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千里(嫁給一個和尚)》第 169 章 發帶(開頭加了一段話)
曼達公主離開的時候,瑤英沒有去送,答應陪跳舞就算是為送行了。
天竺醫這次沒有跟著走,留下繼續跟著蒙達提婆法師。
……
幾天後,赤瑪公主和駙馬阿克烈的婚禮如期舉行。
公主是曇羅伽唯一的姐姐,駙馬遊廣闊,婚禮當天分外熱鬧,聖城萬人空巷,百姓攜老扶,在長街邊觀看新娘的花車經過,朝中員、軍中將領、附近的領主都應邀出席了這場熱鬧的婚宴。
宴席之上,鼓樂喧天,眾人喝得大醉酩酊。
駙馬阿克烈為人忠厚,同僚們灌他酒,他來者不拒,從早到晚,角一直咧著,紅滿麵。
儀式過後,一鮮亮新郎盛裝的阿克烈在同僚們的簇擁中,帶著同樣盛裝的赤瑪公主去大殿拜見佛子曇羅伽,接他的祝福。
曇羅伽端坐於殿前,看著阿克烈和赤瑪公主並肩走進大殿。
侍從拋灑鮮花,送來盛了清水的金盤,赤瑪公主接過金盤,走到曇羅伽麵前,朝他跪了下去。
眾人吃了一驚,目瞪口呆,駙馬阿克烈也一臉驚訝。
赤瑪公主手捧金盤,像一個虔誠的信眾那樣,匍匐著上前,朝曇羅伽叩拜行禮,親吻他腳下的金毯。
“羅伽,我驕縱任,放不下對張家的仇恨,這些年給你添了不麻煩。今天我要嫁人了,我有了丈夫,以後還會有孩子,駙馬勸我忘記仇恨,迎來一個新的開始,我會試著放下仇恨,好好和阿克烈過日子,為他生兒育。不論從前你我之間爭吵過多次,今天是我的大婚之日,我希你能真誠地祝福我,以後我們忘了以前的不愉快,好不好?”
“王,我錯了,你能原諒我嗎?”
仰起臉,慢慢地道,語氣真誠,姿態謙恭。
駙馬阿克烈也跪了下來,握拳行禮:“王,公主從前確實有放縱之,求王寬恕。”
殿中諸人麵麵相看,大殿陷一片死寂。
佛像前,縷縷香煙靜靜彌漫。
畢娑滿臉不敢相信,呆了一呆後,欣喜若狂,抬頭看向曇羅伽,神期待。
曇羅伽抬眸,迎著眾人的視線,接過金盤,飲了一口清水。
殿中諸人如釋重負地舒口氣,喜氣洋洋。
曇羅伽拿起金杖,在駙馬和公主兩人眉心點了一下。
“日後當互相敬重,互相扶持。”
阿克烈笑得眼睛都睜不開,合十拜禮,“今天,臣在佛前立誓,以後一定會好好待公主,好好效忠王,臣若對公主有毫不敬之,願憑置!”
眾人哈哈大笑,擁著兩位新人離開。
……
婚禮當天,高昌使團也收到了邀請。
瑤英知道赤瑪公主的忌諱,叮囑使者送一份厚禮過去,婚禮上盡量躲在人群之中,不要出現在一對新人麵前,免得惹王庭貴族們不快。
這種差事自然不適合李仲虔,副使帶著人去了婚宴,回來時告訴瑤英,宴席上人山人海,本沒有人注意到他們。
婚禮順利舉行,相安無事。
瑤英為曇羅伽鬆口氣。
不久後,瑤英的眼睛可以覺到線了,想要拆了布條,蒙達提婆連忙勸阻:“公主的眼睛暫時不能直視線,再塗半個月的藥,才能拆了蒙布。”
瑤英隻得繼續讓親兵幫讀信。
曇羅伽敷藥的時候,在一邊陪著,什麽都看不清,聽他和蒙達提婆對話時語調平穩,一天比一天好轉,漸漸放下心來。
這日,李仲虔過來看瑤英,告訴使團拿到正式公文了,問:“事辦妥了,什麽時候和我一起回去?”
