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心》下冊 第十六章 青丘國

言語之間,前方森林當中倏爾一陣大亮。一座高大的宅院忽然出現在了幾人面前,是燭離住的地方到了。

“今天天已晚,你們便各自先歇了吧。”燭離開口道,“膳食稍后我會著人送到你們房里。雁回你臉上的傷今日我先著人給你簡單理一下,明天帶醫師來給你仔細看看。今天我便先行告辭了。”說完他便轉隨著另外一人疾步走去了大廳。他邊的趙叔在絮叨著:“小祖宗哎,這次還帶個修仙者回來,還帶了個妖龍,你要和七王爺怎麼代喲!”

“妖龍又怎麼了……”

燭離與趙叔說著便走遠了。想來,應該是去稟明他父親此次去中原的過程了。細細一想,天曜如今這個份在妖族其實還尷尬的。

青丘九尾狐因著力量強大已經統一妖族,且已自系,如今帶了個這麼厲害的角進來,若是天曜沒有訴求倒還好,隨便扔在哪個地方都行,若是天曜他想在這妖族的統治階層里面占個職位,那又該怎麼去安排?天曜的力量又要為誰所用?江湖朝堂何不為利益爭奪,人是這樣,妖怪自然也是這樣,權利算計,全是牽一發而的事。

雁回懶得去理這些心眼多的人才能想清楚的事看了天曜一眼,但見天曜對那些猜測也不太興趣,兩人便隨著仆從一同去了個小院當中。

天曜與雁回坦然歇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燭離便去敲了天曜的房門。

雁回與天曜的房間離得近,燭離那邊一,雁回倒是先醒了,一起,外面便有仆從要進來伺候,雁回不習慣這樣的待遇,本想遣散了們,其中一個仆從卻道:“姑娘,你今天約莫是要面見王爺的,最好還是梳上我青丘國的發髻。”

雁回一琢磨,覺得也有幾分道理,到底是到了別人的地盤,這些妖族人沒有歧視是個修仙的已經謝天謝地了,別的方面,還是盡量鄉隨俗吧。于是便在梳妝鏡前站著了,任由幾個侍梳發穿。待整理完了,捂著自己臉上的傷一看,覺得青丘的打扮倒還蠻適合自己的嘛。

雁回出門時,燭離和天曜都在院子里等著了。見了雁回,燭離倏爾眸一亮,接著臉頰便莫名地紅了起來,他連忙轉了目看著別的地方,嚨里的聲音有些抖:“你……你還蠻適合……”

“臉上的傷怎麼樣了?”燭離話說到一半,便被天曜生生地截斷了去,“昨晚沒包扎?”

他這個話題找得好,不僅是雁回,這一下連燭離也沒去管天曜為什麼打斷自己的話了。

雁回:“昨天侍從幫我敷了藥,說是怕影響今天治療,就沒包扎。”

燭離點頭:“我便是來帶你們去找大醫師的,他今日在我三皇叔府上給三叔治病,我先帶你去看傷,正巧我三叔也想見見天曜。”

想見天曜?雁回一琢磨,也對,現在青丘國的人只怕都想見見天曜。

燭離接著說:“……然后就去面見大國主。”

“見……誰?”雁回一愣,“大國主?你們青丘國的大國主?”

燭離點頭。

雁回心里一時有點發怵。是修仙的人,自到的教育便是九尾狐那一家子厲害極了,千萬不得,尤其是他們那個大國主,是個不知道活了多年的大妖怪,一口氣吃十個人都不帶吐骨頭的。雁回膽子比尋常修仙者大一些,但也沒有大到聽見要去見這天下最厲害的妖怪也不抖的地步。尤其是在這仙妖兩道劍拔弩張的局勢之下,要有一句話沒說清楚,那說不定命就沒了!要是死在青丘國,恐怕連給冤的人都沒有。

“我不去。”雁回連連搖頭,“你們大國主想見的一定是他,你讓他去就行了,我自個兒回來在院子里養傷。”

見雁回這樣干脆地把他賣了,天曜眉梢微微一。燭離忙道:“你不用怕,我族人恩怨分明,先前你在辰星山救了我,是我的恩人,皇爺爺只是為了激你。”

激我多簡單,給我錢就好了。”

燭離微怒:“我的命豈是能用錢財衡量的!”

