榧子，咕噥一句：“我怎麽這麽缺心眼兒？”

李嬤嬤訝然失笑，猜不出他因何冒出這麽一句。

孟觀大步流星地出門，西廂房那邊的廊間，謹言、慎宇在等，見他走出正屋，慌忙迎上去。

“謹言，給你個差事。”

“是。”

孟觀瞥一眼侍立在廊間的丫鬟，擱置了下文，直到走出卿雲齋，才代下去。

太夫人坐在臨窗的大炕上，給豢養的貓兒如意梳。喜歡貓，常年養一兩隻在邊。

通雪白的如意瞇著眼睛，很是的樣子。

孟觀行禮後，走上前去，了如意圓圓的小腦瓜，端詳一下，“又胖了。”

如意喵嗚一聲，漂亮的淡藍大眼睛睜開，看著他，有些不高興了。

孟觀繼續它的小腦瓜，“小沒良心的，你可是我淘換回來的，名字也是我給取的，見到我怎麽總沒個好臉？”

如意翻個，揚起小白爪，推他的手。

它也不是厭煩他，隻是一向答不理。太夫人讓他去炕桌另一側坐了，忽而想起一事，笑了，“說你什麽好？小時候要給人取名‘小貓’，如今給貓取的卻是人名。”

孟觀默不作聲。

太夫人睇他一眼，笑意更濃，“人與人這緣分，真是妙得很。”

孟觀一笑，“怎麽又提這事兒？”

微一歲那年，他九歲。

徐府五小姐的周歲宴，給孟府送來請帖。兩家隻是泛泛之，一般而言，母親隻派遣管事送去賀禮，不會親自到場。

那次卻是巧了，微周歲前幾日，他挨了父親一頓揍，滿心的不服氣，以不上文武功課的方式跟父親較勁，父親索將他足。

母親心疼他，與父親置氣，帶著他去了徐府。

徐府驚喜之餘，敬如上賓，提前讓母親與他去看看微。

進門時，正坐在臨窗的大炕上玩兒風車、小老虎布偶。胖嘟嘟的瓷娃娃似的，不怕生，笑起來會現出幾顆小白牙。最漂亮的是那雙大眼睛，眼尾微微上揚，睫長長的，目單純又靈，讓他想起了母親養的貓兒的眼睛。真的很像。

漂亮又可的小孩兒，誰都喜歡。母親與徐夫人說笑期間，他就和的娘一起哄著，變著法子逗笑。開心，他更開心。

宴席間，他聽到大人們小五小五的提及，很是不以為然。

回家路上，他問母親，小五是不是那小孩兒的小名。

母親說大抵是外人循著排行這麽，孩子的名字，不是誰都能告訴的。

他就說，那不是跟我一樣麽，明明有名字，可家裏家外的人都隻喊四郎、孟老四。

母親莞爾，說以你的意思，該怎麽取名？

他想都沒想，說那小孩兒取名小貓、貓兒就很好，多切。您不覺得眼睛跟貓兒的眼睛像麽？——就是您養的那隻懶貓。

母親啼笑皆非，說這種話可隻能跟我說，讓你爹爹聽見，不得踹你兩腳。停了停又說，照你這意思，是不是要把郎君的郎換豺狼那個狼？

他說有何不可？嗯，上頭還有三頭，沒事，狼王早晚是我的。

母親語凝。

他雙手托著下，回想著微的小模樣，說長得真好看，但是大十八變，有的越變越難看，可千萬別長歪瓜裂棗兒啊。

氣得母親擰了他腮幫一把，說合該著你爹打你，這小烏像在砒/霜裏泡過似的。

隻是臨時起意的一件小事，他與母親很快就忘記了，尤其他，當日都是稀裏糊塗的，去的是徐家還是許家都混淆不清。

是在與微親之後，母親常常親自照顧微，某日不知怎的就想起來了，與他提了提。

費了些時間，遙遠的記憶被喚醒，當時真是尷尬得可以。

而在之後，看著的大眼睛，就又覺得，年時的想法也沒錯。

徐小貓了小病貓。

貓有九條命。一定會好起來。

打斷他回憶的，是回事的管事來稟：“四老爺，徐二老爺派人過來傳話，請您休沐時去徐家一趟。”

他緩聲道：“有事，沒空。”

管事稱是而去，邊走邊琢磨著，怎麽把這四個字擴充客氣委婉又讓人挑不出錯的一番言辭。說起來，四夫人的二叔是越來越擺譜了，四老爺是越來越懶得搭理他了。

太夫人審視著孟觀。

他留意到，笑，“真的。”

