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夫甚第 27 章 翁婿

“聽聞玉清年離家,獨自前往邊關參軍,一路浴戰,英勇殺敵數年,不知你對邊關的文人墨客狀況了解幾何?”

黎銳卿放下茶盞,恭敬回道:“回伯父的話,晚輩所在的江城邊關中,因環境之故,百姓擅武好戰,有通識文墨,但從各地前往江城游歷的文人墨客卻也不在數。比如京城的范大儒,江南的繆大儒,都曾帶過弟子前往江城,暫代軍中文士,為邊關將士盡全心力,更有一段時間,那些文人在江城為一些免費啟蒙,留下過不佳話。”

“哦?可是范仲大儒,和繆子大儒?”蘇牧璟開始有了些興趣。

黎銳卿笑盈盈頷首:“確實,當時兩位大家還寫出了不氣回腸的邊塞好詩,在江城廣為流傳,當時范大儒的弟子還曾言說,待回京后范大儒就會出一本詩集和書冊,估計他們再過一段時間,就能在各大書肆出售。”

“是什麼樣的詩?黎兄可還記得幾首?與我們分一番?”蘇潤允熱切地看向黎銳卿。

讓一個武人,去背誦文人的詩詞,而且還是幾首,這并非易事。

蘇潤允保持著面上真誠無偽的表,心中暗思忖著,這位未來的姐夫能否接下這一刁難。

黎銳卿微微一笑,張口就背出一首當時范大儒所做的詩作:“塞下秋來風景異,衡雁去無留意。四面邊聲連角起……”

聲音清朗,語氣頓挫,神態斯文,仿佛此時的他只是一個文客,而非武一般。

黎銳卿記憶力很強,尤其是在文字和數字方面。

眼見著蘇家父子手指一點點的,逐漸沉醉于兩位大儒的一首首氣回腸詩作中,他又仔細回憶了一番,接連背出好幾首,才作罷。

背到最后,蘇牧璟已經忍不住鋪設筆墨紙硯,在紙上狂放豪書,他激紅的面,仿若是喝醉了酒一般,熏熏陶陶,樂在其中。

眼見大哥和父親已經沉醉在詩作的意境中,不可自拔,蘇潤臧作為在場勉強保有理智的蘇家人,強迫自己不去回憶那些口齒留香的佳作,輕咳一聲頂上:“黎兄更喜飲酒,還是喝茶?”ωWW.166xs.cc

“更喜品茶,只邊關苦寒,這些年還是飲酒更多些。”

蘇潤臧完避過茶這一選項,直接問起酒來:“不知在酒水中,黎兄更喜飲哪種?”

傳聞邊關將士條件惡劣,哪怕飲酒頗多,也有人知其背后深意典故。

話說邊關都那般大風大沙的下來,怎麼他這未來姐夫的臉上都沒有半分糙皴裂呢?蘇潤臧忍不住抬手了把自己的臉,心生不解。

眼見著黎銳卿輕舉茶盞,斯文一笑,比他這個新任秀才都更像是文人雅士。

“我更喜酒勁兒濃烈的酒,比如蘭陵酒,蓬萊酒,像是時下備推崇的皇都春、珍珠泉,我則覺口味太過綿。當然,在邊關時,我們飲的更多的還是邊關農家老酒,無名無姓,卻也夠勁,夠烈,足以暖。”

“蘭陵酒與蓬萊酒,確實破一些文人狂士的喜,且其酒水釀造已有千余年歷史,曾有幸品過一口,確實值得人回味。”

黎銳卿頷首:“蘭陵酒,清香遠達,復金黃,飲之至醉,不頭痛,不口干,不作瀉。臧弟若喜,改日我送來幾壇,與有益,常飲藥俱良……”

