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冷風迎面吹來,吹得人臉都快僵住了。

趙允廷看向走在邊的長子。

他沒有穿斗篷,一家常袍子,在冷風裡顯得單薄可憐，但他冷峻的側臉沒有半點爲這寒風容,眼睛著前方榮壽堂的亮，角抿。

趙允廷看不清長子眼裡的緒，但他看到了長子腰間掛著的長劍。

趙元領著榮壽堂買藥的婆子媳婦走在後面，與他們隔了一段距離，趙允廷靠近長子幾步,低聲道：“你帶劍做什麼？”母親糊塗做錯了事，趙允廷可以縱容長子興師問罪,卻不能看著他親手弒祖母。

趙沉目不斜視：“我不會。”

趙允廷不說話了,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該想什麼，他的母親要害他兒子的兒，有那麼一瞬，趙允廷都希母親是要對他下手。他爲趙家折騰了半輩子，到頭來得了什麼？母親妻子孩子，全都對他有芥……

只有剛出生不久的孫，因爲什麼都不懂，會真心地朝他笑。

進了榮壽堂，趙允廷靠在椅背上，閉著眼睛，不看母親也不看兒子。

他們來得毫無預兆，但太夫人畢竟活了大半輩子，在看清趙元押著的兩個僕婦時也沒有顯出慌。見趙允廷沒有說話的打算，直接看向趙沉：“承遠，你這是要做什麼？”

“們說是芍藥指使們買藥的。”趙沉出長劍，指著後兩個僕婦道，聲音平靜地沒有半分波瀾，如燈下他墨一般漆黑的眼，只有他手中長劍泛著懾人寒。

兩個僕婦手被綁在後面，裡塞著帕子，抖如篩糠。

太夫人何曾見過這等場面，握著佛珠的手也跟著抖了起來，被迅速收回袖子裡。趙沉平靜的樣子比猙獰的惡鬼還要可怕，太夫人求助地看向趙允廷，上勉強替自己辯解：“什麼買藥？芍藥，你讓們買過藥？”

芍藥早在趙沉開口時就跪了下去，額頭地不敢擡眼看，著音解釋：“沒有，我……”

話沒說完，被一聲尖打斷，尖聲是自己發出來的，因爲有溫熱的濺到了手背上。芍藥啊啊地，跪著撲到太夫人前，抱著求救：“太夫人，芍藥真的什麼都沒做，求太夫人勸勸大爺吧，芍藥真的什麼都沒做啊！”

太夫人本說不出話了。

這一輩子置過許多個丫鬟，甚至親眼看過丫鬟被杖斃，但只是遠遠地瞧著，本看不清丫鬟臨死前的面孔。可現在不一樣，看到趙沉一劍抹了兩個僕婦的脖子，簡單利落，好像他早就做慣了這種事！

“允廷，允廷你管管他，他這是要做什麼！”太夫人抓起手中佛珠朝坐在椅子上裝死的男人丟了過去。

佛珠砸到趙允廷上，他一不。

而此時趙沉已經走到了太夫人前，他看著太夫人，手中長劍卻直接.進了芍藥背後，一邊緩緩下按一邊盯著太夫人道：“你自己做了什麼你心裡清楚。當年你欺凌我娘，念在你生了我父親，我不跟你討債。這一年裡你對阿桔各種刁難，我也都忍了，但今日你還想欺我兒……”

他頓了頓，拔.出長劍舉到太夫人眼前，讓看清楚上面的，“從今以後，我跟你再無半點關係，我們一家再也不會踏足榮壽堂半步，你也休想進竹軒。再讓我發現你對我娘對阿桔對燦燦心懷不軌，這三人便是你的下場。”

濃濃的腥氣在屋子裡彌散開來，太夫人駭得完全說不出話，只有輕微的水聲打破死寂。

趙沉恍若未聞，用太夫人上的服了劍，轉離去。

太夫人呆若木，直到趙沉影消失，才癱倒在榻上，對著趙允廷哭了起來：“好，好，這就是你養的好兒子，你也是我養的好兒子，眼睜睜看著他在我面前行兇，我這是做了什麼孽啊！你非要看著他殺了我才滿意是不是？”

