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蕭晟又自我安，反正又不是他現寫，簡單哄一哄不費事的。

這麽一想,就覺好接多了。

沈纖纖正自出神，眼角餘發現了晉王。

正要打招呼，卻見他匆匆轉離去。

沈纖纖莫名其妙，低頭看看自己，並無任何不妥啊。

算了,不去管他。

又過了片刻，聽得腳步聲由遠及近，是晉王去而複返。

沈纖纖似笑非笑：“九郎，你回來了啊？”

蕭晟上前幾步，遞上今日的詩,輕咳一聲,佯作自然：“王妃因何悶悶不樂？”

“悶悶不樂？沒有啊。”沈纖纖順手接過,略一思忖,恍然大悟，“哦，我方才是在想些事。”

蕭晟暗鬆一口氣,心想,不是生悶氣就行。

他神略微放鬆了一些：“哦？你在想什麽事？”

“今日魏三小姐過來，告訴我行刺那日,是向你通風報信,你及時趕到，我才免去一死。來求我幫姐姐魏淑妃求。”這種事,沈纖纖自然也不會瞞他。

蕭晟眉心幾不可察地一皺：“你答應了？”

“怎麽可能？魏淑妃想殺我,還害得你重傷。我怎麽可能反過來替求？”

晉王眉宇頓時鬆弛下來,有些許的意外。在他眼中，用事，緒變化快，有時也胡攪蠻纏，不過遇事倒還拎得清。

沈纖纖甜甜一笑，續上一句：“不說別的，單說魏淑妃害你昏迷這麽久，我都不可能原諒。”

“其實你真答應下來也沒關係。”

“嗯？”沈纖纖訝然。他什麽意思？

蕭晟冷眸微瞇，慢條斯理：“今日剛得到消息，魏淑妃病逝於臨華宮。”

沈纖纖一雙眼睛瞪得滴溜溜圓，一臉的不可置信：“死了？”

這神落在蕭晟眼中，不知怎麽，竟想起時見過的一隻小貓，心莫名地就了一下。

“嗯，死了。”蕭晟笑笑，“這有什麽好驚訝的？在宮中也有樹敵。今番失勢，因病幽，那就因病去世。”

他輕描淡寫，而沈纖纖卻過了好一會兒才接這一事實。

想到初一的傷、晉王的昏迷、自己當日的危險形，以及晉王那些死傷的侍衛，心深有些許快意。

同時對於皇宮的畏懼又深了一些。

不過魏三小姐應該還不知道此事吧？

思及此，沈纖纖微覺悵然。

——

皇帝下朝之後，就有人將此事報與他知曉。

“什麽時候的事？”

“回皇上，今天巳時，說是突犯心疾。”

皇帝靜默了一會兒，魏淑妃在他邊多年，素有心疾，他是知道的。但因心疾而死，卻是他不曾想到的。

一時想到魏淑妃舊年的種種溫小意，一時又記起近來的種種惡行。良久之後，他才說道：“厚葬了吧。”

“是。”

素來勤政的皇帝，今日下朝之後，罕見地沒繼續批閱奏章，而是徑直去了儀宮。

“魏氏的事，皇後知道了嗎？”

陳皇後歎息：“剛聽說，正要去稟報皇上。可憐茵兒還不足兩個月，就沒了娘親。”

說話間，被母抱在懷裏的小公主，哇哇地哭，尚不知曉生母已死。

陳皇後臂將抱在懷中，溫哄：“乖，不哭了不哭了。”

皇帝眸中浮起一暖意，他輕輕小公主稚的臉頰：“有皇後在，也不會小公主了委屈。”

“這是當然，臣妾疼還來不及。”陳皇後話鋒一轉，“皇上，臨華宮的事可用再詳查？”

皇帝沉默一瞬：“皇後想查，就查一下吧。”

從他將魏氏幽時起，就約猜到會早早喪命。在後宮多年，又能做出殺人嫁禍的事，平時不知樹敵多。一朝落難，肯定有人落井下石，但應該不至於暗下殺手。

陳皇後點頭稱是。

小公主還在哭著，帝後耐著子哄著，很快將魏淑妃的事拋之腦後。

魏品蘭也知道了長姐死訊。

夜之後，高公公再度出現在趙府。

“我去求了晉王妃，沒用……”

話說到一半，就被打斷。

“三小姐，淑妃娘娘已經病逝了，死於心疾。”

“這……”

“三小姐可願宮？三小姐才貌雙全，若進得後宮，必定寵。屆時你幫三殿下言幾句，三殿下回京，也不是毫無可能。”

魏品蘭翕：“這怎麽可以？”

