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心》第二十章 幻妖王宮

醫藥子給雁回看了傷,趁著子未走,雁回問道:“我要洗髓妖道,如今這,可是能承?”

這話一出口,守在旁邊的燭離登時一驚:“這時候洗髓妖道?你……”

為首的醫藥子看起來年紀雖小,聲音也稚,但他說出口的話卻頭頭是道,有理有據:“姑娘的筋骨斷了大半,照理說這樣的狀況我們是不建議姑娘修道的,不管是修仙或者妖道,對你自而言都是極大的負擔。”

雁回態度堅定:“還能修嗎?”

醫藥子見狀,只得點了點頭:“若姑娘堅持現在妖道也不是不可,對洗髓而言,現在反而是最好的時候,筋骨斷裂,姑娘的仙也斷了大半,如今最是容易將仙去掉,待去了仙,姑娘修煉妖族心法,便可直接妖族丹與了,到時候再接好筋骨,姑娘便算是了我妖道,了妖了。”

“好。”雁回沒有半分猶豫,“妖族何可洗髓?”

“在青丘再往西南叢林間走,有水從黑山而出是為黑河,其水可以洗髓。”

子答完,見雁回沒了問題便退了出去。

燭離在醫藥子走后不贊同地行至雁回邊:“從青丘再往西南走,人煙更,瘴氣更重,你這,當真能支撐得住?”他道,“你便不能緩緩,等好些了再考慮洗髓。”

雁回搖頭,倔得好似聽不進任何言語。

燭離往天曜那方了一眼,意圖讓天曜來勸勸,可天曜只是沉默地在一旁站著,那姿態便說明了他不會對雁回的決定有任何反對。

燭離無奈,只得一嘆,道:“往西南走,妖怪甚多,我這里有九尾狐一族的象征之,你將它戴在上,別的妖怪便不會來擾你。只是現今正值青丘用人之際,我無法派誰去送你……”

雁回搖頭:“不用了,多謝。”

天曜此時開了口:“待你能起床之時,我陪你去。”

“也不用。”雁回閉著眼睛幾乎是想也沒想地就拒絕了,“我一個人去。”道,“既然沒有別的妖怪干擾,這一路便讓我自己走吧。”想要一個人待一段時間,不讓任何人打擾。

燭離愁得直皺眉。

出了房門,燭離便一腦地問天曜:“在辰星山,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雁回怎會如此?你不會當真讓一個人去黑河吧?”

“吵死了。”天曜頭也不回地往院外走,“把去黑河的路線告訴我。”

燭離氣得咬牙:“一個兩個話都不說清楚,就知道讓我給辦事,我是來伺候你們的嗎!”但轉念想雁回方才那灰白的臉,燭離也就默了下來。

本是那樣灑放肆的一個子,如今卻萎靡至此,真是……讓人心疼。

五日后,雁回能自行活了。向醫藥子要了去黑河的圖,誰也沒告訴便自行出發了。

在路上林間,雁回信手折了一截樹枝,看著手中的樹枝許久,隨即在空中一扔,像以前那樣劍而起,然而樹枝是踩上去了,可不過飛了兩三丈,便落了下去,腳下一個踉蹌,一下便摔在地上。跌得狼狽,雁回爬起來拍了拍上的土,然后撿起地上樹枝看了看,卻是“呵”的一聲笑了出來,三分自嘲,三分無奈,還有說不盡的蒼涼,襯得眉宇之間好似滄桑了幾分。

原來時間啊,就是這樣爬上了人的眼角,刻上了的臉頰。劍而飛對來說,本來只是像吃飯那樣簡單的事,而現在,吃飯的手,卻被剁了。

雁回著樹枝卻沒扔,一路用它擋開荊棘與野草,徒步往要去的地方走去。走了一天未到黑河,雁回便在路上撿了塊平坦的地休息,也是巧,這塊地似乎前夜有妖怪在這里短暫休憩過,有柴零星搭著,旁邊還放了幾個沒吃完的野果子。雁回也沒嫌棄,撿起來洗洗便放進了里。點了火,將服一裹,雁回就地一倒就睡了過去。

對于這樣狀況的雁回來說,今天這一路已是走得極累,但是還是睡得不深沉,夢里有很多嘈雜的聲音,讓的腦子里喧囂一片,而一道人影則在喧囂之中慢慢向走來,雁回識得,那是子辰的影,但是他走了很久,卻始終走不到邊。

于是雁回便邁出腳步,力往他那邊跑:“大師兄!你還在是不是?我只是做了個噩夢對不對?”

