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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

無雙幾乎快忘掉了這個名字。

再看其人,哪還有當年的鮮靈巧，變得臃腫而俗。從那張有些走形的胖臉上，無雙依稀能看到當年白的模樣。

白是還未出閣前的大丫鬟,除了白,還有蒹葭。可惜這兩個從小陪伴長大的丫鬟，最終都沒有跟陪嫁出去，而是各奔前程。

后來無雙才明白這兩人都是大房的人，看似是的丫鬟,其實卻幫著別人唬騙，拿,擺布。

白沒跟陪嫁的借口，是要嫁人，嫁的人是老夫人邊趙媽媽的兒子。

當時白對哭得真心實意，說與那順子兩相悅多年。

這麼看來，兩相悅也不代表是良配。

“三姑娘,我是白,你難道不記得我了？”白趴在無雙腳下，眨著眼睛道。

“有事？”

白看無雙神冷淡，略有些怔忪，可是萬萬不能讓史旺家的拿住的。

婆婆趙媽媽是老夫人的人,老夫人自打病了后不再管事，手下的人就一一被夫人換了下去，取而代之都換了自己的心腹。

像史旺家的就是夫人的心腹。

一旦被拿住錯，勢必連累婆婆趙媽媽。

倒不怕連累那個死老婆子，只是最近順子一直想休了另娶,若再把婆婆得罪了,就可能就真要被休了,如今看到救星，自然不會放過。

“三姑娘，奴婢可是打小侍候您的，奴婢命苦啊，自打嫁人后，日子就過得苦……”白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

的哭訴倒有幾分真心，只有出嫁后才知道沒嫁人的好，以前跟著三姑娘時，院里大小事都是做主，吃的喝的用的，也能當半個姑娘了。

后來嫁了人，頭一年還好，自打生了孩子段走形，那死鬼丈夫就在府里勾搭那些年輕的小丫鬟，外面還養了一個寡婦的相好。

本是裝腔作勢，哭著哭著，白倒真傷上了。

一旁，史旺家的直皺眉。

知道白以前侍候過三姑娘，如今倒不好當面發作對方，畢竟還沒忘記夫人想籠絡三姑娘。

“罷，你也別哭了，看在你侍候三姑娘一場的份上，這次就算了，若下次再不講規矩，定拿你去見夫人！”

白忙眼淚爬起來說是，又眼地看著無雙。

無雙沒有理，跟著史旺家的離開了。

等人走后，其中一個婆子譏笑著對白道：“還哭命苦，你啊是有福氣沒攥住，若當年你不嫁給順子，跟三姑娘一同陪嫁出去，就這打小的分，如今前途可不小嘍。”

當年白不愿給三姑娘陪嫁，寧愿嫁給趙媽媽的兒子福這事，闔府上下都知道，私底下可沒人笑話三姑娘不中用的。

白看出端倪，疑道：“怎麼說？”

幾個婆子互相著眉眼，一個瘦臉婆子道：“罷，也別說我們不提點你。你可知今兒三姑娘回府做什麼？”

“做什麼？”

三姑娘出嫁后，就沒回來過幾次，無緣無故肯定不會回來。33小說網

“你不知如今三姑娘可是有大出息了，咱們大姑娘是什麼份你知道吧？”

自然知道，當今的皇后娘娘。

當初大姑娘封后時，郿家可是風了一陣，可也僅僅是一陣，時間久了，整個京里的人都看出皇后娘娘不得寵了。

為何會這樣說？

哪個家里出了皇后，不是被陛下大肆封賞，唯獨郿家要什麼沒什麼。

外面有謠傳說惠妃，也就是以前王府側妃得寵，自然把皇后襯得黯淡失，不過皇后的賢名倒是人盡得知。

可有賢名有什麼用？

好一概沒有，長侯的爵位也沒著落，老爺爺也沒有好前程。

府里有人說皇后娘娘就是拒了陛下給郿家的封賞，才在外面得了個賢名，當然這些都是下人們你傳我我傳你，也當不得真。

不過長侯府的下人倒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大姑娘這個皇后當得外甜里酸。

如今這幾個婆子突然提皇后娘娘做甚？

白用疑地目看們，婆子們招手讓附耳過來說了一通，又道：“如今誰不知道咱們三姑娘得陛下寵，你當夫人回府來做什麼，還不是想讓幫皇后固寵，最好還能幫著生個皇子。”

白倒一口冷氣，明白了。

怪不得這幾個糟老婆子會說有福氣沒抓住，若如今還在三姑娘邊侍候，是不是也能得陛下寵，當個妃子？哪用像現在這樣卑躬屈膝，生怕被人休了，落得被掃地出門的下場。

白也顧不得聽們說話了，一咬牙，拔就往外跑去。

幾個老婆子互相對視一眼，道：“這是去干什麼？”

“能干什麼，又不是好草，人家三姑娘也不會回頭來吃，都是做夢罷了。”

.

