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千里(嫁給一個和尚)》第 28 章 真正的

悠揚婉轉的樂聲突然變得滯,幽咽泉流,弦凝指咽。

數百支銀燭照徹下的樓臺霎時雀無聲,無數道目著瑤英,怔怔地出神。

瑤英麵從容,纖纖素手端起皇帝案前的酒杯,“今日群賢畢至,長鹹集,英雄豪傑、各族勇士俱來歸服,兒恭祝我大魏時和歲,河清海晏。”

言罷,指甲蘸酒,對著滿座賓客輕彈了幾下,舉杯一飲而盡。

熱酒腸,眼角瀲灩開一淡淡的暈紅,春漣漪,滿室生輝。

堂下文武朝臣和二樓倚窗遙眷還呆呆地看著,諸胡部落首領已經興地擊節讚歎,騰地一下齊齊站起,舉起酒碗,朝李德行禮,大聲恭賀。

席間眾人反應過來,紛紛直起,稽首行禮,山呼萬歲。

位於次席的太子李玄貞也在怔忪片刻後放下酒杯,和其他人一道行禮。

李德看一眼瑤英,含笑朝眾人致意。

宴會的氣氛在這一刻高漲到頂峰。

掀起滿座兒郎淩雲豪氣的瑤英卻並未停留,琚蹁躚,由侍閹奴簇擁著緩步繞過層巒疊嶂的金漆屏風,登上二樓。

堂中眾人的視線久久追隨著,直到的倩影消失在高臺隨風飄揚的錦帳紗簾後麵,還不舍地長脖子凝

樂聲再度歡快地奏響。

眾人頭接耳,議論紛紛。

諸胡部落的酋長、王子毫不掩飾驚歎之,朝邊侍者打聽:“剛才那位貴主就是傳聞中的七公主?”

侍者頷首。

諸位酋長換了一個恍然大悟的眼神:果然是絕,難怪葉魯老兒願以涼州為聘,要知道現在盤踞在涼州的慕容氏、何氏、阿史那氏可都不是善茬。

二樓高臺,妃嬪宮眷、命婦貴們看著燭火中恍如神般的瑤英,臉上神複雜。

瑤英目不斜視,走到窗前,獨坐一席,給自己斟了一杯酒。

李仲虔不在,沒人敢管著不許酒。

一旁的太子妃鄭璧玉歎了口氣,向樓下,發現李玄貞起離席,在一個宮的引領下往後殿的方向走去。

他去後殿做什麽?

不等多想,一名侍走到側,小聲道:“娘子,福康公主不見了!”

鄭璧玉愣了一下,放下酒杯:“不見了?”

驚惶:“今天聖上下旨,命公主赴宴。太子殿下打發人去公主府,請公主務必到場,說七公主到時候會當眾請求代嫁,讓不必害怕,奴等奉命護送公主宮,等了半天也不見公主出門,奴大著膽子進屋查看,發現公主不知道什麽時候從後窗離開了!”

鄭璧玉心裏咯噔一聲。

現在七公主還沒有主請求代嫁,朱綠蕓和葉魯酋長的婚約還沒解除,怎麽就跑了?

莫非不相信李玄貞幫找到了解決之法,害怕出嫁,所以逃走了?

鄭璧玉越想越覺得頭疼,吩咐侍:“派出所有護衛暗暗查訪公主的下落,公主府,公主常去的地方,還有太子殿下常去的地方,全都仔細找一遍,一個都不能下!”

點頭應喏,還沒來得及起去傳話,樓下響起兩聲突兀的酒盞落地聲。

樂曲聲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下來。

氣氛凝重張。

鄭璧玉示意侍噤聲,側耳傾聽。

臺下一片尷尬死寂的沉默,銀燭熊熊燃燒聲中傳來男人的質問:“聽說貴國福康公主無意下嫁,已然出逃!公主既然無意下嫁我們可汗,當初為何主請婚?我等一心仰慕貴國,願舉族附,貴國公主卻如此戲弄侮辱我們的可汗!既然貴國失信在先,葉魯部也無需信守承諾,我們的勇士將誓死捍衛可汗的榮譽!請貴國做好迎戰的準備吧!”