一整個晚上,都在往那個人影那方奔跑,但是永遠都沒有跑到。就看著他在那里,怎麼都不到。

照在眼睛上,劃破了黑暗,人影消失,雁回醒來,看了搖晃的樹葉好一會兒,雁回才反應過來,原來這才是的一場夢。幻想著什麼事都還沒有發生的夢。

瞇眼適應了刺目的許久,這才滅了邊的火堆,拍拍服,繼續上路,安靜平淡得好像并不覺到失落與心痛。

一段對劍來說并不遠的距離,雁回走了三天,這三天還算是幸運,一路都能容易得吃到落下來的果子,找到適合裝水的竹筒,拾到容易燃燒的干柴。除了每天晚上都睡不踏實以外,雁回覺自己好像很適合在野外生存,因為的運氣,總是格外的好。

第三日傍晚,雁回算了算時間,今夜連夜雖然可以趕到黑河邊上,但是卻沒力氣洗髓了,不如在這有樹的地方好好休息一晚上,明天養足了神,也好應對洗髓之痛。本想清理一下樹,但卻發現并沒有什麼好清理的,樹也很干凈,里面還有些許不知是還是妖怪留下的干草,歪歪倒倒地散放著,雁回不過鋪了下,便能睡了。

這天夜里,雁回的夢也依舊嘈雜,只是或許是連續積累了幾天的疲憊,這夜夢里的聲音尤其的大,以至于從來聽不清自己夢中言語的雁回將這些聲音都聽清楚了。然后便驚出了一冷汗。

聲音,是的聲音。

那日在辰星山地牢之間的嘶喊,一聲接一聲,一遍接一遍,凄厲又可怖,雁回看著子辰若若現的影,才發現,子辰并不是在向走來,而是背對著而去,子辰走去的那個方向有紅沖天,好似漫天

心頭知道那方有什麼,雁回在自己聲聲凄厲的嘶喊中邁向子辰跑去,想去拽住他,想喚他別去,別靠近那里,就讓該待在紅里的人,自己待在那里好了,不要救,不用管,不要搭上自己的命。

該死的……明明是呀。

“雁回。”一道大聲呵斥連帶著猛地一晃,將雁回從夢境中喚醒過來。

周遭有蟲鳴與夜風刮過樹葉的沙沙聲,一切都那麼安靜,安靜得雁回幾乎能聽到自己如鼓擂的心跳。渙散,毫無焦距地四掃了一會兒,這才將目定在了邊人的臉上。

那人還握著的肩膀,雙手得那麼,就和他現在的眉頭一樣,鎖得死死的。

“天曜……”雁回失神地喚了一聲。語氣當中并無肯定,全是懷疑,像是依舊分不清夢境與現實一樣。這是在天曜將雁回從辰星山帶回來之后,他第一次看見這般慌張無措的神,滿頭虛汗,抖,那些被抑在心底的緒,在此刻都來不及掩飾,毫無遮掩地暴出來。

天曜心頭一:“我在。”

得到回答,雁回似乎要心穩許多。借著天曜的力量坐了起來,見直了背脊,似乎不再需要他雙手的支撐,天曜心中雖有不愿,但到底是將的肩頭松了開。

雁回捂著臉稍稍冷靜了一下:“你怎麼在這兒?”再一開口,聲好似與平時又沒有什麼不同了。頓了頓,好似忽然想通了一樣,“難怪,我說這一路走得這般順利……”

天曜以為雁回會斥責他,畢竟雁回說一不二的脾氣,天曜是了解的,他稍微替自己解釋了一下:“雖有燭離給的九尾狐一族的標志,但是妖族不聽九尾狐一族命令的妖怪還是不,你如今狀況,實在不適合一人徒步跋涉……”

“我知道。”雁回沒有一句怪罪,點了點頭,“謝謝你肯這樣陪著我。”

空間還有尊重,布置這些,還要不痕跡,天曜定是花了不心思。雁回不傻,能想象得到。默了一瞬,又道:“謝謝。”

天曜角一,微微轉了目:“不用言謝。”對于說這樣的話天曜好似有些不適應,于是他一邊說著一邊往樹外面走,待得站到了樹外面,背過雁回,他才道:“我也有許多謝,未曾與你說過。”

雁回微怔。

天曜微微側過頭,看見了雁回呆滯的神,他側臉的線條被月勾勒得近乎完,他角輕輕,“你大概不知道,于我而言,你都做了一些什麼樣的事。”

救他,護他,像他的盾,又似他的劍。而至今,雁回也一無所覺。

天曜在樹外,背著雁回坐下,脊背直,目不斜視:“你明日要洗髓,好好睡吧。”

翌日清晨,雁回與天曜終于到了黑山。但見一條蜿蜒小溪自山間流出,溪水清澈可見底,并不像它的名字聽起來那般渾濁。

雁回蹲下試著用手溪水,只剛將之間放進去,雁回便覺得指尖一痛,像被割破了口一樣,之中的仙力隨著溪水流而去。

“是這里。”雁回回手,站起來,轉頭天曜,“我現在之中仙力不多,醫藥子說或許在河中沐浴三個時辰便可洗髓完畢。你在這里等我嗎?”