“三姑娘！”

馬車突然被攔停，柱子驚魂未定道：“哪兒來的瘋子！”

無雙掀開車簾往外看，才看到攔車的竟是白。

“你有事？”

“三姑娘……”

“我要回府了。”

眼見無雙要放下車簾，白忙道：“三姑娘，我有話對你說。”

“什麼話？”

白往四周看看，又道：“這大路上人來人往，三姑娘能讓奴婢上車麼？”

無雙想了想，讓上了車來。

馬車繼續往前跑去，為了給無雙挪出說話的時間，柱子特意趕著車圍著附近繞圈子。

“有話就說吧。”

白其實不以為三姑娘對自己如此冷淡，畢竟當初做得難看的是。

兩個大丫鬟一個都不跟著陪嫁去，這事傳出去就是笑話，就是當姑娘的格有問題，以至于打小侍候的丫鬟都不跟。

也因此白清楚，若不說點什麼有用的，三姑娘一定不會給好臉，甚至不會聽多說。

想到這里，白看了看無雙現在越發艷的臉，心里再罵一次自己當初不長眼，方一咬牙道：“姑娘當初喜歡上趙家二公子，其實并不單純。”

無雙對這事不意外，意外的是白竟對自己說出這種話。

“怎麼說？”

“當初總是在您面前提趙家二公子，讓我們說趙二公子好話，其實大姑娘有意為之。送您趙二公子的詩集，都是專門買來的，還代蒹葭，在你面前多說趙二公子的好話，多說當今、當今陛下的壞話……”

隨著白的話，無雙仿佛回到當年。

那時曹氏從不帶出門，除非是迫不得已，大多數能出門去其他家府上，多是長姐帶去。

有一次偶然見到了趙見知，沒忍住向長姐這是誰，自那以后長姐帶出門就越發頻繁了，還都是會有趙見知的場合。

即便是男有別，不一定能見到，但長姐多會有意無意與提一句趙二公子如何如何，尋常時候也多會提到。

可那時恰恰是魏王往家里遞信，說不久就會回京大婚的時候。

于是關于魏王各種流言也悉數往耳中灌去，什麼殺妻人屠，濫殺無辜，生暴戾諸多等等。

往事不堪回首，無雙其實并不意外這些事，因為通過這些年都想明白了，白的說辭不過是直面證明了的猜想。

“這些事都是蒹葭辦的，奴婢也不過是不好折了蒹葭面子，聽命從之。一開始奴婢還不知們為何這麼做，直到……”

說到這里，白猶猶豫豫地看向無雙。

直到‘’在長姐的幫助下做了丑事。

其實后來認真回想，設計一個國公府公子哪有那麼容易，長姐大概也在中間費了無數力氣，還記得當初那事發生后，長姐就和陳六姑娘不來往的。

當時長姐說，陳六姑娘是因為此事遷怒了，當時還對長姐滿心愧疚，覺得都是因為自己，才害得長姐失去多年的朋友。現在再想起來，其實里面就一個傻子。

“蒹葭是長姐的人，這些事都是蒹葭辦的，你是無奈從之。那你是誰的人，你又做了什麼？”無雙突然道。

白僵住了，沒料到三姑娘會這麼問。

僵地看著無雙的眼睛，那眼里閃著悉一切的芒，突然有一種三姑娘其實一切都知道的覺，而自己現在的表現無疑是個丑角。

“我……”

“不想說，就下車吧，我也該回府了。”無雙看了梅芳一眼，梅芳站起打算柱子停車。

白急了，道：“奴婢是老夫人的人！”

這句話出口，接下來的話就容易多了。

“其實奴婢也不是老夫人的人，當初姑娘的境，也許您自己不明白，其實府里的下人都清楚，自然不敢和夫人老夫人大姑娘們作對。當初奴婢來姑娘邊時，蒹葭是先來的，奴婢就學著蒹葭做事，漸漸在姑娘邊站穩腳跟，老夫人和夫人那也對奴婢頗多賞識。

“后來就在趙媽媽那掛了相，平時難免有些來往，若說奴婢聽們吩咐做了什麼事，的還真說不上來，像秦師傅，就是老夫人請來教您的，我們、我們也不過是幫著讓姑娘老實聽教，別鬧什麼事。”

說不上來，是因為方方面面的事太多太細碎，總之只有一個宗旨，把教得唯唯諾諾，什麼都聽從大房的擺布最好。

“還有就是太姨娘，每次您去太姨娘那，多是奴婢跟著，就是因為趙媽媽代了，不能讓你和太姨娘多接，我們平時在你面前說那些太姨娘的話，其實、其實也都是故意隔開你和太姨娘……”

太姨娘！

無雙心里只覺一陣陣疼，可又十分茫然，因為太姨娘的面孔在腦海里已經模糊了。

突然被莫大的悲哀包圍住，也不想再聽白說下去了。

“你先回去吧，過陣子我讓人再去找你。”

說完，就讓柱子停了車，又讓白下車。

“姑娘……”

馬車很快就疾馳而去。

.