瑤英先是因為盟書的事高興,聽到後半句,一時拿不定主意。
最近曇羅伽的好像好了很多,每次問蒙達提婆和緣覺,他們都說他氣很好,隻要不運功,就不會傷。
見不回答,李仲虔皺眉道:“你是因為蘇丹古才留下的?讓他跟著你回高昌不就好了。”
王庭人仇視漢人,局勢複雜,蘇丹古的仇家又多,他不會允許瑤英嫁到王庭來。蘇丹古真想娶,可以跟著去高昌。
“阿兄,他是王庭攝政王,不能離開聖城。”
“你是西軍首領,不能總留在王庭,有些事達不好出麵。我看蘇丹古的傷勢好得差不多了,用不著你親自照顧。”
李仲虔邊說,邊解開瑤英的布條,看了看的眼睛,語氣嚴肅。
瑤英點點頭:“阿兄,我心裏有數。”
來王庭前已經把理政務和軍務的屬臣分開,提拔了一批基較淺的將領,以平衡世家豪族,還從沙州、涼州調了一些通水利的員過來,現在各州百廢俱興,暫時不會出現大的。一直和達、楊遷、謝青保持通信,確保不會耽誤大事。
兄妹二人正說著話,親兵衝進正廳,“公主,阿郎,不好了!”
李仲虔擰眉:“怎麽了?”
“驛館走水了!咱們住的地方被燒了,箱籠沒來得及抬出來,燒了一大半,馬燒死了好幾匹!”
瑤英心口一:“沒傷著人吧?”
“有三個人燒傷了,還有兩個被燒著的木梁砸著了,不過傷勢都不重。”
李仲虔站起:“怎麽會走水?”
親兵義憤填膺地道:“有人故意放火!我們在馬廄後麵發現堆起來的柴草,所有出口都被堵住了,謝勇他們費了半天勁才撞開門!”
李仲虔拳頭,冷笑。
瑤英按住他的胳膊:“阿兄,盟書簽訂了,這應該是故意報複的人放的火。”
大白天放火,顯然就是為了出氣和警告,可見對方的囂張,也可見對方的恨意。
“我去理這事。”李仲虔抬腳就走。
瑤英對著他的方向叮囑:“阿兄,大局為重,別傷著和氣。”
“我明白。”
李仲虔走遠了。
瑤英憂心忡忡,派人跟了過去。
下午,親兵回來複命:“抓著了兩個放火的人,他們招認說看到王庭和漢人結盟,心中憤懣,所以放火燒我們的使團,人已經關進大獄了。”
瑤英頷首,道:“告訴阿郎,安毋躁。”
傍晚,到了曇羅伽敷藥的時候,往常他應該早就回庭院了,這晚卻遲遲未歸,瑤英擔心是不是驛館被燒的事鬧大了,打發緣覺去打聽消息。
驛館被人放火,可以猜到城中現在是什麽形。
緣覺一去不回,派一個親兵回來報信:“王有要事在,和驛館的事無關。”
“什麽事?”
親兵支支吾吾地說:“是政務上的事。”
瑤英聽他的口氣,沒有追問,看來是不能外傳的王庭部事務。
讓親兵給自己讀信,邊聽邊等曇羅伽回來。
一直等到半夜,院外傳來車馬聲響,曇羅伽回來了,進屋時腳步聲和平時一樣,很輕,很穩,袈裟拂過地毯,像綿綿細雨。
瑤英聽著他的腳步聲,問:“出什麽事了?”
“幾樁小事,幾個年輕員間的小紛爭。”
曇羅伽淡淡地說,語氣聽起來很平靜。
瑤英問起驛館的事。
他道:“已經穩妥理了。”
“你今晚還沒敷藥……”瑤英想起來,“我人去請蒙達提婆法師。”
曇羅伽著,輕輕嗯一聲。
不一會兒,蒙達提婆帶著天竺醫過來了。瑤英坐在榻邊,聽他下袈裟,蒙達提婆不知道給他塗了什麽藥,他上劇烈抖,一陣窸窸窣窣響後,他忽地抓住的手,手心冰涼,汗水黏。
瑤英忙握住他的手。
蒙達提婆幾人退了出去。
屋中靜悄悄的,曇羅伽一言不發,隻是攥著瑤英。
“法師?”