天曜點頭。然后雁回便將他盯著了。與雁回對視了許久,天曜眉梢微微一挑:“怎麼了?”

“我要了進去。”

天曜聞言,眸,背過走到一旁樹后,他抱手,靜靜等待。而今天曜只余龍心未找回,他的聽力比之前靈敏了不知多,只需聽得雁回窸窸窣窣服的聲音,天曜便能辨別出來現在是在什麼服了。

他這方越是安靜,天曜便覺得心頭越是有些念頭在蠢蠢,他放遠目著長空,但待得聽到雁回“嘩啦啦”的水聲時,天曜幾乎是控制不住地將聽力放到了那個方向。水,雁回不知是被微涼的水還是被水中力量刺激得發出輕輕一哼。

這聲低讓天曜幾乎是不由自主地側了側目,但在轉過頭去之前,到底是恍過神來了,他猛地轉正腦袋,想不通如今的自己怎麼會變得……像窺人家姑娘洗澡的小賊一樣猥瑣!

正在天曜心戲非常彩之際,那方倏爾傳來雁回一聲低呼,接著“咕咚”一聲,天曜一愣,再仔細一聽,那方竟是再無靜。天曜這才猛地一回頭,之間在黑河河岸之上擺著雁回褪下的裳,但那河中哪還有雁回的影。

天曜急急往前趕了幾步,行至小河邊,不過這麼片刻的時間,天曜便再覺不到雁回的氣息所在了。

天曜眉頭狠狠一皺,俯以手探水中,也是覺指尖一痛,接著自息不隨自己控制地被水流吸食而走,順著飄遠了去。天曜試著探了一會兒,并未急著將手回來,便是停留的這片刻時間,倏爾有另一力量拽住了天曜的指尖,將他往下拉了拉。

這黑河河水當中不止有洗髓之力,而且還有別的力量潛藏其中。天曜目盯著河水,卻只見河水清澈見底,似乎沒有一點雜質,他水中的手也并沒有到另外其他的東西。

但這將他往下拉的力量,天曜卻越來越明顯地覺到。雁回便是被這力量拉下去的嗎?

若是想尋回雁回,隨著這力道下去,或許是最快捷也是最危險的辦法。天曜凝了目,幾乎想也未想,一瞬間,便隨著水底拉拽他的力量,咕咚一聲下了水去。

天曜影落下去之后,黑河河水依舊清澈流淌,河底并無人影,就像是剛才這里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了黑河的天曜順著拉拽他的力量而去,立即便陷了一片黑暗當中,清澈的河水不見,只余黑暗在周徘徊。慢慢地,黑暗當中升騰起了許多細小的塵埃,越來越多,鋪天蓋地,然后瞬間凝聚了他邊的樹,腳下的土地,還有眼前的人。看著近在眼前的這張臉,天曜是有點失神的。

素影靜靜地看著他,聲音帶著天生的清冷:“怎麼了?”

天曜左右一看,周遭場景那麼悉,這里竟是他二十年前,所待的那個山谷。他居于山谷半壁之上,時不時會到谷中妖怪的聚居與他們研討一番修行方法。可是遇見素影之后,他便鮮再回山谷之中了。

天曜看著四周的景看了許久,而后才回過頭來,著素影。

素影慢慢走向他:“為何這樣看著我?明日雖然我便要回廣寒門,但我不會離開你的。”

對,在二十年前,素影離開他回廣寒門布陣之前便是這樣與他說的,素影走上前來,輕輕抱住天曜:“十日之后,你一定要記得來廣寒門迎娶我啊。”

那是天曜第一次將所之人擁在懷中,當年他只覺自己心中意滿滿,都快溢了出來,幸福得不像是個修行了千年的妖龍,只像是一個快要娶到媳婦的傻小子那般。

當年……

“娶你,然后由你將我分尸剝鱗,給你心之人,制一副長生不死的鎧甲嗎?”

懷中素影并沒有到驚嚇,只抬頭著天曜,恍似不解:“你在說什麼?我心之人,不就是你嗎?”

天曜冷冷一笑:“區區幻,便想魅我心,意圖讓我耽于往昔。”他手中烈焰灼燒,擒住素影的臉,竟生生將素影的頭整個燒掉,立刻,素影的形便在天曜手中化為灰燼,他一扶手,烈焰徑直將灰燼也灼燒干凈:“只可惜,你選錯了人。”

四周再次恢復了黑暗,不見靜,這一次連塵埃都沒有再出現。

天曜在黑暗當中踏行了兩步,倏覺天上月亮明晃晃的亮,他微微一側目,后一棵樹木擋住了他,而在他前,雁回的影背著月,執劍護在他前,微微側過頭的臉頰還是那般的帥氣。

天曜心頭一窒,目便這樣凝在了雁回的背影之上。

“我護著你。”雁回說著,天曜目不由自主地了下來。前的黑暗仿似藏著無盡的謀與算計,但毫沒有半分退,勇敢地面對了一切。

天曜上前,走到雁回后,雁回微微側頭看他:“留在我邊,不要走。”

“不行。”天曜道,“我要去救你。”

雁回一愣,轉過頭看天曜:“救我什麼?”