之后的黎銳卿,就仿若打開了話匣子,從各種酒背后的淵源典故,到更喜的茶家經典,著番兒的與蘇潤臧說起。

等蘇牧璟與蘇潤允兩人合力將方才的詩作都默寫下來后,黎銳卿與蘇潤臧已經將話題轉至時下大晉的各方地理傳說,人文風俗。

蘇牧璟與蘇潤允眼前一亮,紛紛加進去,就天文地理、時政治理等方面,與黎銳卿攀談起來。

對于方家人這通明顯刁難的談話,黎老太叔公全程笑瞇瞇地坐在一旁,神相當鎮定。只在說到農事時,才會偶爾上幾句,表現得相當淡然。

然而,這場談話的刁難者蘇家父子,卻隨著談話的深,逐漸忘卻了他們一開始的初心。

關于今天的這場談話,蘇牧璟三人都以為,黎銳卿既是武將,而且還是十二歲就自己跑到邊關參軍的武將,他對文人的正統知識一定會表現得比較苦手。

他們只需在這些方面略微淺嘗輒止,就能讓對方知難而退,之后大家再順勢將話題轉向武將擅長的練兵以及邊關生活等方面。

先抑后揚,先后松。

卻未想到,他們想得很好,黎銳卿卻沒有按照他們的計劃走,甚至到后來,一手帶領了談話。

無論天文地理、數醫農歷,還是朝政時弊、農耕商稅,甚至就連災難治理、歷法風水,他都能說出一套獨特見解,雖說并非是像正統文人那般,能夠深淺出、分析得井井有條,但他卻從武將的角度,給他們提供了不新思路。

談論越是深,蘇牧璟眼中就越是異彩連連,甚至生出相見恨晚的緒,連一開始對黎銳卿面貌的不待見,都拋到了腦后。

談至最后,蘇牧璟到底沒忍住開口詢問:“玉清你既然學識這般富,當初為何未走文路,而去做了武?”

黎銳卿斂下眼睫,低眉淺笑:“彼時家貧,并無銀錢供我繳納束脩、購買筆墨紙硯,再加上我為家中最后一位獨苗,總想為家母、也為自己博一份前程,剛好當時邊境,便前往了邊關效力,之后就一步一步走了上來。”

黎老太叔公也道:“當初他父還在時,玉清也去過學堂,且天資上佳,常得夸贊。之后聽聞他去了邊關,棄文從武,我還很是扼腕過一段時日。”

事實上,黎銳卿隨著黎母回到劉家那邊討生活后,也上過幾年的學堂,只是之后不知因為什麼緣故,還是棄了文從了武。

但現在既然黎銳卿選擇含糊而過,他自然不會在這種場合多話提起。

黎銳卿向太叔公拱手行禮:“彼時承蒙太叔公幫助良多,玉清心中激。”

黎老太叔公連連擺手,想想曾經那段年月,以及黎銳卿這些年到的苦,他也跟著嘆出一口氣。

“以我方才與你的流,你在書本上并未放棄過學習。”蘇父捋著須,得出結論。

“畢竟是時執念,在有了條件后,還是想盡可能地多學習一番。都言說活到老,學到老,更何況晚輩現在還不老。”

蘇父眉梢越發舒展:“有這向學之心便是大善,若有疑問,可隨時來尋我解。”

黎銳卿當即起對蘇父行了一個大禮:“玉清心喜,多謝伯父。”

蘇父須大笑,蘇潤允和蘇潤臧在興退卻后,開始清醒,兩人面面相覷。

他們想提醒蘇父,哪怕再欣賞也別忘了他們先前的計劃,別一個勁兒的夸人,把人給夸飄了。

但猶豫了一番,還是沒有張

主要是現今的狀況,他倆實在沒有開口的底氣。

等蘇父與黎銳卿又聊過了一個段落,黎銳卿轉對蘇潤允和蘇潤臧道:“我家中有兩位養子,名為黎川智、黎川忱,一個十歲,一個八歲,他們在家鄉時都讀過一陣子的書,最近剛剛調養好,只在學一事上并無頭緒,現在想要尋個啟蒙學堂,不知允弟和臧弟是否有學堂推薦?”

這個蘇潤臧還正好知曉,于是開口道:“我家中三弟便在諸秀才的學堂中讀書,若你那兩位養子不嫌城東距離遠,可與我三弟一起進學。”

“如此大善,只是不知那諸秀才對于學者可有門檻。”

蘇潤臧想了想:“諸秀才那邊要求不算太高,只一點,不收毫無基礎的蒙,最好在家中提前學過一段時間。不如這樣,剛好最近距離我與大哥前往府學報道還有段時間,黎兄可將那兩個孩子帶來,我們為你把把關。”

蘇潤允坐在一旁,看著正眉宇飛揚,侃侃而談的蘇潤臧,眉梢微抬,看向黎銳卿。

覺這個節奏有些不對。

按照他們最開始的計劃,應該是先用學識打擊對方,再轉移輕松的談論話題,給對方一點甜頭。但是現在卻怎麼變了對方先用富的學識打擊并收服了他們,之后再轉移一個輕松的話題,將家中養子這個弱點主往他們手中送,以表誠意,讓他們安心?!