曇羅伽輕輕應了一聲。
瑤英看不清他怎麽樣了,心中酸痛。
“公主,我好多了。”他輕聲道,鬆開,抬手,手背輕輕蹭過的麵頰,冰冷的佛珠跟著了過去。
瑤英拉住他的手不放。
曇羅伽沉默著,忽地坐起,展臂攬住的腰,把帶上了榻。
瑤英撲進他懷裏,雙手抵著他赤著的膛,怕著他,掙紮著要起來,他摟著的肩,讓側過倚著自己。從他上翻下來,確定沒有著他的,這才不了,抬頭,手索著去他的臉。
“別。”
曇羅伽握住的手,聲音在頭頂響起,嗓音低沉。
瑤英不了,就這麽依偎著他,陪他忍痛苦。
夜已深了,燭臺前冒起一縷縷青煙,屋中陷一片黑暗,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曇羅伽垂眸看,久久沒有合眼。
氈簾外腳步輕響。
畢娑捧著一支燭臺進屋,看清榻上景,瞪大了眼睛。
曇羅伽抬眸,和他對視,神坦然,眸帶著威。
畢娑連忙轉過去。
曇羅伽輕輕鬆開瑤英,給蓋好被子,下榻,扯起袈裟披在上,走出室。
畢娑跟上他,小聲說:“半個時辰前,輕騎在城外大道上發現一整支商隊被害……沒有活口……”
“這是第幾支商隊?”
“是第三支了,每支被害的商隊都是人畜不留,傷口是一樣的,應該是同一種兵,還有可能是一把兵。”
畢娑語氣沉重:“王,現在已經有傳言……說兇手是攝政王蘇丹古。”
氣氛陡然變得凝重。
曇羅伽回頭,氈簾輕晃,瑤英睡在他榻上,蜷一團,側臉線條和,仿佛有淡淡的暈。
“請衛國公過來。”
他看著瑤英,道。
畢娑麵詫異之,拿了銅符出去。
曇羅伽走到榻邊,俯,手撥開瑤英的長發,指腹輕輕按道,發出一聲輕輕的呢喃,睡得更沉了。
他凝視著,手指貪婪地在頸側流連。
半個時辰後,院外火把亮搖晃,腳步聲由遠及近。
曇羅伽站起,走了出去。
畢娑推開門,示意李仲虔進屋。
李仲虔半夜被請來,眉頭皺,一臉焦急,踏進屋便問:“是不是明月奴出了什麽事?”
燭火微晃,一道影從黑暗中踱出,一寬大的袈裟,廓鮮明,眉目如畫。
李仲虔一愣,眼皮跳了跳:“蘇丹古呢?”
曇羅伽抬眸,一瞬間,周氣勢暴漲,勢如淵渟嶽峙,碧眸幽閃爍。
“我就是蘇丹古。”
他一字字道。
李仲虔眼微微張大,反應過來,頓時一狂怒湧了上來,影暴起,扇似的大手握拳,狠狠砸向曇羅伽。
“厚無恥!”
他怒吼:“你是個僧人,既然不能還俗,就不該明月奴一頭發!”
“你把當什麽了?想金屋藏,讓一輩子見不得人,被世人恥笑勾引和尚,和一個和尚?”
曇羅伽一不,生生了李仲虔的拳頭。
李仲虔想到這些天自己被他騙得團團轉,還默許瑤英和他相,怒火更盛,眥裂發指,手上力道又重了幾分,拳頭雨點一樣砸在他上。
曇羅伽仍然紋不,哪怕角溢出,也沒哼一聲。
李仲虔又氣又恨,膛劇烈起伏,停了手,冷笑:“明月奴在哪裏?我這就帶走。”
像木樁子一樣一不的曇羅伽忽然抬手,擋住他的去路。
李仲虔眼一挑,回頭看他,麵沉如水。
“怎麽,不放人?”
曇羅伽抬起頭,目清冷,“累了,讓再好好睡一會。”
李仲虔怔住了。
……
第二天早上,瑤英是被親兵吵醒的。
“公主,高昌送來的急信!”
瑤英從夢中驚醒,爬起,一雙堅實的胳膊靠過來,扶住,幫挽起長發。
“法師?”
瑤英呆了一呆。
曇羅伽嗯一聲,端了杯茶送到邊,喂喝水:“李仲虔來了,在外麵等著。”
阿兄來了?