“對我來說可以啊。”

燭離:“……”

“先去給治傷。”天曜岔開了話題,率先出了院子,這話便又暫時擱置不談。

九尾狐一族的這個三王爺早些年眼睛便看不見了,也弱,已經用藥吊了好些年的命,醫師隔三差五地便要到他府上來,所以府里還專門給大醫師辟了個院子,以供醫師在此歇息。

雁回去了便直接了那醫師的院子里,在屋里坐著沒等多久,有人便通傳大醫師要來了。

燭離在雁回邊咳了一聲,提醒道:“我聽聞大醫師今日好似心不太好,待會兒只讓他看傷,別和他說話。什麼話都別說。”

雁回一挑眉:“你怕他?”

“笑話!”燭離斥了一聲,聲音卻有點弱,“我只是……我族人只是尊重救死扶傷的醫者。”

話音一落,醫師便提著箱子來了。

雁回倒是沒想到,這青丘國備尊崇的大醫師竟然是個子。將手中的箱子往桌上一放,“咚”的一聲。十分不好,其他人都在給燭離行禮,卻看也沒看燭離一眼,便兩步走到雁回面前:“傷的就是你?”語氣聽起來也極其不耐煩。

雁回的臉得靠治,于是便沉默地閉不言,忍了這態度。

子手了雁回下,沒客氣地往右邊一轉,雁回一瞬間幾乎都聽見了自己脖子的響聲!娘的……再多一分力道,脖子就得給擰斷了!

雁回出了一背虛汗,正想說換個人來看,子便道:“劍傷帶寒毒,傷了一天,寒毒骨兩分,需針灸九日,飲九日驅寒藥。”一邊說,旁邊的小子便一邊記。說話快,也沒看那子能不能記得下來,只顧自己說完了便提著醫藥箱要走。沒人敢攔,連燭離也只能將著,眾人皆是沉默,唯有天曜皺著眉頭了一句:“傷愈合之后,可會留疤?”

子腳步一頓,眸一冷,轉頭看天曜:“治傷就治傷,我又不管容的,留不留疤與我何干?”

天曜還沒開口,一旁的燭離便道:“醫師,我三叔今日的治療都做完了嗎?”

“做個屁的治療。”直接,惹得平時便以為自己是條漢子的雁回也不側目,“讓他死了算了。老子不想費勁兒吊著他那半條破命。”

燭離咽了口口水,默默退了一步。旁邊立即有仆從瞅了個時機退了出去,看樣子像是去搬救兵了。想來,這大醫師平時應該經常發脾氣啊!

看這套路流程,大家多悉。雁回在心里認定了,這絕對就是條漢子。

罵完燭離,好似還不解氣,轉頭又盯了天曜,上上下下將天曜打量了一番:“呵,妖龍啊!”一默,隨即語帶幾分奇怪地諷刺道:“妖氣濃重卻息淺薄,聽說你二十年前上了寡涼仙人,被害不輕……”此言一出,在場所有人皆是一驚。

雁回也是詫然,天曜與素影的事,在江湖之上從未有過傳聞,以至于現在修仙界的所有人都不知道素影和清廣真人當初聯手殺的是一條千年妖龍。看燭離現在的表,顯然,妖族一般人也是不知道這件事的。

天曜只著大醫師,眉眼薄涼。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醫師說這話時神十分奇怪,像是在極盡諷刺挖苦天曜,但自己的目中卻帶著幾分痛,“喜歡上那些沒心沒肺的仙人,害得自己落到這般地步,皆是你咎由自取……”

天曜聽著,一句話也沒有反駁。

雁回一直都知道,慘遭素影“分尸”這事是天曜心底深痛,他原諒不了素影,也沒辦法原諒當時上素影的自己。他不去反駁大醫師,是因為他本無從反駁。他的傷口在大庭廣眾之下毫無預料地被挑開,而他不躲不避,是因為……他也在借此懲罰自己。懲罰那個住在他心里的,當初那個愚蠢的上素影的自己。

“你就是活該!”