皇帝比年長二十多歲，長姐剛故世，竟然讓進宮？封爵的藩王，哪還有回京的機會？

“不試一下，又怎會知道不可以？”高公公的神逐漸變得瘋狂。

三殿下命他回京幫魏淑妃複寵。請晉王夫婦求隻是絕之下的胡嚐試。如今魏淑妃已死，他幹脆就將主意打到魏三小姐頭上。

魏品蘭不停地後退：“瘋了，你們瘋了，不可能的，我不同意……”

“你把大家害這樣，還想置事外？三殿下有言，你若助他，尚可留你。如若不肯，留之何用？”高公公手去堵的，見掙紮，另一隻手扼住了的脖頸。

痛苦和窒息襲來，空氣漸漸變得稀薄，淚水不控製地往下掉，腦海裏僅剩一個念頭：我大概是要死了。

然而死亡並未如期到來。

房門被猛地推開，有人大步走了進來。

淚眼朦朧中，看到趙驥乘高公公不備，哢哢兩聲，卸掉其兩條臂膀。

魏品蘭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驟然有種死裏逃生的覺。

在這短短數息間，想了很多。

高公公手不錯，與趙驥手一會兒後，才被製服。

眼看趙驥拔刀，魏品蘭回過神，忙出聲阻止：“別殺他！”

趙驥一怔：“他要殺你啊！”

高公公破口大罵：“賤人！賤人！要不是你，三殿下怎會……”

聽他罵的難聽，趙驥幹脆利落，卸掉了他的下。

魏品蘭輕嘲一聲，淚水無聲地掉落：“我不是留他命，是不想讓你惹上麻煩。他是三殿下的人。”

初時還對家人抱有期待，祈求獲得他們諒解。直到方才，終於明白，他們恨骨，意殺之而後快。

趙驥冷笑：“三殿下的人又怎樣？”

他父母雙亡，孤一人，做事依靠本心，一向天不怕地不怕。

不過到底還是沒下死手，而是命家中健仆將其押送至京兆府。

本朝對藩王限製很多，若皇帝得知三皇子仍不安分，肯定會好生敲打。

趙驥在京畿大營，難得回來一次，被告知魏小姐天天作畫換錢，他本想順道來告訴一聲，賃居費用不用太急，不想竟看見這一幕。

解決掉難題，看失魂落魄，趙驥好心安兩句：“你不用害怕，讓周嫂給你換個院子，多給你派幾個護院。你住的是偏了點……你不用把他的話放在心上，錯的不是你。就算你沒手，皇上也能查出來。”

他並不擅長安，魏品蘭卻笑了：“我明白的。”

經此一事，不會再奢求親，也再不會因為那件事而自我折磨了。

——

沈纖纖小心將詩收在小木匣中，重新上鎖。

小時候流離困頓，爺爺給一點小件，都要細心保存起來。後來在兗州沈家，在京城王府，也一直延續這個習慣。

做好這一切後，才隨著晉王離開永春園，前去正房共用晚膳。

各菜肴上桌。

沈纖纖微覺驚訝，輕聲歎：“比我單獨吃飯，要盛好多啊。”

蕭晟神一頓，抬眸詢問：“平時有人怠慢你？克扣你用度？”

他心想，莫非王府下人已膽大至此？

“沒有啊，平時也不，不及今晚盛而已。”沈纖纖立刻否認。

福伯正指揮著人上菜，聞言連忙解釋：“這是見王爺王妃共用晚餐，所以老奴特意命人準備的。”

“特意”兩字咬得極重，蕭晟眉梢輕挑，掃視了一眼桌麵，登時發現了異常。

他平素在吃穿上並不過分在意，但今日的菜式卻明顯有些特殊，還多了一些湯湯水水。

一抬眼，隻見福伯笑得燦爛，自以為周到，細心介紹：“都是些大補之，王爺王妃多補補子。”

“嗯，九郎是該好好補補。”沈纖纖認真點頭，深以為然，繼而又淺淺一笑，“看來我是沾九郎的了。”

許多時日不曾與晉王一起用膳，隻當他傷勢初愈，采用食補之法。

得王妃誇讚，福伯笑得越發驕矜：“應該的，應該的。”

蕭晟額上青筋突突直蹦。他這段日子飲食都還正常，隻略微清淡一些。可他剛和王妃同住，福伯就要讓他補子，為的是什麽，也不難猜到。

偏偏王妃笑靨如花，似是沒聽明白。他又不好多講，隻拂了福伯一眼，冷哼一聲，沒有細說。

“九郎……”沈纖纖看看菜肴，再看看晉王，輕輕眨一眨眼睛，暗示意味極濃。

晉王暫時下心頭思緒，認命地給布菜。

而則嫣然一笑：“多謝九郎，九郎待我真好。”