天曜抬起了手,或許因為知道是幻覺,所以天曜便忘了將心頭藏,他拍了拍的頭:“把你從悲傷當中救出來。”

在雁回尚未回答他之際,天曜微微垂了目,未再開口說一句話,天曜手中烈焰再次燒起,徑直將面前的雁回形打破。看著雁回的臉在自己面前破碎,即便清楚地知道這只是幻覺,天曜依舊還是覺得心頭一,似有痛

在雁回影徹底消失之后,天曜肅了目,周殺氣膨脹開來,炙熱的氣息自他腳下散出,他踏出一步,黑暗中便是一陣劇烈震。每一步落下便是一圈烈焰將黑暗滌

“出來。”他聲音極冷,好似藏著千刀,能直接扎中黑暗之中暗藏的那些害人心思,“躲著,便休怪我不客氣。”話音一落,他腳下一步踏出,比先前更厲害幾倍的烈焰“呼啦”一下將四周黑暗盡數灼燒。下一瞬間,四周大亮,只是幻陣的氣息依舊存在。

天曜看了看頭頂上藍的天,還有幾只春燕自天上飛過。

這個幻境之中仙氣繚繞,空中時不時有人劍飛過,極目去,二十七座山峰各自獨立,算上他腳下這一座,攏共二十八座山峰。辰星山,天曜只為救雁回來過一次,但他已經將這個地方記了下來。

“雁回!別跑!”一個青年吼著從天曜邊跑過,跑上前去,一把抓住了一個站在那里,一,與周遭環境格格不子:“你怎麼又與子月發生了爭執!是師姐,你應該尊重的!”

子轉過,果然是雁回,著面前的青年人,愣愣地看了他許久:“大師兄。”

好似沒有發現自己與邊環境不一樣似的,雁回呆呆地看著子辰道:“我夢見……你為了救我,被害死了……”

青年子辰輕斥:“說什麼胡話!這次別想從我這里混過去,你糊弄我,下次該讓師父知道了,看他不治你!”

雁回搖了搖頭:“師父是不在乎我們的。”

子辰眉頭一皺:“昨日你說劍練得不順手,今日師父便給你配了把新的,你卻如何能說師父不在乎你,你倒是越練越恍惚了!每天都開始胡思想。”

雁回一直盯著子辰,最后卻是點了點頭:“對,是我胡思想的,都做了好一些七八糟的夢。”說著,微微笑了出來,“我待會兒便去給子月師姐認錯,回頭你再和我比劍,師父給了我新的劍,我還沒用順手。”

子辰點頭,雁回便跟在他后與他一起走,角竟微微掛著微笑。

天曜見狀,眉頭蹙,他猶豫著跟著雁回走了許久的距離,看跟著子辰走了一段路,最后到底是忍無可忍,上前拉住了雁回。

雁回回頭,角的笑意尚未來得及收斂,看著天曜,一副好似本不認識他的模樣。

直到天曜肅容盯了許久,雁回才恍似想起了什麼,臉上的笑慢慢地落了下去。

“放手。”雁回道,“我要跟大師兄走。”

“你知道這是幻覺。”

“放手。”

天曜沒有理會,依舊地將抓住:“你不能再跟著他走了,你會越來越沉迷于幻覺之中,時間越久,越是走不出去。”

雁回搖頭,聲音微微有幾分抖:“放手……”

“我不會放開你的。”天曜目擒住雁回,那般堅定,“遇見你的那個時候,便注定了,在此后的任何一刻,我都不會放開你。”

“讓我待在這里吧。”雁回聲音微微帶了哭腔,這是離開辰星山之后,第一次,哭了出來,“這里很好,幻覺也好,讓我待在這里,讓一切都還是原來的樣子。”試圖掙天曜。

“雁回。”天曜依舊不放手,即便痛了雁回,也毫不放松,“這是假的。”

“假的又如何!”雁回終于大聲喊了出來,“假的又如何!”