梅芳也不知該如何安人，只能略有些擔憂地看著無雙。

“姑娘……”

無雙強笑著對道：“我沒事，就是覺得可笑的，我的一生都如此可笑。”

“不、不，姑、姑娘，其實太姨娘……”

這時，車停了下，原來是到了，自然打斷了梅芳的說辭。

下了車，無雙沒往小院去，而是扶風院去了。

扶風院是趙見知的住，也是他的書房。

突然見二夫人來了，扶風院的下人很吃驚。

“夫人。”

“公子可在？”

“夫人，您找公子可有什麼事？”似乎也知道自己這話問得僭越，此人吞吞吐吐的。

無雙了然地看了他一眼，道：“我找他想說和離的事，既然不在，那就算了，你幫我把話傳給他，這種事當面說也確實尷尬。”

對方似乎被無雙這話驚呆了，半晌才回過神。

“是。”

等無雙走后，此人撒丫子往里跑，顯然趙見知也不是不在。

聽了下人稟報，趙見知怔在當場。

墨竹面喜道：“公子，這和離之事是夫人主提及的，您……”他臉上的喜在看清趙見知臉后，戛然而止。

趙見知蒼涼一笑：“和離？談何和離！”

此時家里又怎會讓他和離！

……

梅芳腦子本就不靈活，此時已經跟不上無雙的想法了。

回去后，半晌才問道：“姑、姑娘，要、要和離？”

“我沒想和離。”

“那、那……”

“若說之前，其實我是想和離的，可郿家那顯然不打算放過我，我不想回郿家被人擺布，又不想進宮。”

如此一來，趙家如今倒了的安之所。

至于為何會去問趙見知？

無雙并不想勉強他人，而且當初謀這樁婚事不正，對趙見知一直心有愧疚，所以想問問趙見知的意思。如果趙見知要和離，自然另作他法，可顯然趙家這似乎沒想讓兒子與和離的想法。

本來無雙一直心中茫然，白的一番話倒直接幫劈開云霧見明，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這件事怎麼跟他說？他可會同意？

.

這種忐忑持續多日，一直藏在無雙心中。

期間，也不是沒進宮，可每次都是晚上進宮，到了后他就抱著這樣那樣，次日等醒來，人已經走了，本找不到機會說話。

既然他不問，也就裝著糊涂，這一過就是大半個月。

南蠻邊疆之地重燃戰火，朝中最近作都是圍繞著南蠻戰事，既然要打仗，自然要調兵遣將，運送糧草。俗話說兵馬未糧草先行，打仗打的也是糧草和軍備，也因此朝廷最近十分忙碌。

可哪怕是這麼忙碌，陛下也沒忘召那個狐貍宮！

如果說之前許多人還在觀看風向，如今見這事態，已經漸漸有許多人坐不住了。常惠妃自是沒借此興風作浪，將苗頭都對上皇后，讓一眾嬪妃都覺得郿無雙背后就是皇后。

這事無雙本來不知道，還是皇后召來說話，言語里都是賣人，才得知。

無雙不置可否，雖不知皇后為何向賣人，但郿無暇做事都是有目的的，沒有好，才不會做好人，只用靜心等待，自然會知道對方圖謀。

這日，來接的輦車比以往早一些。

平時都是天黑才來，可此時也不剛酉時。

無雙按下心中疑進宮，他果然在，卻一改之前披頭散發、著大袍、儼然一副打算安歇的模樣，而是穿著一紫的龍袍，端得是滿威嚴。

這是剛跟朝臣們議完事？無雙也沒多想，去了他邊坐下。

“朕之前與你說的事，你想的如何？”

最近‘他’干了什麼荒唐事，乾武帝俱都知曉，只是政務太過忙碌，也不出空閑過問。此時他半瞇著眼，看著愈發嫵的眉眼，心里頗有些不是滋味，自然口氣也不好。

“何事？”

下一刻，無雙懂了。

本來以為他不會再問此事，誰曾想突然又來，倒讓之前想好的說辭俱都忘得一干二凈，一時間頭腦一陣發白，也說不出任何話。

“怎麼？你還是舍不得與你那丈夫和離？”

“我……”