說完,摔了酒碗,掉頭就走。

其他部落的首領王子立刻躁起來,大大嚷,要求馬上見到福康公主,否則他們也不敢歸附魏朝。

臺上的命婦宮眷嚇得輕輕哆嗦了兩下。

鄭璧玉急出了一的汗。

臺下文武百麵麵相覷,臉眷們的還要難看。

禮部和鴻臚寺員反應飛快,起離席,攔住葉魯酋長和幾位王子,請他們還席。

葉魯酋長年過六十,一頭花白的長發編細辮,披散在肩頭,麵容蒼老,皺紋布,眼神卻銳利如鷹隼,抹了抹泛著油著不練的漢話,淡淡地道:“若今晚能見到福康公主,葉魯部自然無話可說。”

員們好說歹說勸住葉魯酋長,打發人去尋福康公主,催促公主盡快進宮。

金吾衛回稟:其實福康公主早就不見了,他們已經找了一下午,一無所獲。

員又氣又急,恨得直跺腳。

政事堂的幾位相公知道朱綠蕓失蹤,對了一眼,起離席,避到帷閣後。

不一會兒,李德也找了借口退到殿。

禮部員稟明事經過:“福康公主無故失蹤,臣等在宮外找了一下午,沒找到公主的蹤跡,也不知道葉魯部落是從哪裏聽到的風聲。”

眾人一陣嘩然。

和東宮走得近的幾位大臣立刻滿場尋找太子的蹤影,沒看到人,心裏悄悄打鼓:福康公主會不會是被太子帶走了?

鄭宰相橫眉冷目,怒道:“福康公主此舉實在是任妄為!當初不顧勸阻當眾許婚的是,現在懼婚潛逃的人也是,如今葉魯部囂著要攻打長安,如何收場?”

尚書中司侍郎道:“也許公主隻是去哪裏遊玩了,忘了今天的宴席……”

鄭瑜冷笑:“今晚的宴席本就是為慶祝各族歸附、葉魯酋長和福康公主締結婚約而設,禮部昨天就派人知會過公主,公主早不出去遊玩,偏偏要今天出遊?”

侍郎無言以對。

眾人各持己見,一時爭執不下。

李德坐在矮榻上,一言不發。

燭火搖曳,幾名金吾衛匆匆步殿,奉上一封書信:“陛下,福康公主的近侍找到一封留書!”

李德接過信拆開,掃了一眼,角一扯,看向眾臣:“你們看看。”

裴都督第一個上前,搶過信看了幾眼,大怒:“福康公主果然跑了!”

其他大臣湊上前和他一起看信,眉頭全都皺了起來。

信是朱綠蕓留的,說自己夜夜夢魘,寢食難安,隻能一走了之。

裴都督破口大罵起來。

其他人聽他罵得俗,咳嗽幾聲,假裝沒聽見。

這時,禮部員跌跌撞撞地走進殿,整了整被胡人扯的襆頭襟,道:“陛下,福康公主再不麵,那些胡人真的要了!”

裴都督大吼一聲:“人都不見了,怎麽麵?”

禮部員呆若木

監沉了片刻,上前一步:“陛下,為今之計,隻有另擇一貴代嫁。”

裴都督揎拳擄袖:“這法子早就試過了!福康公主胡許婚,葉魯部胡攪蠻纏,得理不饒人,換了多,他們一個都看不上,咬定了非要娶福康公主!”

監沉著地道:“正好今天宮中大宴,京中適婚的貴、宗室全都在場,不如從中擇一,那麽多妙齡郎,興許葉魯部能看上一兩個,大不了多陪送些人、妝奩。”

眾人聞言,愀然變

在二樓談笑風生的賓正是文武百的家眷!是他們的姐妹、兒、孫、外孫

誰忍心讓自己的掌上明珠和親草原?