“夠了。”雁回一拍桌子站起了,擋在天曜面前,目盯著大醫師,黑瞳中泛著冷,“有什麼好活該的。”

被雁回打斷了話,大醫師十分震怒:“我說話何時得上青丘國外人!”隨手一粒藥丸便對雁回擲來,雁回眸一瞇,只從這一手便能看出,這個大醫師或許醫很高,但是法功夫,實在……太菜了!

雁回隨手一揮,那粒藥丸便霎時被雁回擋了回去,打在大醫師上,力道比丟過去的時候大多了,砸在肩膀上,徑直讓痛呼一聲,隨即藥丸炸開,肩上便立即開始奇難耐。

大醫師一咬牙,連忙放了醫藥箱手忙腳地在里面翻藥。

“我這個青丘國的外人接著我的話說。我后的這個人,有什麼好活該的?”趁之際,雁回便居高臨下地看著道:“了,傷就傷了,傻就傻了,他礙著你家孩子上街打醬油啦?別說他以前的是仙人,就算他的是豬是狗是是被丟在地上的破石頭,那也跟你沒有一個銅板的關系。他沒有做任何一件對不起他人、對不起道德、對不起真心的事。真正活該的,該被你罵、被你訓斥的人,是那個算計權謀、踐踏人心的卑劣者。這樣的卑劣者與仙人妖怪的份無關,與高低瘦胖的材無關,只與心有關。”m.166xs.cc

“和你無關,和我無關,和他更無關。”一席話后,屋里靜默無聲。

翻出藥瓶的大醫師也是拿著藥瓶沒了作,好似自己制的藥也沒有那樣奇的效果了。

芳!”外面倏爾傳來一道帶著幾分氣弱的男子呵斥聲。大醫師聞聲,陡然回神,抓了地上的藥箱,像兔子一樣登時便跑出了門外。

“你這脾氣倒是越發不知收斂了,給我回來!”那人喊著,但是芳已經跑不見了蹤影。接著便傳來那男子的咳嗽聲。

燭離立即行到門口,雁回難得見這素來喜歡端著幾分架子的半大小孩給人行禮,恭恭敬敬地喊了一聲:“三叔。”

外面一直咳著的男子被人扶著進了房間,燭離也連忙去扶了一把。

見了來人,雁回不得不嘆,九尾狐一族的妖怪,委實都長得太好看,實在太好看!即便那一雙眼睛泛著灰,沒有毫神采,但這五形,仍舊是凡夫俗子所塵莫及的俊朗。

燭離將來人扶到屋中坐下,雖然燭離這半大的孩子得這人三叔,但他看起來不過也就與二十歲上下的青年沒什麼區別,只是眉宇間帶了幾分青年不會有的滄桑罷了。

“天曜啊……”

雁回這里還在觀察者他的容,忽聽他似嘆似慨地喚出了天曜的名字,“一別二十余載,你且安好?”

他話一出口,雁回便是一愣。先前雁回便有在心里琢磨,天曜以前認識青丘國九尾狐的人,那這次來青丘或許會遇見他的故人。這下果然遇見了,但誰能料,他的故人,竟是九尾狐皇族的份!

“尚且安好。”天曜淺淺答了一句,他看著三王爺的眼睛默了一瞬,“長嵐如何?”

“呵。”長嵐一笑,“余一命,茍活而已。”言罷,他拍了拍燭離,“我與故人有舊事要敘,阿離可否幫我帶信給國主,令天曜明日前去覲見?”

燭離聞言,沒有不應的道理:“我這便去與皇爺爺說。”

燭離退了出去,其他仆從跟著便也離開了。那大醫師留下的子也懂事地請雁回去另一個房間給針灸。雁回瞥了天曜一眼,見他并沒有留自己的意思,于是也就隨子一并離開了。

誰都需要給自己的過往留一點

燭離很快便回來了,大國主應允了長嵐的要求,讓天曜和雁回明日再進王宮之中。拖一天是一天,雁回松了口氣。

“那你現在先隨我回去吧,三叔與天曜估計得聊一陣。”

適時小子剛給雁回做完針灸,在旁邊福了個了一句話進來:“世子,大醫師說姑娘的傷得治九日呢,這九日最好都留在三王爺府里,醫師方便時刻來照看。”