瑤英趕起洗漱,出去見李仲虔,突然清醒過來,道:“法師,你別出去,我阿兄會看到你。”
曇羅伽扶著的胳膊,“沒事,我現在是攝政王。”
瑤英鬆口氣,到了外麵廳堂,李仲虔迎了上來,道:“達讓人送來的急信,加茲國拒絕遣返流落當地的漢人,楊遷大怒,要帶兵攻打加茲國。”
戰年間,很多漢人和曾依附中原的胡族部落被迫流亡,西州兵平定西域後,瑤英以金銀贖買避難各地的漢人和胡族。加茲國拒絕的贖買,強迫流亡的百姓服兵役,驅使手無寸鐵、完全沒有訓練過的農奴上戰場,還截殺抄掠來往於馬魯國的商隊,消息傳回來,楊遷怒不可遏。
瑤英皺眉道:“加茲國隻是個小部落,怎麽敢阻遏通商?”
李仲虔道:“財帛人心,我們才剛剛打完仗,沒人把我們放在眼裏。”
西域了這麽多年,沒人相信西州兵能夠平定西域,中原魏朝太遙遠了,西邊的部落小國眼短淺,隻看一時利益,沒把西軍詔令當回事。
瑤英沉片刻,道:“要肅清西邊商道,西軍必須要打一場大勝仗。”
現在西域以東,河隴一帶已經連通,接下來的目標是打通西邊商路,所以才會和曼達公主合作,讓商隊紮馬魯國,馬魯國正在商道的關卡上。
李仲虔點頭:“正好使團要啟程了,你和我一起回去。”
瑤英怔了怔,下意識抬起頭看向曇羅伽的方向,他站在右手邊,剛才一直沒吭聲,能覺到他的氣息,知道他沒走。
“阿兄,我和蘇將軍說幾句話。”
輕聲道,語氣有撒的意味。
李仲虔知道看不見,冷冷地瞥曇羅伽一眼,轉出去。
“公主先回高昌罷。”
等李仲虔的腳步聲聽不見了,曇羅伽道。
瑤英眉心皺:“法師,你的傷……”
“有公主相陪,這些天我的傷勢好很多了。”曇羅伽語氣平穩,“蒙達提婆和天竺醫會留下照看我,公主陪了我這麽久,該回去了。”
瑤英心裏噗通跳,手拽住他的胳膊。
曇羅伽低頭,角輕輕扯起,對著出一個淡淡的笑容,目一直凝定在臉上。
“王庭最近有些異,我要理政務,無暇顧及公主。最近城中有人煽平民仇視漢人,使團不能在王庭久留,衛國公必須趕回去,公主和商隊也不宜久留,先隨他一起離開更安全,我會給公主寫信。”
“公主不需要一直陪著我。”
聽他語氣和平時一樣,並沒有和自己訣別的意思,瑤英舒口氣,想了想,道:“我離開幾天,解決了加茲國的事就回來。”
“好。”
他道,聲音裏難得的帶了一淺淺的笑意,清淡灑。
瑤英沒有收拾行李,既然不久後就能回來,沒必要收拾,召集親兵,叮囑一番,留下幾個心腹,讓人請來畢娑。
“我要回一趟高昌,過些時候回來。”
畢娑嗯一聲,聲音流出幾分驚訝。
瑤英看著眼前的黑影,說:“如果法師這邊有什麽事,一定要及時給我報信,我會每隔一天讓金將軍回來一趟。”
畢娑應下,道:“公主放心去高昌吧,托公主的福,蒙達提婆法師才會一直幫王搜尋藥方,這些天我看王好多了。如果有事,我一定會知會公主。”
瑤英還是不放心,又把緣覺過來叮囑了一通。
驛館一場大火,使團員心有餘悸,很快準備好啟程。李仲虔帶領使團先出城,瑤英隨後跟上,兩撥人分開走。
走之前,瑤英拉住曇羅伽,囑咐他按時吃藥,別累著了,敷藥的時候如果難一定要人。
“千萬別運功……遇到急事,讓畢娑和米爾去理,法師,你要好好養傷。”
說著說著,心中不舍,笑了笑。
“你要好好的,別讓我擔心。”
曇羅伽一一應了,為瑤英戴上聯珠帷帽,扶上馬,自己隨後上了一匹馬,罩了麵巾在臉上,遙遙綴在後麵,送出城。㊣ωWW.メ伍2⓪メS.С○м҈
雲低垂,車隊駛出長街,北風呼嘯而過,吹在臉上,涼意骨。
有人在道旁為友人送行,琵琶聲高悲戚,蕭瑟沉鬱,被獵獵長風吹散,穿過層雲,在半空徘徊繚繞,直如杜鵑啼,說不盡的悲涼淒冷。
瑤英扯韁繩停下,明明什麽都看不見,還是抬頭遙聖城方向。
風吹起帷帽飄帶,臉龐忽然一涼。
抬起手,掌心凝聚起點點冰涼,有什麽東西融化在指間。
親兵在一旁道:“公主,落雪了。”
瑤英出了一會兒神,來送行的緣覺,小聲吩咐:“我不放心……法師若有事,你一定要給我報信。還有,蒙達提婆他們每天說了什麽,法師換了什麽藥,你也要一五一十寫信告訴我。”
緣覺點頭如搗蒜:“知道了,公主,我一定會給您報信!”