掙扎得極為厲害,天曜眸一沉,一用力,將雁回鎖進了自己懷抱當中,任由如何在他懷里又踢又揣,好似覺得不解恨,又用牙咬天曜的脖子。

雁回沒有吝惜著力氣,咬得天曜頸間一片模糊,但天曜也沉默地沒喊一聲痛。這些痛算什麼,哪抵得上他們心里曾經被穿得千瘡百孔的傷。

但都會好的。

天曜抱住雁回,拍著的后腦勺,輕聲安,極盡溫:“雁回,都會好的。”

漸漸地,雁回的作緩了下來,不再踢打天曜,牙也慢慢松開了天曜的脖子,鮮染紅了雁回的,讓瓣顯得額外鮮艷。

雁回的呼吸重得讓天曜頸項的皮都有幾分,而且相比剛才被雁回撕咬的疼痛,這樣若有似無的好像更讓天曜難似的,他微微推開了雁回一點。

“清醒了?”

雁回半晌沒有回應,天曜幾乎以為是不是睡著的時候,雁回才苦笑一聲:“為什麼偏不讓我沉迷在這幻境之中呢?至這里沒有那麼多的人心險惡。盡管我知道那是假的……”

天曜默了一瞬,開了口:“你不是還要給你師兄報仇嗎?”

雁回眸微微一涼。是啊,這是如今,最能讓堅持妖道、修妖法的原因了。要凌霏,為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報什麼仇呀,真是一點都不好。”便在此時空中倏爾傳來一道清脆的聲,“何必天想一些打打殺殺的東西,幻境里面都是好的東西,多好呀,待在這里什麼都傷害不了你們,永遠充滿,永遠讓你們保持愉悅,為什麼非要想著出去呢。”

天曜神驀地肅了下來,眸一冷,揮手便是一記火的鞭向傳來聲音的那方揮去。

“啊!”火焰長鞭猛地擊中一團黑霧,只聽得一聲小孩的驚聲尖,下一瞬間,幻境立時破開,四周辰星山的景如被燒著的畫一樣,呼啦啦地化灰燼,隨即被風帶走。

幻境之外,是一個四周泛著幽藍芒的石柱宮殿,宮殿空曠,往上一卻是一片黑暗,看不到頂。

而在天曜火焰長鞭擊中的地方,有一個穿得破破爛爛的小孩捂著手臂倒在階梯上,一臉要哭不哭地將天曜與雁回盯著:“你們壞!我給你們造了那麼多幻境,你們都不滿意,還要打我!大壞蛋!”

天曜眼眸一瞇,忽聽旁的雁回道:“是幻妖。”

天曜一轉眼,但見雁回眼角邊雖然還有淚痕未干,但的目已將悲戚和絕驅逐出去,盡管心頭依舊有難過的緒存在,但在危險和敵人面前,還是神志清明的雁回。

這大概就是雁回堅強的地方。

“燒了頭發。”雁回對天曜道。

天曜也不問為什麼,一記火球就扔了過去,那本來還捂著手臂躺在地上裝可憐的小孩立即一彈而起,翻就往宮殿王座后面跑。跑得極快,幾乎是影一晃就躲到王座后面去了,即便是天曜的火球也只打在了那石頭王座之上。

孩從座椅背后抓著自己的頭發,小心翼翼地探了個頭出來,然后惡狠狠地盯著雁回:“老人,居然敢踩我痛腳。”

雁回也不理,只對天曜道:“幻妖的靈力全部都在頭發上,燒掉頭發,就無法為非作歹了。”m.166xs.cc

“什麼為非作歹!”小幻妖非常生氣,“我明明讓你進了那麼甜的幻境里面,你們看到的東西都是你們曾經生命里面十分好的時刻,你居然說我是為非作歹!我明明是讓你們重回過去,重溫好舊時的好不好!”

“廢話還多,”雁回道,“舌頭也拔了。”

小幻妖一咬牙,在王座背后不知道擰了什麼機關,雁回腳下石磚忽然一空,眼看著雁回便要掉進黑乎乎的通道里面,天曜手臂一攬,將雁回抓住往旁邊一推,雁回被推到一邊,沒有落下去,天曜作不停,隨手甩了一記火球出去。

小幻妖再次把腦袋在王座之下,只是這次沒想到,火球砸在王座之上,卻沒有消失,而是登時炸開來,騰出一大片火焰,將整個王座包圍住了。連帶著將躲在后面的也給燒了。

火燒上頭發,小幻妖連聲尖,跟燒了屁一樣從王座后面跑了出來,一路拍著自己的頭發,沖過來的方向正巧是雁回所在的方向。

雁回眼見一帶火的小幻妖沖了過來,往旁邊一避,哪想小幻妖卻是直愣愣地撲而來:“老人!我今天就和你同歸于盡!”

雁回上本就沒多息,先前還在黑河水里過了一遍,上的修為本就得可憐,即便五行屬火,在這樣的況下被天曜的火一燒也討不了好

是以天曜見狀,手中響指一打,小幻妖上的火應聲而滅。而此時小幻妖也已經撲到了雁回上。

幻妖個頭雖然小,但力氣卻不小,一下就將雁回撲到了地上:“老人!看我不抓花你的臉!”