蘇潤允看著還沒有反應過來其中彎彎繞繞,已經興致高昂地詢問起黎銳卿那兩位養子學習進度的蘇潤臧,角。

黎銳卿注意到他的表,眼底飛快過一抹笑意:“允弟可是有何高見?”

蘇潤允放下茶盞,笑得眉眼彎彎:“不過是略有慨,明明與黎兄年齡相差并不多,事及學問上卻相差遠矣,心中慚愧。”

“允弟過謙,你忘了我們還有四歲的年齡差?允弟能夠年得中秀才,已是厲害得,換我,也不一定能夠做到更好。”

文人科舉需腳踏實地,一步一步登階而上,不似武將,只要功勛跟得上,就能飛快高升。

只不過前者會安穩一些,后者是將頭顱隨時拴在腰上玩命罷了。

蘇潤允連忙謙虛,心中卻想著,玩不過就是玩不過了。

不過他們現在玩不過一個場老油條也并沒什麼可失落。

且再往后看,等他在他邊再熏陶熏陶,學到了他上的全部髓,就不相信有一天他會玩不過他!

次日,黎銳卿果真將家中兩位養子給帶了過來。

兩個孩子形纖瘦,據聞已經被帶回黎府四個多月了,卻還是瘦地不行,面上也仍沒被養出多

見幾人疑,黎銳卿為他們解釋:“這比他們剛來黎府時,已經長出了些了。我最開始尋到兩人時,他們一個母親病逝三年,自己一個人在土里刨食,被得皮包骨頭;一個獨住在破廟,被打傷了手臂,不能彈。現在是忱哥兒確定自己握筆無礙,才向我提出的讀書請求。”

黎銳卿將前后過程描述得很平淡,蘇潤允和蘇潤臧卻能夠想象出其中畫面。

“盡早被磨平心,沉穩心智,于他們之后的學業,也是件好事。”

“經歷坎坷,歷經磨難,未來自有大。”

黎銳卿點頭:“他們各自的父親都是我之前戰場上的心腹,我答應過他們,會為他妥善照顧好家中子,既然他們想讀書,我便供他們讀。只是能否讀出頭來,就端看他們自己的本事。”

蘇潤允和蘇潤臧站在書房外,看著正沉穩地站在書房中等待的兄弟倆,再看看旁邊眉眼跳天真的蘇潤興,不由嘆出一口氣。

都說苦難使人長,古人誠不我欺也。

兩人進書房,對黎川智、黎川忱兩兄弟考校一番。原想著,他們二人即便曾經學過一部分知識,之后經過那番長達幾年的變故,也應忘得差不多。

卻未想到,雖未記得更多,但只三字經和百家姓,卻已能夠做到背誦流暢。

這種對待學習的認真和求態度,讓兩人驚喜不已。

而且,雖然黎川忱要比黎川智年紀小上兩歲,但他于學問的理解上,卻更喜人的靈

蘇潤允看著旁邊驚訝的蘇潤興,嘆息道:“以后你可不能懶了,再懶,就真的要被比下去了。”

蘇潤興很是不服,拍著脯氣哼哼道:“大哥,你這是小瞧人,你們只管等著瞧。”

確認了兩人的學習進度,蘇潤允又為二人布置了一些任務,讓他們每三日過來一趟,等月末進度跟上后,就可直接去諸秀才的學堂報名。

屆時,他與蘇潤臧也該啟程前往府學學習,如此時間上剛剛好。

黎川智、黎川忱筆直地站在原地,聽得這個結果,皆是眼欣喜。

他們極力忍住眼底的喜意,抿瓣,恭敬拱手:“多謝蘇叔教導。”

當天將暗,絢爛的晚霞為天邊鑲上了層淺金邊。

從蘇家駛離的馬車上,黎銳卿與黎川智、黎川忱兩兄弟相對而坐。

與黎銳卿的輕松自然對比,黎川智與黎川忱均面容嚴肅,神張,與他們方才在蘇家書房中面對考驗時的侃侃而談表現,完全不一樣。

等黎銳卿從思緒中回心神,一轉頭就看到邊兩個男孩的嚴肅模樣,溫雅輕笑:“張?”