雁回一琢磨:“也對,我在這里看病,天曜在這里和故人敘舊。住這里也方便。”

燭離張了張,但卻發現自己竟然沒有什麼可以帶走雁回的理由。見雁回已經開始給他掰著手指頭數,讓他待會兒命人把的那些小破玩意兒拿過來,燭離咬著忍了許久,最后是一使氣,扭頭就走了:“自己來拿,我沒那麼多人手派給你使喚。”

“哎……”雁回看著燭離出了門,撅嘀咕,“小屁孩個子不高心眼也小,倒是這脾氣蠻大。”

一腳邁出門的燭離被雁回這話捅穿了膝蓋,他咬牙忍了忍,下定決心回去就把雁回那堆破東西給扔了。

傍晚的時候七王府來了兩個人,將雁回與天曜不多的行禮都搬了過來,雁回掂著自己包里的銀子想,燭離這小屁孩原來也好口是心非這一口啊。

這天,直到用了晚膳也沒見天曜從那屋里出來。

兩個男人共一室敘舊敘了這麼一大整天……在小道消息橫生的辰星山長大的雁回,心里難免不生了點詭異的猜測。

猜得太神,連帶著晚飯也沒吃好。待得了夜,肚子便了。思索一番,自己去了廚房打算點饅頭填肚子。剛進了廚房在灶臺邊轉了一圈,便聽見更里面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并不是老鼠,雁回往前走了幾步,在水池旁邊一轉,一個蹲在地上正拿著啃了滿臉油的人被抓了個正著。

兩人四目相對了好半晌。雁回決定放下心頭其他所有的疑問,只專注于一個問題:“你不是備尊崇的大醫師嗎?為什麼會落到吃的這樣沒出息的境地?”

芳將里的吞了下去,一抹道:“你不也是座上賓嗎?干嗎跟我一樣來狗的?這樣的快嗎?”

雁回無言以對。只是怕自己要口吃的,便要喊醒整個伙食房的人給準備熱菜,麻煩別人實在讓良心不安。想來這大醫師,想的與也一樣吧!這樣一想,雁回對這個態度惡劣的大國師稍微改觀了一下。

“哪兒拿的?”

芳頭也沒抬:“第三個灶臺最里面的鍋里。”

雁回依言尋去,果然找到了剩下的半只,還帶的!

于是雁回對芳更友善了一點。兩人抱著一起坐在地上啃,啃著啃著,雁回沒說話,旁邊芳醞釀了許久,道:“今天那些話……我其實,并不是發自心說的……”

雁回轉頭看了一眼:“我知道。”

“你知道?”

“人說氣話的時候都你那模樣。”雁回抹了抹,“但氣話最傷人的便是它毫無遮攔,而且給人造的傷害也是極大的。我也是實在聽不下去了,才反駁你的。”

芳聞言,默了一瞬:“你今天說的話很有道理。”

“我的話從來都很有道理。”

“……我果然,還是沒辦法放棄。”

雁回微怔,但見芳咬了咬牙,仿似下了什麼決心道,“我還是喜歡他的,還是要去找他。”

雁回眨了一下眼:“什麼況?”

芳看著雁回啃啃了一臉油的模樣,在同是狗的環境當中便對雁回心生些許信任:“看在你今天說了那麼有道理的一番話上,我才告訴你的……”頓了頓,著地,有些地開口,“我喜歡上了一個看守三重山的修道者。”

雁回愣住。

“今天給三王爺看傷的時候,他便說了我好久,一直說仙妖不兩立。還拿以前妖龍的事來舉例子。”芳噘了,“每次都說這些,可我還是喜歡那個仙人,我有什麼辦法。”

“今天聽了你的話,我仔細想了想,覺得是那麼一回事,喜歡那個人的是我,和別人有什麼關系,我為什麼要聽別人的話來左右我自己的。”芳眼眸中帶著微,“我喜歡他,和他也沒什麼關系,我只想全自己。”

雁回略一思量,遲疑道:“你不會是……因為今天想溜去三重山看那個人,所以才被你們三王爺罵的吧。”