兩人打了一個滾,雁回聽得這話,終于是怒了:“一遍我忍你,三遍真是天王老子也忍不了你,今天我非拔了你的頭發,教你好好做一次妖不可!”

雁回一把抓住小幻妖的頭發,小幻妖也不甘示弱地抓住了雁回的頭發,兩人就地滾在了一起,徒手對打,沒有用半點法,招式毫無章法,真的便好似兩個小孩在地上翻來翻去地瘋打。

天曜在旁邊見狀已經呆了,他看了好一會兒,竟是抱起了手來,靜觀結果。最后,雁回大概也是覺得這樣和一個小屁孩打下去太損自己的形象了,一把推在小幻妖膛之上,想借此推開,但哪想小幻妖被這一推,登時然大怒:“老人居然還敢!”

雁回真是一口老悶在了頭之間:“你在哪兒!平得跟背一樣,老娘正反面都還沒分清!”

小幻妖聞言更是怒火沖天,手便要去掐雁回的脖子。但見作對雁回有了威脅,天曜眼睛一瞇,正要手,雁回卻仗著手長的優勢,一下掐住了小幻妖的脖子,而在這時,卻不想雁回小拇指一下穿過了幻妖脖子上掛著的一枚戒指之上。

“啊!”小幻妖一聲驚

雁回也沒管那麼多,只道小幻妖手上的力道松了開,于是雁回的脖子,直接將甩了出去。力道很大,將小幻妖脖子上的項鏈給崩斷了去,那戒指就戴在了雁回的小拇指上。

雁回剛打了一場史上最沒水準的架,心頭窩火,爬起來就擼袖子。那邊被丟出去的小幻妖半空一個翻,穩穩地落下地來,惡狠狠地盯著雁回,幾乎是咬牙切齒道:“混賬東西!竟敢我的戒指!”說了這話,話音還沒落,神便開始變得十分奇怪,周也開始如筋一般發抖。

雁回看了看自己小拇指上的戒指:“還你就是。”說著,手要去摘戒指,小幻妖倏爾神大變:“給我住手!”大喊!聲音幾乎要掀了屋頂,“給我好好帶著!”

雁回被唬得一抖:“號什麼!”

小幻妖咬了咬牙:“戒指……不能拔。”

“憑什麼?”雁回看了看這樸素至極的戒指,“我不稀罕你的東西,還給你。”

“不要還我!”連忙制止,隨即猶豫再三,終究咬牙道,“那是我認主的戒指,我幻妖一族,此生只認一主,若被主人棄,唯有死路一條……”

雁回一愣,轉頭與天曜對視一眼,然后反應了一會兒:“那我現在是你主子了?”

小幻妖咬牙不回答。

雁回道:“跪下人主子。”

小幻妖叼著下不吭聲。

雁回手要拔戒指。

小幻妖立即跪下,幾乎五投地:“剛才冒犯了,人主子,小的錯了。”

雁回見狀,角一彎,笑了出來,轉頭看天曜,本是想讓天曜看看這小幻妖服的模樣,但沒想到一轉頭卻看見了天曜看著微笑的神。就好像他一直在看著,盯著,由著玩,隨便鬧,一臉的……寵溺。

雁回在心里打了個突,覺自己大概是生了什麼病,天曜這樣的妖怪,過傷,經過事,哪還會用這樣的眼來看呢。

他們最好,不過是盟友關系罷了。

雁回拋開這個問題不再研究,只走上前兩步問依舊跪在地上的小幻妖道:“這是什麼地方,你為何在這兒,又為何要害我們?有什麼圖謀?”

小幻妖似乎覺得丟死人了,腦袋也不抬,就趴在地上,聲音悶悶地道:“幻妖能有什麼圖謀啊,我幻妖一族都是以緒為食,我給人制造幻覺讓人沉迷其中,然后吃掉人們因為看見幻境中的場景而產生的緒,那便是讓我們果腹之。”

“這里是我們幻妖王宮,以前在上面,五十年前仙妖大戰,三重山邊緣撕出了一條大,致使大地移,向西南推,直至黑河邊緣,我幻妖一族常年在黑河之底生活,大地讓黑河變得狹窄,了我幻妖一族的生活空間,各種問題接踵而至,最后全族搬遷,我不愿意走,便留了下來,一直到現在。”

“五十年前?”雁回皺眉,“妖怪即便長得慢也不至于像你這樣,五十年依舊保持小孩……”

“這有什麼。”小幻妖打斷的話,“我們幻妖進食多就長得快,進食就長得慢,我這幾十年待在黑河里,什麼都沒吃到,當然長得慢。”

雁回挑了眉:“所以好不容易逮著我,就開始準備把我當食了?”