黎川忱不敢說話,黎川智咽了一口唾沫,微著眼簾開口:“回父親,不張,是崇敬。”

黎銳卿嗤笑一聲,不置可否,只是道:“路既然是你們選的,那這中間無論面對多艱難困苦,你們也要將這條路走下去,在沒有取得績前,我不會再手幫你們。”

黎川智與黎川忱雙雙舒出一口氣,連忙點頭應聲:“我們知曉的,多謝父親。”

黎銳卿嗯了一聲,側頭看向車窗外,瞇起狹長的眼眸,不知在想些什麼。

而馬車上,黎川智與黎川忱始終正襟危坐,不敢彈,也不敢多言。

長久的寂寞無言中,黎家的馬車噠噠噠地穿過繁鬧的街市,在傍晚的落日余暉中,越行越遠。

*

幾天后,正在家中忙碌著繡制嫁的蘇滿娘收到了黎母的請柬。

這份請柬用的是時下姑娘家喜歡的金翠紋香紙,簪花小楷所書,言說邀到黎府做客一日。

蘇母對于黎府這位老太太并沒有多了解,也無法給蘇滿娘太多參考意見。

只是叮囑道:“那位老太太也不知格好不好,你去時遇事一定要多多忍耐。這次親事都已經定了,想必也只是看看而已,如果真是不滿意,當初黎家也不會派人來提親。當然,如果敢刁難你,你便回來與娘說,娘給你想辦法,你不要在你未來夫家立馬給你未來婆婆沒臉。”

蘇滿娘一一頷首:“娘,我都記下了。您不用擔心,您養我這些年,看我什麼時候與人生過氣,紅過臉。”

蘇母想想也是,大兒的脾氣,是最放心的。大虧吃不了,小虧不上心,“走,娘帶你定一下那日的裳首飾,到底是初次見面,可別失了禮數。”

因這次是拜見長輩,所以上次在陳氏布莊定制的流蝶便被首先排除,那子穿起來好看是好看,但穿著去見長輩就有些不太莊重。

最終兩人在柜前挑挑揀揀,選定了一套藕荷的淺紋夏裝,穿在上,不僅顯得年輕溫婉,也不會失了莊重。

次日一大早,蘇滿娘在六巧的幫助下,對著鏡子將自己收拾妥帖,便帶上六巧,坐上老陳頭的馬車,噠噠噠地向黎府而去。

蘇家即便發跡,也是從蘇父考上了舉人后,前后不超過七八年。再加上中間還連續守了四年孝,家中家底著實有限。

在這之間,蘇滿娘即便已經對自己與黎銳卿的這段親事,已經有了明顯的地位差別認知,但在見到黎府大門后,還是被其門楣的高度所震。

黎家也是與蘇家一般,是從六七年前黎銳卿第一次從軍中回到辛圖城后,才開始發跡并顯聲名,但顯然,顯然對方的發跡速度,遠在蘇家之上。

傳聞黎銳卿自從十二歲加行伍后,便一路立功,當時邊境剛好戰事頻發,他就一路披荊斬棘,從最開始籍籍無名的小兵,一路升至之后的正六品都尉,中間回來安排了一次家中寡母,置辦田地家舍。

也是在那時,黎母為他安排了家中表妹的親事,可惜親當夜,黎銳卿便應召回伍。

他這一去便去六年,六年歸來后,職位更是一路攀升,升至現在的從四品將軍。

所以,論起底蘊來,黎家與蘇家可能并不差什麼,甚至可能比蘇家都不如,但是論起發跡速度,二者卻本就不在一個水平線上。

起碼就眼前的門楣高度而言,這里分明是一戶與家完全不在一個階層的高門大戶。

給門房遞上拜帖,早已等在門房中的婆子連忙小跑著走出來,對著蘇滿娘恭恭敬敬行禮:“老奴見過蘇姑娘,府上老夫人已經等候多時,請您跟我來。”

蘇滿娘握住帕子的手微微攥,溫和頷首:“有勞。”

黎母今天一早就將自己收拾妥當,用完早膳后便等在澄心院前廳。

在等待的過程中,每過一會兒的心就會多上一分膠著,不時地詢問邊婆子:“你看我今天這裳,會不會有些太過老氣,顯得我皺紋多?”

