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不喜歡你了,狗皇帝》第9章 溫香
封硯愣怔了片刻,才把視線挪開。
雖然并非有意,但是看見了便是看見了,他沒法為自己洗這個失禮的罪名。
他想提醒盛則寧,可是想到開口容易解釋難,他又沉默了。
展開記著案宗的冊子,他強令自己看上面的字,不再去想盛則寧裹著自己的服下,是什麼樣的景。
雨,一直沒有停。
聲音卻多了起來,有忙著接水的仆役,也有下去探路的護衛,最后又重歸寧靜。
封硯從門口接到兩碗水,陶碗還是豁了口的破碗,但是這里荒無人煙,能翻出這樣的破碗已屬不易,他還是謝過了,端了進來。
沒有醒盛則寧,暫時放在了自己這側。
想等盛則寧醒了再給。
不過,也未必會醒來,這一路累壞了。
盛則寧的確心疲憊,這一倒頭本來睡得很沉,甚至還發了一個夢。
但是在夢里竟看見自己與封硯婚了。
封硯穿著一金線滾邊華貴無比的親王服,居高臨下地對說:“雖然你我二人結了夫妻,但是我的心不是你可以妄想的。”
還說他其實早已斷絕,一心只圖宏圖霸業。
可把在夢里都氣了個仰倒,把自己跌醒了。
醒過來后,躺在稻草上氣鼓鼓地緩了半天氣,然后才去了邊竹喜的額頭,覺沒有發燒,不安中又有些慶幸起來。
外面的雨聲一點也沒轉小。
盛則寧盤在稻草上坐了一會,還想要頭去看一眼封硯有沒有睡。
一道細弱的哭啼聲不知道從哪里傳了過來,外面雷雨加,那聲音卻猶如鬼魅一般,在耳后,哭泣。
有傳言說,但凡古廟古剎下都著一些無法渡化的厲鬼。
盛則寧本是不信,但是在這荒郊野嶺聽見有人在耳邊鬼哭,就想起這個傳言,這一下哪里還鎮定的起來,一骨碌就從稻草上爬了起來。
“五、五殿下!”盛則寧幾步就到蓑屏風前,趴著竹竿往下看。
封硯沒有睡,他穿著素白的單,領口微敞,手里正拿著一本冊子不知道在看什麼,聽見的聲音就抬起了頭。
如清冷水墨的眉眼染上橘黃的火,變得沒有那般冷肅。
“您、聽見什麼聲音了嗎?”
就在盛則寧問的時候,那巍巍的哭聲又變了音調,似是痛苦的,凄哀婉轉,嗚嗚咽咽。
封硯也聽見了,他倏然握手里的書冊,與盛則寧默默相對。
“聽、聽見了嗎?”盛則寧害怕,一個勁在封硯臉上找線索。
封硯點了下頭,聲音微啞,像是撥徴弦,發出的沉音,雖然不清越,卻有一種別樣的韻味,縈繞不去。
他道:“皇兄和謝姑娘就在隔壁。”
盛則寧并無反應,以為封硯在說的周圍住有人,無需大驚小怪、嚇唬自己。
“是真的,你沒聽見有人在哭嗎?”盛則寧不敢信只有自己聽見了鬼哭。
“那不是哭……”封硯目往下落,像是要重新看回自己手上那本冊子,但是他這一垂眼,卻看見盛則寧蜷在藏青袍下的腳趾,一顆著一顆,像是大小依次遞減的雪球兒,玲瓏小巧。
盛則寧見封硯低下腦袋,只肯給一個烏黑的頭頂,卻不解釋清楚,不由把子又往桿子上了,急切道:“你倒是說清楚,不然我害——”
怕字還沒口,那木桿被的得往前一,從長凳那了出去。
封硯聽見咔噠一聲異響的時候,警覺抬頭,盛則寧已經滿臉驚恐地朝他撲來。
桿子、蓑橫,一地糟糟的。
封硯驀然覺得腔里一顆心跳都了幾下,盛則寧得離他的心臟如此近,一定會有所察覺。
他出手,想要推開盛則寧,但是手指卻到了的臉,細膩如暖玉一樣,仿佛他的指尖只要稍用力,就會破那份。
盛則寧再怎麼昏頭轉向,也在那糲的指尖上臉頰的時候頓時一個驚醒,想格開了那只手。
啪的一聲清響。
有些著急,直接把封硯的手拍開了。
若是在尋常時刻,這樣的舉算是以下犯上,冒皇權,但是這個時候,兩人心里都糟糟的,一時間誰也沒有反應過來這個問題。
還是封硯先醒過神,他二話不說就收回了手,反撐在自己的后,用力把兩人從地上支了起來。
盛則寧從他上了下來,一屁坐在了地上。
兩條疊的也從袍子下又出了一些,勻稱修長,瑩白,仿佛雪藕一般,惹人喜。
封硯結上下滾了下,這次他把眼睛也閉上了。
無可奈何。
盛則寧真是無無風,這讓他有些氣,又有些惱。
氣的是自己,惱的也是自己。
以為自己的心已然沉靜,但總是會被不知道哪里吹來的風,掀起漣漪。
不過好在他們這里一摔,鬧出了大靜,隔壁的聲響就匆匆止了,再沒有那些讓盛則寧費解的聲音傳來。
封硯啞聲:“不會有聲音了,去睡覺。”
盛則寧拍了封硯那一下,心里已有些后悔,再聽見封硯聲音冷漠,更加不敢多說,爬起來,輕手輕腳回到稻草堆。
封硯把桿子、蓑重新撿起來,搭在原位。
盛則寧正背對著火堆,弓躺著,極為乖巧的模樣,沒有再追問半句。
圓領袍掩不住纖細的后頸,那膩的理無比白皙,看起來可以輕松被手扣住,脆弱易碎卻異樣魂攝魄,讓人的目流連不離。
幾縷黑的碎發粘在上面,像是細宣上墨肆意潑灑出的枝椏,仿佛想要勾住風雪,勾住什麼……
封硯覺得自己嚨有些灼燙,沒有飲酒,他卻有種上頭了的覺。
他想,自己想必也是累了。
往兩邊的火堆里補了柴火,他和躺在了地上,一點也沒有金尊玉貴皇子的模樣。
本來,他出生就不是那麼金貴。
翌日,雨也沒有變小。
這五十年難遇的大雨果真了的,這下再也沒有人敢說太史局胡言語了,大家都心服口服。
雖然他們還是無法出去,但是好歹收到了好消息,已經有人在清理積水的路段,大概中午時分就能派出馬車來接他們。
竹喜一大早就醒了,捂著腦袋坐了半天,聽見門外有人說話才發現房里不但有與姑娘,還有瑭王殿下。
覺得很納悶,想要把盛則寧醒,卻聽見瑭王殿下沖說話。
“讓睡。”
竹喜不敢不從,躡手躡腳地從里面走出來,站到門邊上去。
只是個丫鬟,若不是事出有應,怎可能和主子睡在一塊,而且這屋子里還有一個男人!