芳不說話。

雁回斟酌了一番語句道:“雖然我覺得喜歡的人是什麼份地位并不重要,但現實況還是要考慮一下的,近來仙妖兩族局勢如此張,三重山這幾日不知增加了多仙門勢力,前來看守,你法那麼菜,還是往那邊走比較妥當。”

芳眼神微微暗淡了下來,隔了許久,才嘟囔了一句:“可我想他了。”

雁回啃完了半只,拍了拍芳的肩,順便在肩上手:“也需要忍耐,先忍著吧,畢竟活著才能。”

雁回填了肚子,和芳告了別,便心滿意足地回了房間。剛走進小院,便見一人影立院中,月之下影孤立。

“天曜?”

仰頭月的人這才轉了目向雁回,漆黑的眸一如既往地深邃,雁回上前微微仰頭著他:“聊這麼久啊?沒人領你去你房間嗎?”

天曜沒有接話,只靜靜地看著

雁回愣神:“怎麼了?”

天曜手,風一,雁回這才嗅到他上濃厚的酒味:“你和那個三王爺喝酒了嗎?”嗅了嗅,湊上前仔細打量天曜的神,“喝了多?醉了嗎?妖族的酒好喝嗎?下次給我留點……”

話音未落,天曜一手攬住雁回的后背,將整個人一下抱進懷里。雁回怔住,一時間都忘了要將天曜推開。

靜謐的小院當中,微風拂,酒味在雁回鼻尖繚繞,揮散不去。雁回覺得自己似乎都要被這酒味熏醉了,要不然為什麼在這個懷抱里竟會覺得有些暈?

“天……天曜?”

雁回覺自己臉灼燒通紅,心跳加快,一如才中那狐香之時,看見天曜時的反應。

雁回用理智控制自己的雙手,撐在天曜的膛上面,往外推他:“放……放了我啊!要不然揍你咯!”

“雁回。”

沙啞的聲音竄進耳朵里,得雁回臉頰麻了一片,用力推開天曜的手一時卻有點了。

“啊……啊?”有點虛張聲勢地提高聲音,“干嗎?”

天曜兩手都放在了雁回后背之上,將往懷里更地抱了抱,腦袋也耳邊輕輕一蹭,作強,但卻愣是有幾分耍賴撒覺。長那麼好看的臉還撒……犯規啊!雁回就這樣沒出息地在他這一蹭之下,心似水。

“你……”

還沒來得及說別的話,便聽天曜又在耳邊輕輕吹出一陣風。

“幸好有你。”

四個字清晰地在雁回耳邊吐

雁回一怔,站住沒。只有天曜在耳邊重復地說著:“幸好……”像真的是一場劫后余生的慶幸和恩。雁回在這輕淺的四個字里卻品出了那麼濃厚的依賴與需求。

他依賴,他需要。這樣的真是讓人覺……好爽!

“天曜。”雁回按捺住緒,正道,“你有這個認識就好。”

“呵……”天曜在雁回耳邊輕笑出聲,“雁回啊……”話沒說完,他腦袋便沉沉地搭在了雁回肩頭上,接著,整個人便癱下來。

雁回連忙將他撐住。

“話說完……再睡啊……”雁回咬牙,“重死了!”

大半夜的,雁回也不知道天曜究竟被安排在了哪個房間,思索片刻,雁回便將天曜就近扛回了自己屋里,把他往床上一扔。自己隨便搭了兩個椅子,將就著就在上面睡了。

第二日雁回醒來的時候便覺有一道目在盯著自己。轉頭一看,床上的天曜已經醒了。

雁回打了個哈欠,了個攔腰,站起來:“盯著我做甚,昨晚你喝醉了,找不到你住的地方我才把你扛進我這屋的。我什麼都沒對你做。”

天曜轉了目,沉默著沒說話。

雁回一邊將椅子放回去一邊問:“你昨天都和那三王爺說什麼了,聊得都酩酊大醉了。”

“我沒醉。”天曜淡淡吐了三個字。

雁回一愣。

沒來得及深究,天曜便道:“長嵐乃是二十年前我在中原一谷中我庇護的妖怪之一。他昨日與我說,在我離開山谷之后,谷中妖怪被中原仙人清剿之事。”他頓了頓,“他的眼睛,便也是在那時被害失明。”話題有點沉重,雁回一時無言。