“不會,老夫人您今天這打扮相當顯年輕。”

沒過一會兒,黎母又有些坐不出地看向邊婆子,訥訥道:“我想回去照鏡子。”

“老夫人,老奴這邊有手鏡。”

……

所幸黎母并未折騰多長時間,便聽到了有先一步快跑過來的小丫頭通傳:“老夫人,蘇姑娘已經到了。”

黎母連忙將桐花手鏡收好,端正儀態。

蘇滿娘被帶到澄心院時,就看到一位正襟危坐在上位的眼老夫人。

對方那悉的五,分明就是之前在大佛寺遇到的那位排在前面解簽的老夫人。只是此時再見,明顯覺到這位老夫人對比在大佛寺時,上的苦楚和郁氣消散了不

就仿佛是原本索然無味的人生,重新有了新的盼頭。

蘇滿娘按照規矩,給黎母端端正正行了個禮:“民蘇氏,拜見老夫人。”

黎母打量著面前這位材略顯圓潤的溫和子,滿意地連連頷首,忙不迭聲道:“好好好,好姑娘快起,來我邊坐,讓我好好瞧瞧。”

只看著形,就先將滿意度調上頂峰,語帶熱

無他,屁.大,好生養。

蘇滿娘笑意盈盈地款步行至黎母邊坐下,任憑拉著的手打量。

黎母這時也越瞧越眼,半晌道:“好姑娘,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你?”

蘇滿娘抬眼輕笑:“老夫人記憶出。民在四月初時,曾與母親在大佛寺求過簽,當時我們恰好排在夫人后,等待知客師父解簽。”

黎母雙眼一亮:“那時你可求的也是姻緣簽?”

蘇滿娘頷首,見黎母好奇,便地將自己當時的解簽文說了一遍。

聽聞這位姑娘當時求的也是上上簽,黎母心舒展而喜悅:“我當時搖到的簽文也是上上簽,可見當時說的就是你與我家玉清的這段好姻緣。”

說到這里,又語氣微頓,看向蘇滿娘輕聲詢問,“你覺得呢。”

蘇滿娘愣了一下,而后低下頭做狀:“民也覺得老夫人所言,甚有道理。”

黎母不由更是開懷。

蘇滿娘心比較細,氣質也相當和,并無毫攻擊。再加上自小陪伴爺和蘇母談天的經驗,沒過多久,便得到了黎母的歡喜和認可。

簡單地略聊了一陣后,黎母便在椅子上有些坐不住了。

看了會兒蘇滿娘面,遲疑道:“滿娘,你對我們府上的花園可有興趣?”

蘇滿娘抬眼,溫和頷首:“有的,民一直聽聞黎府花園景觀不錯,早就想一睹為快。”

黎母松出一口氣,又馬上開心起來:“那咱們便去花園走走,我昨日特意去看過,最近花園里的月季和薔薇開得很繁茂,讓人看著就喜人得。”說完又輕聲補充,“或者你喜歡別的什麼花?你可喜歡月季和薔薇?”

蘇滿娘眼波微,再次點頭:“當然喜歡,這兩種花生命力極強,開放時極其絢爛,我小時候還親自種過。”

見黎母放下張,蘇滿娘略一思忖,開口道:“敢問老夫人接下來還準備了什麼安排,可能說出來與我一起參詳參詳?”

“逛花園、談天,哦,我還在后花園開了一塊地,種了一片果樹。”黎母一邊回答,一邊看著蘇滿娘的臉

蘇滿娘溫婉笑言:“既如此,那我們便在午膳前逛花園,午膳后去看您種的地和果樹,如何?”

“好好好,都聽你的,都聽你的。”

在一片和諧歡快的氣氛中,蘇滿娘彎起眉眼。

不得不說,黎母真的是一個幾乎毫無主見的老夫人。

在了解到的這一格后,蘇滿娘及時調整了與蘇母之間的說話方式,從一開始的單純由黎母做主,略微說上兩句提議,到最后做出全主,詢問黎母的意見。

而顯然,這種相方式讓黎母比起之前更加自在,也對蘇滿娘更加依賴。

等到臨別時,還拉住蘇滿娘的手依依不舍:“聞筠,你什麼時候能再來看我。”

“夫人若是想我,只管給我下帖子就是。”

即便如此說,黎母面上還是表出了強烈的不舍之

就在還想說說什麼時,見到后的一位碧褶緞的嬤嬤不往前邁出了兩步,才似突然想起了什麼,對蘇滿娘道:“玉清那孩子對我說,怕你等嫁過來以后辛苦,有些東西可以提前學起來,讓你等回去時,將錢嬤嬤先帶在邊。”