有晉王伺候著用膳，覺晚飯更香了呢。

剛用罷飯，蕭晟就站起：“本王去書房理一些事，王妃自便。”

“那你速去速回，人家在房間等你回來。”沈纖纖順口回答，聲音，含期待。

蕭晟腳下一頓，心想，倒也不必說這種話。

菜肴上齊後，福伯就在外麵候著了。

一看見王爺出來，他立刻迎了上去，含笑詢問：“今晚的大補湯王爺還滿意嗎？”

蕭晟止住腳步，深吸一口氣來平複緒：“不滿意。”

“那，明晚換一種？這可是新請的廚子……”

“不用換，也不需要再準備。從今往後，本王不想再看見大補湯。”一向清冷的晉王不自覺略微提高了聲音。

福伯下意識爭辯：“可是王妃都說，王爺是該補補子……”

“想補單獨給王妃補，本王用不著。”

見王爺態度堅決，福伯隻得應道：“那好吧，老奴記下了。”

他心裏卻忍不住想：果然年輕人就是麵子，就是逞能。

晚間晉王在書房逗留了許久。

他重涉政事也有數日，除卻朝堂的一些變，最令他震驚的是，他曾經請求就藩。

——當然，皇帝拒絕了他。

猶記得很小的時候，皇兄就鄭重表示，不願他去就藩，想讓他留在京師，做皇兄的左膀右臂，幫忙襄理朝政。

他記憶中，也一直如此。

所以這四年在他上究竟發生了什麽？

直到很晚，蕭晟才吹熄了燈，離開書房。

正房的燈早就熄滅了，一片黑暗。

想來王妃已然睡下。

蕭晟匆匆洗漱過後，緩緩推開房門，作極輕。

然而百子千孫帳的人還是悚然一驚。

沈纖纖擁著被子坐在床上，聲音綿無力：“九郎，你怎麽才回來啊？”

不不，但是的、糯糯的，似嗔似怪。仿佛有一的羽拂過心頭，蕭晟心尖微，含糊應了一聲：“嗯，你還沒睡嗎？”

沈纖纖下意識撒：“人家這不是在等你嗎？”

“不用特意等我，你隻管睡你的。”

“那好吧。”沈纖纖答應一聲，直接倒下。

行之快，令人咂舌。

蕭晟輕輕搖了搖頭。

這是他人生中第二次睡長榻。

又短又窄，依然不太好，而且跟昨晚相比，似乎還多了一些灼熱。

他心知多半是今晚菜肴作怪。

但是跟他同桌而食的王妃卻睡得香甜。

暗夜很靜，蕭晟甚至能清楚地聽到均勻綿長的呼吸聲。

他盡量讓自己放鬆下來，隨著的呼吸慢慢調整，終於勉強睡去。

然而剛睡著不久，就聽到了細微的靜。

蕭晟睜開眼，沉沉夜中，看見王妃披下床，正向他這邊走來。

他不由皺眉：“你要做什麽？”

難道王妃有夢遊的習慣？昨夜卻不曾發現。

沈纖纖有意輕手輕腳，沒想到還是吵醒了他。

冷不防被他說話聲嚇一跳，停在原地，也不，小聲回答：“了，我想喝點水。”

踩著鞋子，出一小截白皙的腳踝，輕聲細語，乍一聽仿佛帶著一點點委屈的意味。

蕭晟反應過來，長榻距離桌子不遠。他穩了穩心神：“等一下，本王給你倒。”

“嗯，多謝你啦。”沈纖纖果然不再向前。

眼睛漸漸適應了黑暗，見王妃乖乖站在原地，一不，蕭晟心裏驀的浮上一個念頭：若一直這般，倒也不是不可以。

蕭晟抬手倒了杯茶，遞到手中，還不忘提醒一句：“有些涼了。”

“沒關係，涼的更解。”沈纖纖富貴日子過的短，沒太多講究，一仰脖喝了幹淨，將茶盞塞回晉王手上。

不經意間，手指相，仿佛有電流閃過，兩人俱是一震。

沈纖纖也清醒了幾分：“多謝你了，我去睡了，好夢。”

重新回到床上，拿被子遮住頭，過得片刻，覺得悶氣，又將錦被扯下來，緩緩吐一口氣。

大概是折騰了這麽一通，又過了約莫一刻多鍾，才再次睡去。

至於晉王殿下，睡得就更難了。

次日清晨出門時，福伯看著王爺，言又止。

無須攬鏡自照，蕭晟就知道自己眼下仍有青黑。

他隻當沒看見，也不理會。

如此這般過了十來日。

這天晉王吩咐福伯：“本王房中長榻……”