房間里沉默了許久,雁回撓了撓頭:“我先去讓人弄點洗漱的水來。”

說著便往屋外走。后天曜卻在這時又喚了一聲:“雁回。”

雁回轉頭。床榻之上,帷幕之后,天曜的神讓人有點看不清晰。

“有時候我甚至會想,二十年前,我若遇見的是你,會怎樣……”

這話……是什麼意思。

雁回不去細想,只擺了擺手,散漫道:“打住吧,二十余年前,我都還沒從娘胎里滾出來呢。”說完,便自顧自地出了門去。只留天曜坐在床榻之上勾了勾角:“裝傻。”

今日天曜與雁回要一同去面見大國主。

燭離來接他們的時候,雁回十分不想去。在屋里磨蹭了許久,直到燭離忍無可忍了守著門口著雁回道:“再不去便要遲了,如何能讓國主等候?”

雁回一臉苦相。

旁邊的天曜見狀,開口道:“沒什麼好怕的。”

雁回撇:“你是妖怪,你當然覺得沒什麼好怕的。要讓你去見我們辰星山的清廣真人,你怕不怕?回頭見大國主出事了,這一族的妖怪,又不會有誰護著我。”

燭離聞言,像被了脊柱一樣,脖子往上一蹭:“我……”

“我會護著你。”

天曜截過了話頭,滿不在意地說了這話,便像是在說今天天氣很好一樣。平淡的語氣,卻帶著幾分令人心的力量。

燭離被這一搶弄得愣住,看了天曜許久,忽聽雁回清了清嗓子嘀咕了一句:“就你現在這三腳貓功夫……”但腳卻是終于邁出了院子。

天曜垂眸,余里看著雁回別別扭扭地走過來,他眉目一上語氣卻帶著素日來的淡漠與正經:“國主或許知道三重山里那東西的下落。”

天曜說的東西,自然是指他的龍筋。

雁回一聽便立即肅了神:“對,他是這青丘國最有可能知道的人了。”發生在青丘邊界的事,可以逃得過所有人的眼睛,但卻不可能逃得過大國主的耳目。封印天曜龍筋的陣法不會是一個小陣法,青丘國主不會一無所知。

天曜瞥了雁回一眼:“走吧。”

雁回點頭,一邁便跟著走了。

直到走到大國主所在的那山峰之下時,雁回才恍然回過神來,天曜要拿龍筋,要找大國主取消息,那和有一個銅板的關系嗎!一沒答應過幫他的忙,二沒和他有什麼協議約定,現在為什麼一聽到他有事,就負重責,要為他扛起天下,不自、自然而然地就而出了!這是什麼破習慣!

雁回在心里唾棄著自己,而便在這時,一清風倏爾自山巔而來,徐徐吹過雁回耳邊,風中自帶三分清新,將雁回的神志都吹得清明了許多。

好干凈的氣息!

雁回愣神。比起中原,妖族盤踞的西南這塊地瘴氣要多太多,是哪吹來這般干凈的清風?雁回順著風來的方向,仰頭一,在高山之巔有一向外出了很長的懸崖,懸崖盡頭一樹一人靜靜佇立。

“那是……”

雁回的問題剛起了個頭,旁邊妖族所有的人都彎腰向著那個方向恭敬地行了個禮,包括燭離在,神無一不謙卑肅穆。

原來,那便是青丘大國主,這個世上最厲害的九尾狐妖啊。

一個妖怪能將上的氣息修得如此至純至凈,除了自努力以外,天分或許也是必不可的吧。妖族千年便只有這樣一人修了這般道行……想到此,雁回不經意地往邊人臉上掃了一眼。

天曜臉上并無神,好似對這樣的氣息并不到稀奇。

若是二十年前天曜不遭逢那般大劫,而今他又會是怎樣的模樣呢,他上的氣息大概也是這樣純凈至極的吧,吹過他邊的風,大概也會有讓人心靈潔凈的力量吧,畢竟他曾經也那麼接近飛升!