蘇滿娘怔了一下。

之前還和六巧說,等過段時間便與蘇母說,看能否請這樣一位先生到家中教導,免得到時嫁黎府后,無知無覺犯下一些錯誤,讓人貽笑大方。

卻未想到,黎將軍早已為考慮到這一點。

見蘇滿娘愣住,黎母還有些不好意思,以為是被這通作給嚇住了,連忙出言為黎銳卿描補:“玉清那孩子也沒有其他意思,他最開始也想讓我管家的,只是我這邊,總是忙手忙腳,現在你要過門了,他便想讓你直接接手。如果你實在不愿的話,那我就再繼續學學?”

雖然話說的是這個意思,但無論表還是語氣,卻都在表達著:不想,不能,不愿。

蘇滿娘沒料到黎母竟然是這種反應,噗嗤一聲笑出聲來:“夫人誤會了,我只是驚喜于夫人與將軍大人的心而已,前幾天我還與六巧提過,再過幾天應該去請位先生,沒想到,這還沒等我提出來呢,夫人和將軍大人便已為我準備好人選,是聞筠之幸。”

黎母小心翼翼觀察著蘇滿娘的神,見果真是發自激,并不是說得假話,心對于這位兒媳的喜簡直要抵達最高點。

覺面前這位未來兒媳,除了因為父母守孝,進門的時間會晚了些,再也沒有什麼不好了。

鑒于最近跟黎將軍定親,的名聲比較響亮,因此,在離了黎府后,蘇滿娘也沒有再下車行走,只一路坐在馬車中。

過旁邊坐著的錢嬤嬤,心中默默思忖,在出想要請先生這份需求后沒有多久,錢嬤嬤就來了,會不會是黎銳卿一直有派人關注的生活?

這件事若是一般人,想想還可能有些害怕,但蘇滿娘卻只是覺還好,畢竟現在并沒什麼不可對人言。

看向錢嬤嬤,溫聲詢問:“嬤嬤,黎將軍的意思,是你在我出嫁前會一直跟在我邊嗎?”

錢嬤嬤頷首:“回姑娘的話,老爺確實是這個意思。”

蘇滿娘眉眼微彎:“既如此,那之后這兩年便麻煩嬤嬤了。”

錢嬤嬤連道不敢,思及今日在黎府中觀察過的主仆倆相,開口道:“姑娘,您日后嫁黎府,可是要將六巧姑娘帶在邊?”

六巧坐在一旁神張。

蘇滿娘頷首:“確實如此。”

錢嬤嬤眉梢微擰,坦率直言:“若您真要將六巧帶到黎府,那這規矩確實應該教起來了。起碼,這我啊我的,就該完全改掉。學得不好,等您將帶出去,丟的便是您和黎府的臉面。”

蘇滿娘見過一些高門大戶邊的婢,對這些也了解這一點:“那之后,六巧便麻煩嬤嬤親自帶上一帶。您放心,雖然格活潑了些,但做事細致,記這種事記得很牢很快的。”

六巧在一邊連連點頭。

錢嬤嬤又觀察了下這對主仆的相,微垂下眼簾,恭敬頷首,“既姑娘囑托,老奴自當盡心盡力。”

“多謝嬤嬤。”

回到蘇家后,蘇母對待蘇滿娘帶回來的這位教導規矩的嬤嬤很是重視,當即便讓人下去給安排住,對錢嬤嬤道:“聞筠之前沒怎麼接過這些,之后便讓嬤嬤費心了。”

“老奴不敢,能來教導姑娘,是老奴之幸。”

等到丫鬟將錢嬤嬤帶下去,蘇母才拉著蘇滿娘的手詢問今天在黎府中的經過。

聽完之后,先是松出一口氣,心又接著提了起來:“原我還想著,你嫁了大戶人家,可以讓你未來婆婆好好教教你如何管家,但既然也不是很會,要將這擔子直接給你,你這力便有些大了。”

蘇滿娘卻笑:“沒關系的娘,黎老夫人這不是派了錢嬤嬤來教導我了嘛,我只管好好學就是。”

明面上的風,都是在能夠擔得起責任的能力之下。否則,若是既沒有能力,又沒有努力,那最終都將為笑話。

見蘇母還是擔心,蘇滿娘又聲開口:“而且,兒想著,兒若是一上手就能管家也是好事,如此便不會有人因為兒的家世而輕慢于我。”