福伯頓時醒悟，他一拍腦袋：“啊呀，是老奴疏忽了，早該撤下的，竟然把這件事給忘了。”

先前王爺晚間不用人守夜，這長榻還是因為王妃要侍疾，才特意擺的。

蕭晟麵無表：“本王的意思是，可以換個更長更寬的。”

自從睡在長榻上，他這些天就沒能睡個安穩覺。

“換一個？！”福伯一臉震驚。

然而王爺下一瞬的話，更令他大驚失。

他竟聽到王爺淡淡地道：“太短了，本王睡著不舒服。”

晉王揚長而去，福伯卻瞠目結舌，在原地站了好久。

他原以為，普通百姓家裏，會有悍婦把自家男人趕去打地鋪。可是他們家王爺英明神武，居然也會被王妃給趕到長榻上去睡嗎？

王妃滴滴的，能做出這種事？

更讓福伯失的是，王爺竟然不想著重回床上，一展雄風，一振夫綱，而是要求換個舒服點的長榻？

八月的風略微有些涼，福伯覺自己整顆心都冰涼冰涼的。

王爺的命令，當然是要聽從的。但怎麽辦，那得深思慮，才能真正察上意。

當天上午，福伯就借口要給王爺王妃安排守夜的下人，撤掉原有的長榻，重新換上一條。

在王府為數不多的侍中挑選一番後，傍晚又假借王爺名義，取消了挑選守夜下人的計劃。

這般苦心折騰，自然是為了維護王爺的麵，總不能讓人知道這長榻是給王爺準備的。

傍晚晉王回府，福伯上前稟告：“王爺，一切都照您吩咐，安排好了。”

“嗯。”蕭晟也不多想，隻揮了揮手。

在他的印象中，除了近來過分關心他和王妃之間的事，福伯辦事還是很靠譜的。

然而到了夜裏，蕭晟一長榻，就發現不對了。

新的長榻確實比先前的更長，也更寬敞。

但人剛一坐上去，它就生生從中間斷了兩截。

幸虧他反應迅捷，才不至於狼狽跌倒。

不止是晉王，連意識有些模糊的沈纖纖也目瞪口呆：“這，壞了啊……”

蕭晟麵鐵青，哪裏猜不到是福伯有意為之？

此時福伯正在房愜意地喝著小酒，期待而得意。

他也曾娶過妻，年輕夫妻之間那點小招數，又怎會不知道？

王爺不用太激他，這和被迫打地鋪時故意弄被褥，是一樣的伎倆，他得很。

重重打了個噴嚏，福伯一鼻子，又喝了兩口。

蕭晟暗罵福伯自作主張，又不能命人再擺一條長榻。

他咬了咬牙，盡量神如常：“今夜，本王與王妃同床共寢，如何？”

這話無異於平地一聲雷。

沈纖纖的慵懶勁兒瞬間被劈得一不剩。瞳孔微，下意識裹被子：“這，這怎麽能行？”

隨即又嗚嗚咽咽，故技重施：“九郎，你從前說的話，都忘了嗎？你明明答應過我，不會輕易我……”

“沒說你，借床一用而已。”蕭晟按著額角，連日來的睡眠不足，讓他心裏罕見地湧上一些疲憊，“還是說卿卿你本就信不過我？”

沈纖纖矢口否認：“胡說什麽呢？我又怎會不信你？我是……我是信不過我自己啊。”

越說越真切：“深之人就在枕邊，又有夫妻的名義，我怕我把持不住，會去你。你太壞了，這種話還非要讓人家明明白白說出來。”

蕭晟沉默了一瞬，自信而篤定：“這個你不用擔心，本王得住。”

他自認為對男之事並不熱衷，對王妃也隻是出於道義。

兩人同宿一室十來天都無事發生，不過是同一張床而已，又能有什麽事？倒是王妃的小心思真多。

沈纖纖心思急轉，不知怎麽，竟想起晉王不近的傳言。

視線在晉王腰腹之間不著痕跡地掠過，又迅速移開。

此前兩人同室共寢，他秋毫無犯。如今又信誓旦旦，或許是真的呢？

甚至心深還約有個猜測，可能晉王殿下之所以要假扮真來擋人，是因為某種不可言說的原因。

唔，他還上過戰場過傷。

若真如此，那就解釋得通了。

蕭晟眼睛眨也不眨，留神關注著王妃的神。

時而皺眉，時而驚訝，終是輕輕點了點頭：“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