哭得老淚縱橫。

趙允廷慢慢睜開眼睛，朝趙元擺擺手。趙元心領神會，喊來幾個下人將三擡了出去。

屋裡只剩母子二人。

趙允廷起，走到榻前又跪下，雙眼無神：“母親，承遠他們的事，你就別再攙和了，讓他自己過。母親安心在榮壽堂養老，兒子依然會每日都來看你，將來不管兒子跟承遠給趙家掙了什麼名頭，那風都有你一份，母親想要什麼兒子都給你，只求你別再手承遠的事行嗎？”

太夫人只埋在枕頭裡哭。

“夜深了，母親早點睡，明晚兒子再來看你。”趙允廷起，喊丫鬟進來服侍太夫人更。

留趙元善後，他失魂落魄地去了馨蘭苑。

寧氏正坐在炕頭給孫新，聽到趙允廷進來，擡頭看去，一眼就看出來男人哭過了。

兒子是至親，母親也是，夾在兩人中間，肯定不好吧？

趙允廷怔怔地看著妻子，忽的笑了：“蘭容，你看起來跟二十年前好像沒有怎麼變，我卻老了很多，以後我先去了，你會怎麼過？”他比大五歲，以前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但今晚趙允廷忽然覺得自己怕是會先走。

男人眼裡，是無盡的滄桑。

寧氏將手頭東西放到一側，嘆了口氣：“我也老了，都當祖母的人了，怎麼可能跟以前一樣？至於死活，咱們誰先走還不一定，你想那麼遠做什麼。我知道你心裡難熬，其實承遠他們跟榮壽堂徹底斷掉，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以後你在榮壽堂一心當孝順兒子，到了竹軒再當個好祖父，不用費心調和他們之間的關係，日子不更清閒？”

趙允廷眼裡慢慢恢復了生氣。

是啊，事落的今日這般地步，不是他能挽回的，與其頭疼，不如就這樣過下去。

“蘭容，你真好。”趙允廷上炕，抱住妻子，真心實意地慨道。不管妻子爲了什麼，還肯關心他，他就算不上孤家寡人。

~

竹軒。

趙沉在前院換過裳纔回的後院。

屋裡亮著燈，燦燦已經睡著了，阿桔躺在被窩裡等著丈夫。

趙沉一進屋，對上擔憂的眼睛，笑了笑，低頭去親。

他的脣是涼的，阿桔小聲道：“快上炕吧，地上冷。”

趙沉應了聲，親親兒睡的小臉，吹燈，鑽進了妻子的被窩。

“怎麼說的？”阿桔主靠到他懷裡，抱著他問。

“沒說什麼，就警告別再打竹軒的主意。阿桔不用怕，我會護好你們的。”趙沉輕輕妻子的臉龐，在黑暗中低低地保證。

阿桔當然信他，只是有點擔心曾雪：“表妹怎麼辦？就算事不是泄的，太夫人被你這樣興師問罪，肯定也會遷怒辦事不利……”

趙沉親妻子的額頭：“是聰明人，知道該怎麼做，年後我跟父親會盡快給挑一門親事，放心吧。阿桔，不提那些，我想要你，好不好？”

阿桔愣了愣。以前趙沉想，都是直接親然後親著親著就那樣的，今晚怎麼一副商量的語氣？

這種覺有點奇怪，讓莫名地張。

好不好呢？

阿桔沒有說話，右手慢慢探進趙沉中裡面，著他結實的膛。這是的男人，不知道他在外面到底是怎麼做的，只知道他一直都說到做到，護著也護著他們的兒。喜歡被他抱著，喜歡被他溫而有力地疼惜。

他溫時，的心都快化了，他瘋狂時，的心隨著他一起沉浮，害怕他的力量，又有種由衷的踏實滿足，爲自己的男人如此勇武而自豪。

卻不知道，水一樣的包容，同樣驅散了男人心底的戾氣，了他的心，也堅定了他的心。

~

臘月十五開始，朝廷大休，趙允廷父子都不用去衙門。

小年前一天，趙允廷派人把秦氏接了回來。

阿桔知道公爹也不想接秦氏回府，但皇上想用秦氏穩住鎮北將軍，公爹可以在秦氏做錯事時懲罰秦氏，卻不能徹底棄之不顧。

“，我剛剛去瞧過了！”翠玉快步跑了回來，進屋後興地對阿桔道，“那人瘦的簡直跟變了一個人似的，只穿了一素裳，上再沒有從前那種趾高氣揚的勁兒。三爺上前拜見，就跟不認識三爺般，目呆滯。對了，邊的紫瑩不見了，惟芳園裡的丫鬟也都換了新人，如今管事的是一個瘦臉嬤嬤，姓徐，看著特嚴肅嚇人，好像那人做什麼之前都會先看徐嬤嬤的臉。”