眾人心中大罵監胡言語,李德卻出了深思的神,似乎在考慮監的提議。

幾位家中兒正值妙齡的大臣汗如雨下,大氣不敢出一聲。

李德抬起頭,道:“看來隻能如此了。”

大臣們如喪考妣,汗珠從鬢邊滾落下來。

侍舉步奔出殿,朝著二樓跑去,不一會兒,二樓上傳來一陣飽含恐懼的驚啜泣。

就在大臣們焦頭爛額、無計可施之際,門外忽然傳來腳步聲。

“陛下,七公主求見。”

大臣們怔了怔。

李德道:“讓進來。”

瑤英應聲殿,迎著大臣們驚詫的目,走到李德麵前,款款下拜,抬起頭:“聖上,兒聽說福康公主潛逃,葉魯部然大怒,諸胡惶惶不安,劍拔弩張,兒不忍見諸位貴惶惶憂懼,更不忍見朝廷因此事再起刀兵,願替福康公主和親降番。”

殿安靜了很久,落針可聞。

裴都督小聲道:“七公主,您是我裴家的兒媳婦……”

瑤英看著裴都督。

“我是李家公主,是魏朝子民,是聖上的兒,也是聖上的臣子……”

頓了一下,語調鏗鏘:“兒雖是子,亦有報國之誌,願以為國效力,在所不辭!”

小娘子嗓音,字字響亮,回在空闊的殿之上,也回在每個大臣的心頭。

眾人心弦震,一時說不出話來。

半晌後,還是裴都督先開口:“貴主,葉魯部逐水草而居,您出降和親,以後就得苦了。”

瑤英脊背直:“兒無懼,亦無悔。”

跪在堂中,目清澈平和。

“出不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遠;帶長劍兮挾秦弓,首離兮心不懲;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淩;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為鬼雄!”

“兒的舅父生前曾教導兒和兄長,茍利國家,不求富貴,保家衛國,不問前路。”

“舅父一家為護衛百姓,滿門壯烈,以鑄就國朝的太平安穩,兒雖是子,亦承謝家家訓,願像舅父為國盡忠,雖萬死而不辭。”

在場諸人默默地換了一個震的眼神,半晌無話。

七公主說的這些話他們也能說出口,而且可以比七公主說得更加慷慨激昂。

但是有誰能比七公主說得更真切?

——教七公主和秦王這些道理的謝無量不顧孱弱之軀,一生為平定戰而奔走,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謝家滿門無一存活,脈徹底斷絕,往上一代代曆數,每一代謝家兒郎都堅守道義,守護一方,為護衛百姓舍往死、義無反顧。

他們忠於明主,忠於朝堂,更忠於百姓。

時危見臣節,世識忠良。

世家們為各自的利益汲汲營營,唯有謝家風骨凜然。

如斯堅定。

如斯迂腐。

也如斯讓人欽佩。

所以七公主說出這樣的話,大臣們一點都不懷疑的誌氣和襟。

李德歎口氣,著瑤英,似乎十分不忍。

群臣忐忑不安,汗出如漿。

許久後,李德擺擺手:“好,很好,七娘不愧是朕的骨,沒有墮了外祖謝家之名。”

他示意禮部員出去傳話。

禮部員目瞪口呆了好一會兒,反應過來,腳步踉蹌地出去了。

不多時,殿外傳來哄然歡聲,員折返回殿。

“陛下,葉魯酋長欣喜若狂,說他這就回去點兵,為魏軍攻打涼州的先鋒!”

眾人慢慢回過神,心口大石悄悄落下。

這樣也好,兜兜轉轉了一圈,葉魯酋長得償所願,朝廷能拿下涼州,福康公主可以留在長安,不必遠嫁,他們的家眷也逃過一劫。

眾人虛驚一場,仍然惴惴不安,不敢吭聲。

監突然越眾而出,朝瑤英深深一揖:“公主高義!臣愧對不如!”

他抬起頭,雙眼赤紅,環顧一周。

“公主不愧是大魏公主,不愧是李氏郎!福康公主本是前朝珠,聖上憐惜孤苦無依,收養膝下,千萬寵,百依百順。福康公主不知恩,不顧大義,多次行刺聖上,聖上不忍苛責,破例冊封為福康公主,疼一如往昔。”

“福康公主仍然不知悔改,夥同外賊,禍朝綱,不僅和南楚私下往來,還意圖勾結遠嫁突厥的義慶長公主南侵關中!”

眾人聽到這裏,大驚失

“此事當真?”

監冷笑了一聲:“福康公主叛國之事證據確鑿,聖上憐世淒苦,替瞞,恩將仇報,一走了之,置朝廷於不顧,置民生於不顧!”

他陡然拔高聲音。

“朱氏無義,我李氏公主卻願為江山社稷舍代嫁!”