雪落紛紛,天愈發暗沉,親兵怕天黑之前趕不到驛舍,過來催促,緣覺也提醒瑤英別耽擱了行程,裹披風,輕輕夾一下馬腹,在親兵的簇擁中撥馬轉。
狂風肆,層層雲怒吼著翻卷湧,荒原一無際,漫天雪花飄灑,在曠野中蜿蜒的長道一直綿延至天際,車隊行走其間,漸漸被風雪吞沒。
曇羅伽勒馬立在高,目送車隊消失在茫茫風雪中。
雪花落滿他的肩頭。
天暗沉下來。
他一沒,了一座雪人。
……
“王。”
許久後,畢娑騎馬找了過來。
曇羅伽收回視線,撥馬,上積雪撲撲簌簌落下來,“派人跟上去,護送回高昌。”
“是。”
曇羅伽提起韁繩,徑直回王寺,了大氅,走進石窟。
石窟裏點了數百支蠟燭,燈火熊熊燃燒,線熾熱,似乎能嚇退世間一切邪魔外道。搖曳的燭火映在壁龕裏一座座端莊威嚴的佛像上,眾佛默默佇立,無言俯視腳下的他,橫眉冷目,莊嚴沉靜。
維那提多老法師應召而來,拄著法杖,走進石窟。
“王為何而來?”
曇羅伽抬頭,看著麻麻的壁龕裏那一座座肅穆的佛像,道:“我了念。”
他清冷的嗓音在寂靜的石窟裏回,燭火閃,影變幻,眾佛似在怒目瞪著他,譴責他的邪念。
提多法師雙手合十,道:“眾生皆為凡人,為念所迷,執迷不悟,無法求得解。王也是凡人,念天生,王自修習佛法,隻需以修習磨煉,念終究不過是過眼雲煙。破開雲霧,便能證得菩提。”
曇羅伽淡淡地道:“我隻要看到,就無法抑製念,看不到時,眼前依舊會浮現出的模樣,誦經念佛也無法遏製,我想要將困在邊,時時刻刻都能看到。”
“您破了戒?”
“未曾。”曇羅伽抬眸,“但我心念已。”
提多法師渾一震,蒼老的臉微微抖,驚駭絕。
王並未和那個讓他的子結合,便已經搖心誌了。
愣了半晌後,他找回自己的思緒,語重心長地道:“一時為相所,也屬平常,阿難陀也曾差點為登伽迷。等王參其中道理,念便會如冰雪消融,斷離,才能回歸正道。正如佛偈所說:人生在世如荊棘之中,心不,人不妄,不則不傷,如心則人妄,傷其痛其骨,於是會到世間諸般痛苦。”
燭火幢幢,曇羅伽深邃的碧眸倒映出點點亮,麵蒼白,神淡然:“我斷不了……也不想斷。”
回想和相的點滴,他能到一種從未有過的愉悅,他不想忘掉那些回憶。
提多法師長長地歎口氣:“王,即使您斷不了,您依舊是王庭佛子。”
這是他的責任。
曇羅伽眼睫輕輕,眸底無盡苦蒼涼,目堅定:“我明白。”
這是他的困局。
他不能向臣民公開對的念。
在什麽都不能給之前,他不能把拉下來,讓陪他沉淪,但他應該在佛前坦白,自陳一切罪過。
“別離,求不得,怨憎會,之事,譬如朝電。王天資聰穎,自修行,悟道多年,也有此劫,王靜心修禪,或許能不再執著。”
曇羅伽搖搖頭。
從心的那一刻起,他就看到自己的結局了,他放不下。
“行刑吧。”
提多法師長歎一聲:“因緣際會,不知從何而起。諸行無常,是生滅法。”
法杖落下。
曇羅伽雙手合十,碧眸微垂,燭把他的影子拉得長長的,映在牆壁的佛龕上,法杖一下接一下落下來,眾佛冷眼瞪視,神態淡漠。
……
畢娑等在石窟外,聽著裏麵一聲聲杖打聲,手指深深陷進掌心。
終於,吱嘎一聲,門被拉開,一道影慢慢走了出來,腳步踉蹌。
畢娑迎上前,扶住他,語氣沉痛:“王……即使您真的破戒了,也沒有人會怪您。”
他一直以為羅伽和公主了好事,沒想到羅伽居然能忍著不和公主雲雨。
曇羅伽抬起臉,“真破了戒……走不了。”
他已經快克製不住,王庭部又生,山雨來,必須及早送離開,免得被牽扯進來。
“公主是灑之人,不需要名分……”
“是灑之人,所以我就能心安理得地任意索取?”