阿桔有些意外，但也沒有太過吃驚，一邊哄兒一邊繼續聽著。

“侯爺說那人悔過之後一心向佛，以後便在惟芳園修養，二爺三爺四姑娘不必再去惟芳園請安，府裡有什麼事也無需稟告那邊呢。”翠玉很是幸災樂禍，“其實回來跟沒回來差不多啊，都是關在院子裡出不了門，只不過換個好聽的名頭罷了。”

阿桔賞了一盤豌豆黃，笑道：“行了，這話以後不許再說了，那邊的事跟咱們一點關係都沒有，別傳出去讓人說咱們輕狂。”

“什麼輕狂？”趙沉挑簾走了進來。

屋裡幾個丫鬟都怕他，膽大如翠玉也不例外，朝阿桔眨眨眼睛，飛快端著盤子退了出去。

趙沉並不在意，坐到妻子邊，兒的小胖手，輕聲問道：“都知道了？”

阿桔點點頭，其餘的沒有多說。秦氏落得這般下場完全是咎由自取，不會同，也懶得奚落。

趙沉同樣沒繼續說此事，側躺下去，眼含笑看著妻子：“難得清閒，想不想出去逛逛？馬上要過年了，我領你去打些首飾，燦燦給娘看著就好。”老頭子也夠可憐的，讓他哄哄孫高興高興。

阿桔眼睛一亮，轉瞬想到了兩個妹妹，“把阿竹跟寶珠也都上吧，特別是阿竹，來京城後我先是待產後來又坐月子，都沒能好好陪陪，那子，估計早就悶壞了。”

趙沉不太樂意，他想單獨跟妻子逛的，不過看妻子那麼高興，趙沉只好應承道：“好，一會兒我就派人去說一聲，後日咱們一個一個地去接。”

阿桔眉開眼笑。

趙沉忍不住抱住人親了兩口，“傻樂什麼？本來我準備了一千兩給你買東西，現在阿竹跟寶珠來了，你們三人分，你能得的就了，笨。”

“有你這麼小氣的姨兄跟姐夫嗎？”阿桔故意打趣他,“小心我告訴阿竹……”

“你怎麼告訴？”趙沉低頭堵住了不懂風的脣。

但他這個姨兄顯然是白擔心荷包了，次日夫妻倆接完林竹再去郭府接郭寶珠時，郭子敬跟郭寶珠一起走了出來。

趙沉很意外，問郭子敬：“你今日不用進宮？”

郭子敬淡淡嗯了聲，“皇上先給了三日的假。”看趙沉的目有些不快，如果不是他提議要帶妹妹出門，妹妹也不會撒求他同去。

郭寶珠沒管他們，三兩步跑到馬車前，“嫂子阿竹，我來啦！”

咋咋呼呼的，郭子敬無奈地走過去扶了妹妹一把，車簾挑開時，他朝裡面林家姐妹微微頷首，很快就走開了，與趙沉並馬而行。

郭寶珠與阿桔說話，林竹過窗簾隙悄悄瞥了一眼趙沉邊的男人，咬了咬脣。

如果可以，真不想再見到郭子敬的。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七釐米的傷的地雷，麼麼噠~

哈哈，接下來幾章應該都是比較歡樂的，下午3點二更~

趙燦燦：爹爹準備了一千兩給孃親買東西，卻把我丟給祖父祖母，哼哼。

趙灰灰：冤枉啊，等你長大了爹爹給你更多！

趙燦燦：我現在就要！

趙灰灰：好吧，這紅寶石簪子是給你孃的，現在給你，戴哪兒好看呢？

剛剃完胎髮不久的趙燦燦哇哇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