“聖上對福康公主仁至義盡!前朝朱氏末帝昏庸無道,禍國殃民,魚百姓,天下人恨不得啖其、食其、寢其皮!若非他倒行逆施,殘害忠良,怎麽會天下大?關中沃野怎麽會淪喪諸胡鐵蹄之下?李家世代忠良,盡責盡忠,聖上的父兄卻為朱氏殘忍屠戮,聖上臨危命,為守護魏郡百姓,被迫起事,率領義士重拾山河,恢複江山,還百姓太平安樂,聖上不欠朱氏!我等不欠朱氏!這天下更不欠朱氏!”WwWx520xs.com

眾臣心弦猛烈,冷汗涔涔,全都跪了下來。

先前曾多次為朱綠蕓說話的中書令更是以頭地,渾發抖。

瑤英嘲諷地一笑。

今天宴席上發生的這一切,是和李德事先商量好的一場戲。

李德藏起朱綠蕓,支開李玄貞,請嫁,監故意煽風點火,擾人心,最後等許嫁,監當眾斥責朱綠蕓,揭開眾人心裏的瘡疤。

李家和朝臣都是前朝舊臣,末帝派信使求救時,李家袖手旁觀,群臣莫能助。

這是橫亙在李家和朝臣之間的心結。

李德收養朱綠蕓,耐心地容忍,放縱,讓一點一點磨滅掉群臣對前朝的愧疚和追念。

然後在今天徹底破眾人小心翼翼掩飾的平靜表象,把事實淋淋地擺在眾人麵前。

帝王之怒,即使晦,也能讓大臣嚇得肝膽俱裂。

從今天起,再沒有人敢為朱綠蕓說一句話。

更沒有人敢倚老賣老,以李家是朱氏舊臣來打皇權。

李德看著匍匐在自己腳下的群臣,淡淡一笑,沉默不語。

群臣一不敢

燭火晃,李德雪白的鬢發閃爍著淡淡的澤,看向瑤英:“七娘,你為國盡忠,為父很是欣,你可有什麽心願?但凡為父能做到的,一定為你主張。”

瑤英鄭重稽首,聲音清脆:“聖上,兒並無所求。”

李德一愣。

這和他們說好的不一樣。

幾天前,他們做了一場易,瑤英要求他懲治榮妃,善待謝貴妃,他答應了。

現在,為什麽說自己無所求?

李德眼神閃爍了一下。

瑤英直起,一臉淡然。

“聖上!”裴都督脾氣最衝,了下眼角,大聲道,“七公主為國為民,不愧我大魏公主!聖上不能委屈了!朝廷也不能委屈了!既然七公主無所求,聖上不如嘉獎謝貴妃!”

其他大臣立即響應。

“謝貴妃為謝氏嫡,家世清貴,淑逸閑華,陪伴聖上於微時,與聖上同甘共苦,不辭勞苦。”

遠嫁,貴妃該是何等傷痛?”

大臣默契地不再提起福康公主、朱氏這個尷尬敏的話題,七八舌地誇讚謝貴妃,同時暗示皇帝:他們追隨李家左右,對前朝沒有一

宰相鄭瑜一直沉默著沒開口,等眾人誇了兩,方趨步上前。

“聖上,當年謝家舉族助聖上奪回魏郡,如今謝家滿門壯烈,秦王為陛下開疆拓土,重傷,七公主為聖上的大業自願代嫁,即將遠嫁和親……”

他頓了一下。

“臣認為,國不可一日無君,也不能長久無母。”

話音未落,大臣們瞠目結舌。

李德沒有做聲,目從鄭瑜臉上掃過,最後落到了瑤英臉上。

原來如此。

並不是無所求,而是以退為進。

李德道:“謝貴妃多病……”

鄭瑜拱手道:“聖上,公主願意下嫁,葉魯部落便主出兵助我魏軍收複涼州,若是七公主以嫡出公主的份下嫁,葉魯酋長豈不是愈發對聖上恩戴德?謝貴妃多病,宮中務可由其他幾位貴妃協理。”

言下之意,皇後隻是個虛名,更重要的是李瑤英了嫡出公主,朝廷可以獅子大開口。

至於謝貴妃,既然癡傻,讓擔一個皇後的虛名又能如何?