“是的,不過我絕對沒有欺的做法,那邊那個那麼厲害的,我一樣打算吃他的緒來著,只是咱們幻妖吃東西有個人的偏好,有的幻妖給人制造恐懼,有的則使人悲傷,每個幻妖各自口味偏好不同,所以給人制造的幻境也各不相同。而我喜歡吃歡快愉悅的緒,只可惜,他的緒歡樂太,所以都沒辦法困住他。”

天曜也被施了幻

雁回一時有點好奇:“你讓他看見什麼了?”

“不是我讓他看見的,我喜歡吃歡樂的緒,所以在幻境里面,你們看見的都是你們曾經生活里面最好的時候,你看你的師兄,他看見……”

“這個幻境還不破,你是打算讓我親自打破嗎?”沒等小幻妖將話說完,天曜倏爾打斷了。而這句話也功地將雁回的注意力轉移了過去。

“如今此竟然還是幻境?”雁回一怔,瞇眼看向小幻妖,“你是還打算算計我們什麼?”

小幻妖聞言,有些惱怒也有些委屈:“你都帶上我的戒指了,我還能對你做什麼不!”頓了頓,眼眸微微往下一垂,神有幾分黯淡,“這只是我施加給自己的幻境……”

天曜毫不留:“破開。”對于陌生人,他始終保持著警惕心,心依舊多疑。

小幻妖咬了咬牙,瞪著天曜,恨道:“好啊!解開就解開,是你自己讓我解開的!”言罷,一揮袖,周遭閃爍著幽藍石柱的宮殿立即開始震芒慢慢去,地板上干凈的石板開始出現裂的裂痕,碎石遍地可見,石柱殘缺,只有頭頂的黑依舊是迷蒙的黑,一眼上去令人難免會產生一點眩暈

雖然是黑河之底,但卻沒有水,待幻境全部褪去,雁回倏爾還覺得周有點涼。

雁回眼睛還著頭頂上的黑,忽聽小幻妖一聲略帶譏諷的嗤笑,接著一塊大袍子便劈頭蓋臉地落在了雁回上。

雁回把袍子從臉上抓下來,但聽天曜背著,聲音有幾分張沙啞地說了句:“穿好。”

雁回垂頭一看,這才發現……娘的……溜溜地站著呢!

雁回臉頰一紅,急急忙忙地把天曜的袍子往上一套,連忙裹住了

小幻妖在旁邊笑了出來:“你轉什麼頭啊,別扭個什麼勁兒啊,不是你讓我把幻境撤掉的嗎!”

天曜拳頭一,眸一斜,一記火球直接向小幻妖殺了去,小幻妖連忙躲開,火球在地上砸了個坑。小幻妖連連驚:“我都照著你的話做的,你惱怒,打你自己呀,怪我干甚!”

天曜低斥:“給我閉。”

雁回裹好裳,斜眼看天曜,但見他耳還泛著幾分紅暈,想來是的的確確得怒了。

這樣的天曜,雁回倒還是……第一次見到。

小幻妖躥到雁回邊,躲著天曜,拽了拽雁回的手臂:“你是我主人了,也得護好我的,我死了,戒指會把你的小拇指給截斷的。”

聽得這話,雁回一驚,哪還去管天曜轉頭瞪小幻妖:“這什麼規矩!”

“我平時給你做事,你當然也要承擔保護我的責任啊,我們幻妖一族除了布置幻境食人緒,其實沒有太多妖力,和其他妖怪相比,我們很難自保的,所以才會想要依附于強大的妖怪,你要是保護不好我,被戒指截斷小拇指,就是你的代價。”

雁回:“……你有何用?”

小幻妖想了想:“可以施加幻境,讓你做個好夢。”

雁回手要將戒指拔掉:“那你現在就去死吧,我要保護我的小拇指。”

小幻妖嚇得不行,連忙將手摁住:“我可以每天晚上讓你看見你大師兄的!”

雁回拔戒指的手頓住。

“你思念誰我就能讓你見誰,你今夜想做什麼夢我就讓你做什麼夢。”小幻妖正經地看著雁回,“我幻小煙,請我造夢者。”

雁回默了許久,垂眸看:“你還有別的本事嗎?”

“等我強大起來了,我可以人心給人制造幻覺的,篡改人的記憶,造虛假的幻覺,我都可以做到的。只是我這幾十年都沒什麼食可以吃,所以力量微薄,現在還做不到而已。”

雁回奇怪,掃了眼四周破敗的宮殿:“五十年前黑河底便是如此景。你沒有食,也不會死?”

幻小煙好似有些窘迫地撓了撓頭:“會呀,這幾十年都著呢,所以我只好給自己了個幻境,讓幻妖王宮還是以前的樣子,這幾十年我靠著食用自己的緒為生。”

雁回聞言一默。

那幻小煙也默了默,不過片刻,復而又生氣地瞪著天曜,指著他的鼻子罵道:“我就待在自己的幻境里才會稍微開心一點,你這種刻薄多疑的人連我最后一點樂趣都要剝奪!壞人!”