畢娑無言以對。
萬籟俱寂,大雪無聲,點點燈火在佛寺的各個角落裏閃爍搖曳。
曇羅伽臉慘白,俯瞰欄桿前靜靜矗立在雪中的佛寺,“足夠了,陪我這些天,足夠了。”
畢娑眼圈微微發紅。
“畢娑,答應我一件事。”
“您吩咐。”
曇羅伽迎風而立,風吹袍獵獵,碧眸凝高昌的方向:“等我死了,不要將我供在佛寺,把我送去邊。”
生前,他不能全自己的私心。
至死後,讓他自私一回。
畢娑鼻尖發酸,眼淚掉了下來,單膝跪下,左手握拳置於前。
“是。”
他哽咽著應喏。
……
是夜,瑤英一行人順利抵達驛舍,和先一步趕到的李仲虔匯合。
大雪下了一整夜。
第二天,曠野已經了一片冰雪琉璃世界,天際群山連綿起伏,目之所及之,白雪皚皚,此起彼伏的山棱折著璀璨的晨輝。
雪後初晴,隊伍繼續進發,瑤英剛剛放出金將軍,一隻巨大的蒼鷹從他們頭頂飛掠而過,最後停在肩頭,狠狠地啄一下的胳膊。
瑤英驚喜地來鷹奴,讓他取下迦樓羅帶來的信,遞給親兵。
親兵照著念了,信上問到了哪裏,叮囑雪天行路要小心掩藏在積雪下的深壑。
瑤英收好信,索著翻出幹,笑瞇瞇地喂迦樓羅吃,路上不好寫信,隨手取下頭上的發帶纏在迦樓羅腳上,迦樓羅飽餐一頓,展翅飛回聖城。
李仲虔跟在邊,見狀,濃眉鎖。
幾天後,一隊人馬自東邊而來,領隊的將領材高大,一甲,麵無表,朝瑤英抱拳,道:“公主,末將來接您了。”
瑤英驚喜地喊出聲:“阿青!”
謝青驅馬上前,朝李仲虔頷首致意,幾人寒暄畢,繼續朝東行。
……
迦樓羅翻過高山,飛過雪雲,飛回聖城,停在鷹架上,了幾聲。
氈簾晃,緣覺走出來,了手,看到迦樓羅腳爪上的發帶,愣了一下,取下來,送進殿。
殿中一盆炭火燒得明豔,曇羅伽靠坐在榻前,執筆書寫,案頭堆滿文書。
發帶送到案前,他眼簾抬起,停筆,接過發帶,纏繞在指間,輕輕挲。
畢娑殿,“王,蒙達提婆和天竺醫已經離開,他們答應會繼續為您瞞文昭公主。”
曇羅伽嗯一聲,掃一眼緣覺,目冰涼如雪。
緣覺連忙跪地,道:“王,我給公主寫的信都是按您的吩咐寫的。”
曇羅伽點點頭。
廊前腳步踏響,米爾匆匆殿,滿寒氣,跪地道:“王……康家四郎、薛家八郎、安家十郎死了。”
畢娑皺眉:“怎麽死的?”
“橫死,和這些天不斷橫死的人一樣,都是一擊斃命。”米爾小聲道,“據說,他們都得罪過攝政王……”
畢娑冷汗淋漓,看向曇羅伽。
曇羅伽麵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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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8 81514公主花轎產子后名震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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