況且,當年李德許諾和謝家共富貴,如今謝家已經死絕了,李德也該補償一下謝氏母子。

至於李仲虔因此為嫡子、會不會和李玄貞爭位,眾人並不擔心,瞎子都知道太子的地位有多麽穩固。

禮部員立馬附議。

其他大臣遲疑了一下,跟著附議。

李德思索了片刻。

他永遠理智而現實,謝滿願已經癡傻,李仲虔負重傷,李瑤英遠嫁……他剛剛以朱綠蕓敲打警醒眾臣,讓眾臣恐懼不安,這個時候,不能再讓他們寒心。

李德心計飛轉,很快做出決定:“傳敕中書、門下,冊封謝貴妃為皇後,七公主為文昭公主,和親葉魯部。”

眾臣悄悄鬆口氣,山呼萬歲。

聖上願意冊封謝貴妃為後,說明暫時不會對他們這些老臣來一個狡兔死、走狗烹。

李德將眾人的神盡收眼底,瞇了瞇眼睛。

看來朝中有很多同謝家的人,他必須注意分寸。

正待起駕,跪在地上的瑤英突然再度下拜,朗聲道:“聖上,兒想起一事,請求聖上允諾。”

李德臉微沉。

瑤英麵不改地道:“兒剛才思及舅父,心中沉痛不已。舅父為聖上鞍前馬後,嘔心瀝,謝家滿門赤膽忠心,可憐外祖家代代忠良,卻脈斷絕,未得善終……兒即將遠嫁,想起謝家連個祭掃供飯的後人都沒有,心中著實難安。”

“兒私以為,朝廷不可使忠良無後,不可讓天下仰慕謝家的仁人誌士寒心。”

直視著李德,迎著皇帝淡漠的視線,一字一字地道:“兒的胞兄仲虔舅父教導,在謝家長大,承襲謝家訓教,兒願為聖上盡忠,胞兄亦願為聖上分憂,兒請冊立胞兄為謝家嗣子,承繼謝家香煙,不使謝家絕後,讓天下忠良之士沐聖上恩德。”

言罷,瑤英伏首下拜。

殿中眾人怔怔地,猶如被人當頭錘了幾下,腦子裏嗡嗡直響。

關中已經恢複安寧,日益繁榮。

他們縱樂,歌舞升平,而謝家隻剩下那一座座荒草萋萋的墳塚。

“聖上,臣附議。”

鄭瑜跪地。

其他人一個跟著一個跪地。

既然李仲虔威脅太子李玄貞的地位,謝貴妃又了皇後,而謝家斷了脈,不如就讓李仲虔過繼到謝家門下。

既是延續謝家這個在百姓心中崇高無比的姓氏,避免皇子爭位、朝堂,也是保李仲虔一命。

李德坐在榻上,看著在群臣一聲接一聲的附議聲中一、沉著而堅定的瑤英,恍惚了片刻。

怪不得那天來見他時會說那些話。

怪不得剛才說無所求。

原來如此。

七娘本沒打算和他易,他利用七娘威懾群臣、徹底解決朱綠蕓這個禍患,七娘順勢而為,為的母親和兄長謀求一線生機。

先慷慨主代嫁,提起謝家分,再在群臣急需緩和氣氛的時候煽他們推舉謝貴妃為皇後,最後提出過繼李仲虔,每一步都算好了。

朝中大臣不會無緣無故幫,這些人中,哪些和私底下達了盟約?

鄭宰相可不是個會仗義執言的人。

他一直沒把這個兒當回事。

沒想到竟然輕看了

真可惜啊,是謝滿願的兒。

若是唐盈所生,倒不失是李玄貞的左膀右臂。

李德擺擺手:“準奏。”

群臣叩拜不迭。

李德不想再看到李瑤英,起還席。

裴都督沒有跟上,扶起瑤英,關切地道:“公主,某送你回去?”

瑤英搖搖頭,謝過裴都督,出了殿。

謝青在外麵等著:“公主,金吾衛已經製住榮妃了。”

瑤英頷首。

隻向李德要求懲治榮妃、善待謝貴妃,因為知道自己於弱勢,李德未必會遵守諾言,提再多要求也沒用。

他連知己謝無量都騙,何況呢?

所以今天陪李德演一場父慈孝的戲碼,然後當眾找他討要報酬,讓他沒有反悔的餘地。

從今天起,李仲虔不再是他的兒子。

阿兄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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