雁回著他的側臉忘得太過出神,目炙熱得讓天曜無法忽略,于是天曜便也轉了目,深邃的黑眼瞳里映進了影。他不說話,便像是昨天他喝醉了酒時那樣。

沉默的對反而讓雁回更多了幾分尷尬的覺,心臟撲通又是一跳,像昨天被天曜抱住時那樣跳,跳得讓雁回都覺得莫名其妙得嚇人。

“如果二十年前,我遇見的是你會怎樣?”

天曜這個問題不適時宜地出現在腦海里,雁回霎時只能狼狽地像逃一樣挪開黏在天曜臉上的目:“咳嗯……”不自然地咳了幾聲,心里止不住地咆哮:娘的……難道是狐香死灰復燃了不?這事不對啊!很不對啊!

雁回著那懸崖,正巧大家都行完了禮,急忙找了個話題打破這讓覺得詭異的沉默:“那啥……你們大國主,為什麼現在會站在那里?待會兒我們也是要去那懸崖上見他嗎?”

“國主并非是現在在那兒。”所有人都行完了禮,燭離重新領著路往前面走,一邊走一邊道,“每日清晨,太升起的時候國主便會站在懸崖上思念國主夫人,我皇祖母。”

雁回“啊”了一聲。

說到這青丘國主的夫人,那便又是一出在辰星山能讓人津津樂道一下午的好題材。

這個在傳說中兇惡得嚇人的九尾狐之主,這一生不知活了多年,但他卻只娶了一位夫人,這位夫人為他誕下了七個兒子,兩個兒,而最神奇的是,這位國主夫人卻只是一個平凡的凡人。

照理說妖怪的脈與凡人相結合之后,中妖力是會被削弱的。但青丘國主卻是個例外,或許是力量強大得已經足夠沖破規則了,他的九個孩子,沒有一個不如其他九尾狐,只是比起他來,他的孩子們確實也不如許多。可這并不影響青丘國主深他的夫人。然而只要是凡人,就必定會生老病死的困擾,幾十年對妖怪來說不過彈指一揮間,但卻足以奪走一個普通凡人子的青春、容貌甚至命。

青丘國主想了很多辦法給他的夫人續命,但最后到底是抵不過時如刀,一刀一刀刻在那凡人上,直至停止呼吸。

在雁回聽到的版本里面,還包括了青丘國主為了給他夫人續命,嘗試了吃人,喝人,燉嬰兒等駭人聽聞的方式方法,最后卻始終沒留下那人的命。辰星山的弟子在提起這事的時候總用一種解氣的語氣來戲說,罪大惡極惡貫滿盈的妖,活該此生孤獨終老,他喜歡的深的,越是求不得,便越是大快人心。

其實在下山走一遭之后,雁回想想當初辰星山評論青丘國主的話,一分不差地用在素影上,大抵也是十分合適的。

雁回了一眼山崖之上,青丘國主依舊在樹下靜立:“國主夫人是葬在懸崖上的嗎?”雁回有點好奇。

“皇祖母沒有留下尸。”

雁回一愣:“為什麼?”

“那時我還小,并不太記得這件事了,只聽父王簡單提過一兩句,當時皇祖母老了,已經行困難,深知自己命不久矣,最后一日,飲下劇毒,讓四肢恢復得和年輕的時候一樣,然后穿著嫁,戴著面紗,在那懸崖之上為國主跳了最后一支舞。在太升起來的時候,在國主面前,跳下了懸崖,便被劇毒撕裂,隨著了雪花。”

“我族偏居西南,天氣燥熱,從未下雪,但便是那些天,大雪漫山,下了十天十夜。天地之間一片素縞,像是在祭奠夫人。”

燭離默了一瞬,心里似有幾分慨,“從此以后,國主夜夜都在山崖上等待晨曦初升,一直守到辰時末方才離開,以示緬懷。”

雁回卻是不知這青丘國主上竟是還有這麼一出凄的故事。但轉念一想也對,這些事怎麼會傳到中原去呢,在中原仙門里,關于這些妖族的傳言都是極其不好的,大概妖族對修仙門派的人,也是如此吧。所以燭離當初在心宿峰牢籠當中的時候,對來救狐妖的雁回才那般的戒備。

“這次被那廣寒門素影所殺之人乃是我小姑姑。”