在蘇滿娘的聲勸下,蘇母很快就被說服了。

想著總歸距離走六禮還有最快一年半,這段時間只要抓些時間學習,也并非完全不能做到。

“那我兒,這段時間你就辛苦些,管家、學習、繡嫁,哪樣都不能落下。”

蘇滿娘輕快頷首。

神態沉穩,表輕松,蘇母也跟著逐漸放下心來。

接下來一段時日,蘇母就忙著為兩個兒子尋親事,為蘇滿娘準備嫁妝。

原先關于的嫁妝,蘇母已經準備得差不離,但現在要高嫁黎府,那原先準備的嫁妝便有些不夠看。

蘇母想著法兒的往里又添了不,卻在作更大前,被蘇滿娘制止了。

“娘,咱家本就不是什麼富裕人家,添多算多呢?!再說,黎將軍原先那位妻子,嫁妝也并不厚,咱們比當時稍微好一點,就很夠看了。”

事實上,黎將軍之前休掉的那位牌位前妻小劉氏,嫁妝甚至都可以用簡薄來形容。

據錢嬤嬤所言,黎老夫人原先不過是一個家境困窘的寡母,帶著兒子,依靠娘家生活。

而劉家的家境也本算不上什麼高門大戶,只是略有薄產罷了。

這樣的家境,哪怕他們當年嫁再如何努力,那幾年從黎家再占了多便宜,兒出嫁的嫁妝,也只是簡單湊了湊,勉強面子好看。

甚至就連黎老夫人送過去的聘禮,他們還扣下了十之十,一點兒也沒讓那小劉氏帶走。

所以蘇滿娘認為,娘為準備的這份嫁妝著實算不上簡薄。

“再說,家中大弟和二弟也都快要說親了,娘您也得為他倆都留下點,可不能厚此薄彼。”真按照娘這樣準備,大弟和二弟本就要娶不上媳婦了。

的一通好勸后,蘇母才終于打消了要抬高嫁妝規格的念頭。

只是心中對于兒的喜,又多了幾分。

想想之前兒在大佛寺時到的姻緣上上簽,蘇母又道:“不若咱們什麼時候再去大佛寺還個愿吧。你這次定下的親事這樣好,肯定也不了佛祖保佑,娘這兩天越想越不踏實,想著還是過去拜一拜,還一下愿,再去捐點香油錢。”

在這些小事上,蘇滿娘并無所謂:“娘你之前在聽到我夸黎大人時,還說我眼不好,現在怎地又說好到要捐香油錢?!”

蘇母就擺手:“咳!原先人家那是高門大戶,咱家也攀不上,隨便扯上兩句教育教育你。現在不提別的,只他能承諾后院不進新人這一點,娘就認他是好姻緣。更遑論還能幫到你小姑姑,簡直是好到不能更好了。”

蘇滿娘便用帕子捂著笑:“那倒也行,只是現在這天兒是越來越熱了,要不便讓大弟二弟陪我去拜拜也就罷了,娘您力差,仔細出去會中暑。”

蘇母自是不愿,只是前一陣兒確實有些著了涼,不舒服,最終只能無奈叮囑:“那你便與你允哥兒、臧哥兒一起去吧,路上小心些。”

當天晚間,蘇母就將還愿的想法與家人說過,得到了家中幾人的一致贊同。

蘇潤興高興地直拍手:“這次大哥和二哥都去,我是不是也能跟著去了?”

蘇潤允就看著他笑:“屆時歸來后,你要憑借此次登山悟,賦詩兩首,主題立意各有不同。。”

自從兩人考上秀才后,蘇潤興的教授者就由父親換了兩位兄長流教導。

原先,他還想著兩位兄長或許會嚴厲,卻肯定比父親要對他手一些,哪里想到,自從未來姐夫送來黎川智和黎川忱與他一起讀書后,他的手掌心就基本上都是腫著的。

以致于現在,他看著兩位從前平易近人的兄長,都覺得兩人有威嚴了許多,連反駁和開玩笑都有些不敢了。

蘇潤興歡快的表一凝,手指:“可是大哥,我對詩詞了解并不多,您也只是為我略講解過……”他現階段,還在以背誦為主。

“嗯?”

蘇潤興圓滾滾的小肚皮一哆嗦:“我明白了,大哥。”

在場最小的晏娘,則咬著手指,左看看、右看看,半晌喊道:“娘,那我呢?”