天曜像是沒聽見一樣看別的地方,沉默了一會兒,才開了口:“既然如此,為何不離開此地,去黑河之外生活?”

“五十年前那場地讓我爹娘都被埋在了這里,我在這里給他們守靈。”幻小煙指了指雁回手上的戒指,“不過現在你既然做了我的主人,如果你非要離開,我是沒辦法繼續留在這里的。”

雁回看了看自己的手:“抱歉,我確實必須離開此。”

幻小煙噘了噘:“我知道呀,你們心里面的事我都看見了。”

此言一出,三人一時沉默了下來,破敗宮殿里只聽聞頭頂黑黝黝的空間里傳來水流流的聲音。

最終天曜還是打破了沉默,他問雁回:“你上的修為洗干凈了?”

“還有些許殘余吧。”雁回道,“不過也就是到黑河水里再走一遭的事。”

天曜點頭:“如此,出了此一次黑河再上岸,便該差不了多了。”

雁回應了,向頭頂上好似無盡的黑暗中:“外面,不知已有多謀詭計在等著你我呢。”

隔著三重山,百里之外,凌霏站在素影前,帶著幕離的讓人看不清面容,但氣息卻極是沉。素影坐于主位之上,與周遭巍峨大殿不符的是,手中拿著一條青披風,正在上面細細繡著花。

相較于凌霏沉郁的氣息,素影卻好似淡然許多:“殺了凌霄的大弟子,此事確實是你做得過分了。”素影頭也沒抬地道:“如今咱們與妖族勢同水火,正是用人之際,子辰這樣誠心修道,懷正義之人,太難得了。”

凌霏拳心一,微微咬牙:“我也不承想那陣法……竟如此的厲害,我也……沒來得及反應。”

素影這才抬頭睨了凌霏一眼:“清廣真人布的陣,你道是好對付?”

凌霏默了一瞬,恨道:“只可惜仍是未殺得了那雁回。”咬牙,“誰曾料,竟有那般厲害的妖龍會來救。”

語音一落,素影手微微一抖,針尖扎破的指腹,紅落在了青披風之上,沒讓凌霏瞧出端倪,素影默不作聲地將一抹,稀奇的是,那本落在披風上的卻未浸布料之中,而是直接被素影抹掉了去,披風上一點痕跡都看不出來。

“哦?”素影接著繡花,“妖龍有多厲害?”

生生破掉了那沖天殺陣,融掉了長天劍。”凌霏默了一瞬道,“好在未曾在辰星山多做停留。”

素影放下了披風,眸微帶寒意,琢磨了一番,道:“既然你回來了,便在門中多修行些時日吧。廣寒門乃三大仙門中離青丘最近之地,先前妖族躍過三重山,試探來攻,雖未得了我門,但現在不得不加強提防。廣寒山下的山門結界需要人守,你便先幫我守著山門,他日修仙界若有作,至幾分后顧之憂。”

凌霏點頭。

“你先去收拾收拾,回頭便去山門結界陣眼守著吧,結界不破,那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凌霏依言退了下去,素影獨自在堂上坐了許久,倏爾敲了兩下椅邊扶手,一陣煙霧落地,霧中人單膝跪地,恭敬喚道:“門主。”

“去查。”素影眸冰冷,眼底仿似有寒冰凝聚,“那辰星山雁回,到底是個什麼來歷。與妖龍天曜又有什麼牽扯。”

“是。”

霧中人霎時消失,大殿之中,空無一人,素影一直直的背脊這才微微放松了下來,有幾分彎曲,著手中的披風,沉默不言。

凌霏收拾好了東西打算下廣寒山門的時候,無意間路過庭院湖邊,廣寒門上四季冰封,院中湖水常年結冰,岸邊也蓋著薄薄白雪,一個書生打扮的人立在岸邊亭中,是時素影正給他披上了方才在繡的那件青披風。

書生連頭都沒轉一下。

素影也沒有多言,只淺淺道了句:“廣寒門不比其他地方,你傷尚未愈,注意。”

書生權當未曾聽到一般,只定定地看著面前的湖,素影與他站了一會兒便也走了。

自己姐姐迷這書生的事,凌霏也不是不知道。嘆了口氣,也打算離開之際,卻見那書生半點不在乎地一把抓了肩上披風,“嘩”的一聲扔在了冰湖之上,自己轉便離開了亭子。

凌霏一怔,上前去那書生的背影,然后翻下冰湖,將那披風撿了起來,一照,好似看見青披風之上恍似有鱗片的紋路閃過,但待得仔細一看,卻又什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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