乾武帝沒有說話，以他的自傲，能說出之前那句話著實罕見，但也僅此而已，不會再多說，也因此眉宇越發顯得冷。

見他冰冷的臉，無雙心里更慌了，同時還有些委屈，覺得此人變臉太無常。

上了榻，抱著人千好萬好，當心肝寶貝，下了榻，說翻臉就翻臉了。

可帝王都是雷霆雨皆天恩，無雙不敢惱，也不想惹他生氣，便忙偎到他懷里，擺出平時他似乎很喜歡的姿勢，想哄一哄他。

偎進他懷里，偎在他前，一雙瀲滟目怯生生地看著他。

“陛下，你別生氣。”

趴在那，小聲道：“其實妾不是舍不得他，只是妾若和離了，就沒地方去了，妾不想回娘家，也不、不想……”

“不想什麼？”他抬起的下。

微微抖著，“不想進宮。”

如此一來，乾武帝倒有了興趣：“為何不想進宮？”

將臉從他指尖拿開，低下頭：“就是不想進宮。”

似乎也知這話有些大逆不道，不識抬舉，忙又道：“妾柳之姿，幸得陛下垂憐，已是千幸萬幸，實在不敢也當不得被納宮中。陛下乃當世明君，妾不過是塵垢粃糠，登不得大雅之堂，若是納妾這樣份的人進宮，實在有損陛下威名。”

他看結結地說著奉承自己的話，還不忘貶低貶低自己。乾武帝何等人，什麼樣的人沒見過，的意思再明白不過。

若是換做常人，他大概只會心道一句不識抬舉的東西，便袖手而去。

可此人是……

膽子不大，他知道。

卻又為何敢冒著怒他的風險，也不愿進宮？

是因為郿無暇？

“朕何時是在乎人言之人？”

“陛下是不在乎人言，可史的筆不留，妾、妾實在、實在不忍陛下因妾之故，沾染上污名！”

他抬起的下，大拇指在瓣上游移著，神態晦。

“說實話。”

眼淚嘩啦一下，流出來了。

本來這些虛言就不是擅長的，他偏偏還要一再揭穿，迫說實話。哪有什麼實話，就是不想進宮，他也不問愿不愿意，就搶了進宮來，如今又不問愿不愿意，就要讓進宮。

天底下怎麼有這麼霸道的人！怎麼命這麼苦！

無雙一時緒上來，哭得格外投。

乾武帝卻是繃了下。

“朕欺負你了？”

“你就是欺負我了！”仗著緒上頭道。

“朕哪欺負你了？”

“你哪兒都欺負我了！”

傷心地趴在他懷里，就那麼哭著，只是不一會兒，他這件龍袍就毀了一半，哭得也丑，哭著還不忘著鼻子。

到底還是個小姑娘！

饒是見多了各種牛鬼蛇神的乾武帝，也從沒見過這種小姑娘。說是膽小如鼠，偏偏又膽大包天，敢往他懷里偎，敢趴在他懷里哭。

其實無雙此時已經反應過來自己方才說了什麼，現在還在哭，不過是為了掩飾自己的慌張。

正著急怎麼讓他不惱，腦中靈一閃，搭搭把那日被回府，見以前丫鬟的事說了。

也沒說太細，就提了們幫著郿宗曹氏一家人蒙蔽、哄騙的事，還有當年為何悔婚嫁給了趙見知。

其實無雙也有想解釋當年之事的意思，大意就是想說事已經過去了，事實已經鑄了，我當年也是不懂事，你別記恨我。

又半遮半掩說了曹氏回去的意思，以及皇后籠絡之舉。

實在不想再被人利用擺布，才會不想和離，也不想進宮。

“他平時從不搭理我的，他也有自己的相好，就是他那個表妹妾室，我在那家里就是個擺設，你不用擔憂怕我與他……”

“與他什麼？什麼他也有自己的相好，這麼說你也有相好？”他突然湊近了道。

無雙真被急了，道：“我子都給你了，你……”話出口，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忙閉口，愧地偏開臉。

乾武帝神卻有些晦暗莫名。

子給了朕？那可不是朕。

再看經過一番哭泣，眼眸似被水洗過，越發晶瑩水潤，頸子細伶伶的，想到那日景，乾武帝一時暗了眼。

他清了清嗓子道：“你可知，你不進宮，就沒有位份，沒有位份，就沒有份，沒有份，就只能任那些份比你高的人欺辱。你想偏安一隅，也得有個份讓人不敢欺辱你。”

“嗯？”

這話懂了，卻又沒完全懂，只能睜著一雙目去看他。

乾武帝本就心猿意馬，哪經得起這麼看，幸虧他慣是忍格，倒也沒顯出來，繼續按部就班道：“要不，朕封你個夫人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