燭離倏爾話音一轉,語帶森森寒意,“夫人為國主所生最后一,脾容貌與國主夫人最為相似。小姑姑去中原之前還說要給我帶禮回來,沒曾想……”他一咬牙,話沒說完,但滿滿的恨意卻溢了出來。

雁回一默,瞄了天曜一眼,只見天曜也是面無表,眸緒難辨。

順著山峰下的小道宛轉上了山頂,山頂之上生長著巨木,青丘國的妖怪便將整個山頂連著這些巨木一同做了一座宮殿,樹與樹之間各有吊橋連接,樹之下也有步道穿行而過,地下土石也筑有房間……

雁回看著這錯綜復雜的道路,只覺若是一人在里面行走,走過三個岔路口就必定找不到往回的路。

一路之上不停有各種的狐妖從旁邊躥出來,狐妖看起來都很小,有的調皮還會躥到幾人面前睜著水汪汪的黑眼睛將雁回和天曜盯著。想來是鮮在這兒見過外人。

雁回歪著腦袋看小狐妖,小狐妖也歪著腦袋看,看著看著就搖著尾湊到了雁回腳邊,然后拿腦袋蹭。被這茸茸的小玩意兒這樣一蹭,雁回心登時就了:“它在和我撒!”

眼睛亮亮地轉頭看天曜。這頭轉得太突然,恍然間看見了天曜眸中一閃而過的,那眼神就好像剛才看著小狐貍一樣!但仔細一看,天曜又只和平時一樣,神淺淺淡淡的,似乎對的任何舉都沒有興趣,毫不關心。

“妖族瘴氣重,小狐妖生存不易。”燭離一彎腰將抱住雁回腳脖子的小狐妖扯開,小狐妖氣得撓燭離的臉,奈何短手短,怎麼也掙扎不到,燭離將它一丟,扔到了后侍從的手里,“國主所在之地最是干凈,所以便將他們都放在這里。”

國主的宮殿竟然還是妖族最大的育嬰房!

小狐妖被侍從抱著卻并不乖,一直著腦袋要靠近雁回。雁回回頭瞥了一眼:“我可不可以抱?”

燭離還沒來得及拒絕,雁回便將小狐貍抱了過來,一到雁回懷里,小家伙就安靜了,下往雁回上一放,舒服得瞇了眼睛。雁回只當是個小,只覺它可,倒是旁邊看著的兩個人,都臉有點不好。

一直走到最大的一株樹木樹之下,后隨行的仆從都自然而然地停住了腳步,恭敬地等候在道路兩側,燭離還沒開口,天曜便道:“這里它不能進了。”說著一把拎了小狐貍的尾,只聽小狐貍一聲慘,就被天曜遠遠地扔了出去,栽進草叢里,半天沒爬出來。

雁回一驚:“摔死了?”

燭離連忙領著往里走:“小狐妖經摔,死不了。”

天曜直接將雁回手腕一拽,拖著便進了樹之下的大門之中。

是一個掏空樹干做的大堂,雁回仰頭一就能看見頂上的樹枝和葉子,過枝葉星星點點地落在地上,照得整個大廳斑駁迷離的

雁回異常驚奇,一時便忘了那小狐貍:“挖空樹心卻讓大樹不死,你們是怎麼做到的?”

“國主的靈氣滋養了這里的所有草木。”

守護一方的大妖怪!

雁回又忍不住轉頭看了看天曜,他以前守著的山谷,也是這樣嗎?不知道為什麼,對以前的天曜,好像忍不住越來越好奇了。

天曜了雁回的目,他并不知道雁回在想什麼,只是一扭頭,放開了雁回的手,作比起平時的不,要了幾分淡定從容。

雁回也倏覺手腕一空,正是一愣之時,邊的燭離倏爾向正中的王座行了個禮:“國主。”

雁回心頭一,但接著清風一來便消解了心頭不安。雁回抬頭向那人,白長發,一微帶寒意的淡漠氣息將那到極致的容貌都遮掩住了。那般不染纖塵,甚至讓雁回以為看到了傳說中那已修得大乘真正飛升之后的仙家圣者。

這便是就能一改天下局勢的大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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