警惕地看了一眼瑭王,心里浮想聯翩,一張臉皺了又皺,眉了又。
“殿下,我家姑娘沒事吧?”
昏過去的時候還記得馬車正要掉進水里,雖然能猜到定然是被瑭王救了起來,但是也不確定盛則寧上有沒有傷。
姑娘從小就一直被保護得很好,上一道傷疤都沒有的。
“你比嚴重,沒事。”
竹喜了自己的后腦,雖然有鈍痛,但是上沒有傷,想起是姑娘把從馬車里拉出來的,眼淚就掉了下來,嗚嗚哭道:“那就好!那就好!若、若是因為救奴婢,讓姑娘蒙傷害,我無臉去見夫人和老爺了,還有老夫人。”
“救你?”封硯放下了手里的案宗,微側過頭,“是馬車上?”
竹喜嗒嗒地點頭,“是,姑娘知道馬車要落水了,先想到的卻是要把奴婢推出去,奴婢實在無用,竟然一下就暈了過去,若不是殿下及時相救……我、我……”
想到姑娘在危難之刻,拉住的胳膊,那般用盡全力。
而只來得及看見姑娘被馬車狠狠甩出,就眼前一黑,再無知覺。
竹喜懊惱地了鼻子。
“我們姑娘孝順,本來是替老夫人去寶相寺為老太爺做法事的,若是出了事,老夫人都不知道會有多自責……”竹喜越想越后怕,就跪下沖瑭王磕了幾個頭。
“多謝殿下相救。”
“不必謝我,你要謝就謝你家姑娘吧。”
封硯聽完竹喜的話,早就沉下了眸眼,手指住案宗,久久沒有作。
他之前對盛則寧說過很多話。
說玩不說,還說無端連累別人命。
都沒有反駁。
卻不想,全是他誤會了。
封硯看向蓑屏風,這次他只看見袍的一角。
盛則寧一覺睡飽才醒來,看見竹喜又活蹦跳,高興地和抱頭落淚。
竹喜從小服侍,二房里也沒有別的兄弟姐妹,兩人關系親,不比尋常。
一直就擔心竹喜被撞壞腦袋,又不能得到及時醫治。
等主仆兩人哭夠了,封硯遞來了一只破碗。
“這里有水。”
竹喜把碗捧了過來,盛則寧雖然口至極,但是這是出生以來見過最丑最破的碗,下意識擰起眉,心生抗拒,正在眼神飄之際,看見封硯的邊也擱著一只豁了口的破碗,只不過里面的水已經空了。
封硯都用這破碗喝了水,還矯什麼?
盛則寧嘆了口氣,坐在稻草上捧著破陶碗,慢慢喝了幾口涼水,然后又把碗遞給竹喜,讓喝。
兩人分完一碗水。
封硯連看了幾眼盛則寧,偏偏都沒有發現,只顧著和竹喜低聲說話。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是護衛提醒他們,接應的人到了山腳下。
竹喜連忙把盛則寧晾在一邊的服捧了起來,要給換回去。
這次封硯干脆帶上斗笠走到了門外,把門關得嚴合。
過了一柱香的時間,竹喜來開門,順便把盛則寧換下來的外袍雙手捧給他。
封硯拿起自己的外袍,手還帶著暖意,他驀然子一僵,抬眼看向屋亭亭玉立的。
這服剛剛被暖玉溫香的子穿過,然后又帶著的溫和幽香回到他的手上。
這種難以明宣的讓人無所適從。
“殿下不穿嗎?天氣涼,莫著涼了。”盛則寧是擔心封硯穿著單就出去吹風會得風寒,人家救了自己,總不能再拖拖拉拉,讓人無可穿吧?
沒有想到那麼多,眼神就這樣干干凈凈地看著他,仿佛在疑他的遲疑。
這讓封硯覺得自己無比的穢濁。
“嗯。”他抖開服,穿在了上。
那若有似無的甜香縈繞在鼻端,無端讓他想起最喜歡的芍藥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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