“但願。”太夫人放下牛角梳子，著如意的背，“有時難免擔心，微好了，徐、孟兩家倒生分起來。”

孟觀不語。

太夫人有心多說幾句，但是想到這個天氣，是他最難捱的時候，便岔開話題，閑話家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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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宮之前，雨總算是停了。

孟觀讓慎宇去找寧博堂一趟，“他曾說，孟觀趁人之危、強取豪奪。問問他，是否收回。”

慎宇稱是而去。

到了宮裏，皇帝見到孟觀，雙手捧起一摞奏折，“四叔，今日我批閱了十道折子呢。”`思`兔`在`線`閱`讀`

孟觀接到手裏，“皇上辛苦。”

皇帝又出孟觀昨日布置的功課，“昨晚就做完了。上午在娘親宮裏，好生溫習了近日的課，午後喚了國子監祭酒來講了一陣子算學。”

孟觀微笑。

皇帝仰臉打量他，“四叔，你好些沒有？”

太醫院的兩個老人兒，自孟觀年時到三二年前，沒去孟府為他診脈療傷，知曉他的病兒。宮中母子兩個也便知曉了，卻是清楚，為了太傅的病大張旗鼓做什麽的話，說不定會給歹人機會，收買太醫大夫尋機謀害，也會讓敬重太傅的員多思多慮甚至人心惶惶——太傅是總被彈劾，但是，打心底認可的人終究是大多數。

所以，太後皇帝隻能讓孟觀自己看著辦，幾時見他麵不好了，形又允許的話，便找借口給他一半日清閑。

孟觀俯瞧著皇帝，笑，“看我像有事的樣子？”

皇帝抿，也笑，“昨日臉不好，沒敢問你。”又抬起小手，了他的下，“現在臉也不好，但是，好像心不錯。”

孟觀輕輕一笑，“隻管放心。去練習騎？”

“好啊！”皇帝興高采烈的，“一起去嗎？”讓太傅這時候進宮，為的就是這個，別人也能代替太傅指點，但是，他不習慣。

“自然。”

君臣兩個一道去了練功場，消磨了約莫一個時辰，皇帝仍未盡興，與幾個專門招募進宮的小侍衛蹴鞠。

孟觀遠遠著法輕靈迅捷的皇帝，角徐徐上揚。

皇帝的資質不錯，而相較而言，習武更有天分。他指點人習武，亦是得心應手。至於其他，是著石頭過河。

不論皇帝、太傅，都是沒二回的買賣，攤上了彼此，隻能認了。

回到府中的時候，將近戌時。

慎宇迎上前來回話：“小的去問寧先生了，他老人家反問我，那是誰說過的話？

“小的就又將您的話重複一遍。

“他老人家又反問我，那是誰說過的話？荒唐。

“小的行禮告退。

“老人家讓小的帶上了二兩雲龍。”

語畢，他舉了舉手裏用致的茶罐。這茶是貢茶，產量極，達顯宦都很有機會嚐到。

不認賬了。孟觀緩步走向垂花門，取出一個藥瓶，倒出一粒藥丸，含口中，咬開、咬碎，細細咀嚼。

很苦。但這藥對耳鳴好歹有些作用。

慎宇在一旁瞧著，同地苦了臉，費力地吞咽著。

收起藥瓶，孟觀又取出一個掌大小的扁平小酒壺，喝了一大口酒。

慎宇不自覺地跑題了：“爺，明兒還下雨麽？”

孟觀沒理會，又往前走了一段，微笑，“這小老頭兒。”停了停，吩咐道，“茶收好，明日送帖子過去，休沐時我去寧府拜。”

慎宇稱是，又問：“爺，明兒還下雨麽？”

孟觀看他一眼，“下雨。來個炸雷，劈了你這碎的。”

慎宇又是笑又是頭疼：雖說春雨貴如油，可對於四老爺來說，那就是磨人的刀子。

孟觀去了母親房裏。

太夫人一向是亥時左右歇下，如有例外，定是更晚。料定他還沒顧上用飯，便讓小廚房從速備出幾道小菜，對他說：“在這兒將就著吃幾口。回房後沒人管得了你，保不齊就空腹歇下。”

孟觀從善如流，邊用飯邊與母親閑聊，飯後回到房裏。

徐微還沒睡，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