蘇母便看著笑:“天太熱了,你便在家歇歇罷。”

晏娘:“不行不行!”

最終,面對晏娘的祈愿,蘇母也沒有松口。小孩子魂兒太弱,眼睛也凈,城里有不帶著年娃娃去山上拜佛,等回來后大病一場的。

因此,即便晏娘對于這個結果相當不滿,蘇母也沒有松口,只道是等滿七歲以后再說。

為此,今年已經滿了七歲的蘇潤興,驕傲地脯。

蘇家過段時間,姐弟四人將會同去大佛寺的消息,在黎川智和黎川忱每三日過府來接蘇潤臧指導時,從蘇潤興口中聽說。

黎川智和黎川忱對視一眼,在蘇潤臧過來給兩人上課時,詢問:“蘇叔,后日的大佛寺之行,我們兩個也能一起去嗎?”

“你們兩個也想去拜佛?”蘇潤臧納罕。

黎川忱點頭:“聽聞大佛寺很是靈驗,我們來辛圖城也半年有余,一直慕名已久。”

黎川智垂下眼簾,接著補充:“一直想去拜拜,順便為亡父亡母點上一盞長明燈。”他平日里表一向清清冷冷的,此時做出這般失落的表,倒是比黎川忱更有說服力。

蘇潤臧倒是并無不可,只是道:“你們若想前往,需得提前與你們家中父親說一聲。”

兩人連忙點頭:“父親應是會答應的,等回去后,我們便與父親報備。”

既然說到這里,蘇潤臧便順口一問:“你們的那位三弟呢?他可要一起去?”兩個也是去,三個也是去,很不必要厚此薄彼。

最重要的是,關于大姐的三位養子,那位也是迄今他們唯一沒有見過的。

黎川智搖頭:“三弟的骨剛接好,最近雖說是能夠下地走路,但像爬山這種活,今年還是不能夠。”

蘇潤臧目閃了閃,“既如此,那便算了。”

只是心中卻不免幾分驚疑,也不知他們那位未來姐夫都往家撿回來些什麼樣經歷的孩子,一個斷胳膊,一個斷,還各個得皮包骨頭。

無論怎樣,后日之行至此已定,將會再多出兩人。

等黎川智和黎川忱離開,蘇潤臧去和蘇滿娘說起這事,好笑道:“那兩個孩子也不知道是真的是想要去拜佛點燈,還是想要去順便看看你這位繼母。”

蘇滿娘想著兩位弟弟對那兩個孩子的描述,歪頭看向窗外的月季花叢,語氣溫:“大概是都有吧。”

“所以想一舉兩得?!兩個小機靈鬼。”

“無礙的,二弟。”蘇滿娘觀他表,溫和道,“看來你對這兩個孩子印象頗為不錯。”

蘇潤臧頷首:“格可能便扭些,防備心也略重了一些,但是在做學問上的勤勁兒,我倒是真欣賞。至于其他,還需要再觀察。”

“那二弟便多辛苦一些?”

“定當義不容辭。”

微熹,涼初至。

一大早,蘇家馬車駛出東城門,與早已在那里等候的黎府馬車匯合,兩車一前一后地向城外的鳴山駛去。

上次來鳴山時,還是四月間,轉眼時間已至八月,正是天氣炎熱時,鳴山下的香客比起往日都要上很多。

蘇滿娘在錢嬤嬤的攙扶下,慢條斯理踏著馬凳下了馬車,側頭看向不遠。那里,黎川智與黎川忱也剛剛從馬車上跳下,向幾人走來。

那是兩位形有些單薄的總角之齡年,二人一嚴肅,一溫和,似乎有些沉默,但眼神還算清明。

兩人先與蘇潤允、蘇潤臧行禮,又對蘇滿娘拱手道:“見過蘇姑娘。”

蘇滿娘頷首:“無需多禮,這里山峰比較高,一會爬山時,你們若是累著了便開口,咱們路上多歇一歇,也不著急。”

對他們并無太多想,只是為人如何,還需日后親自查看。

兩人忙道:“多謝蘇姑娘諒,我們自是會的。”他們雖還年歲不大,但到底是男孩兒,覺上,應該比型稍顯潤的蘇姑娘,更有力和耐力來爬山。

更何況,幾年的生活磨礪,讓他們即便看起來型纖瘦,真實格并不若外表這樣纖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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