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閨記事》第21節 選擇
胡太守府裡,胡卓腳步匆忙回了家。
他跑遍了延陵府的藥店,沒人聽說過“六神丸”。
他又想起顧瑾之臨走時說,假如沒有再去顧家拿,足見六神丸應該是顧家的祖傳藥。
他無法,只得先把顧瑾之說的六味藥材抓了回來,問父親胡澤逾應該怎麼辦。
胡澤逾哪裡知道該怎麼辦?顧瑾之說的是藥丸,又不是把這些藥煎熬。
顧瑾之敢輕易將藥方告訴他們,足見“六神丸”製作難,且有一味大家不知道的配藥,起了關鍵作用。
因爲有信心旁人揣不出來,所以纔敢大方示人!
顧家那位七小姐,真有幾分名醫風範。
“拿出去扔了!”胡太太卻在一旁哭著說,“讓你去請顧家老爺子,你卻把三歲的娃娃給請了回來,還讓胡說八道!孩子都能治病的話,這滿天下的大夫也不用活了!”
胡卓不知該怎麼辦,拎著藥材向父親。
胡澤逾心裡有氣,對胡太太的偏見有些惱火。其實他是相信顧瑾之的。他見過的事多,知道天下無奇不有。
“你再去請大夫!”胡太太不等胡卓和胡澤逾開口,一邊落淚一邊咆哮著衝胡澤逾喊,“快去請了顧家老爺子來!婕兒萬一有事,我就活不!”
顧家的人不是剛剛被你罵走了嗎?
胡澤逾是沒事再登門了。
顧家老爺子很護短,孫了委屈就要討個公道。胡太太這樣不信顧瑾之,還當面辱,顧家老爺子能來?
與其浪費時間去請顧家老爺子,不如請了別的大夫,反而更加現實些。
“藥先放著。”胡澤逾對胡卓道,“我出去一趟,你在家裡守著你娘和妹妹。”
胡卓點頭,親自送父親出了小院門。
胡澤逾到了傍晚的時候纔回來,帶回來一個四十來歲的大夫。他也姓周,是周老爺子的長子,周家藥鋪的東家,名周正遠。
因爲周正遠是周老爺子的傳人,所以胡澤逾磨泡,把他請了。
胡太太連忙掏了帕子抹盡淚,起給周正遠行禮。
“周神醫,您無論如何救救我的孩子!”胡太太聲音哽咽著,嗓子已經啞了。
周家醫平常,就是他們家老爺子,也當不起一聲“神醫”。只是周家向來慈悲,常給窮苦人家散藥,或者不收診資,宅心仁厚,延陵府的百姓提起周家就豎起了大拇指,這才漸漸就積累了名聲。
周正遠醫還不如他父親,神醫就更加難當了。他尷尬笑了笑:“太太放心,在下定會竭盡所能!”
胡太太又是連聲道謝。
周正遠沒有再囉嗦,上前看了眼胡婕,他心裡頓時就暗不好。他有點怕得罪胡澤逾,所以胡澤逾求他的時候,他沒有法子一口氣拒絕,想著去看看,也許能有點轉機。
就算治不好,糊弄糊弄也行。
可一看胡婕這況,分明就快要封的,哪裡還能治?
稍微不慎,人就要治死了!
治死了人,周老爺子這四五十年積累的聲就化爲烏有。他也明白了爲何老爺子不來,胡澤逾求著他。
他脈都沒號,連連後退幾步,道:“這…….在下學藝不,只怕無能爲力!告辭告辭了!”
說著,拿來自己擱在花梨木桌上的行醫箱,轉就要走。
胡澤逾微急:“周大夫,您怎麼也得給小開個方子啊!小的病,我就全拜託您了!”
周正遠只覺這屋子裡有鬼似的,恨不能立馬逃走。
他甩開胡澤逾的手,急匆匆往外奔,邊走邊說:“學藝不,對不住對不住了!”
健步如飛的跑了。
胡澤逾想送送他都追不上。
胡太太看的分明,雙一,坐在地上大哭不止。
胡卓眼底也是痛。自從妹妹發病這裡兩日,除了顧瑾之來說“非死癥”,其他大夫都是迫不及待跑了,像周正遠那樣,誰也不想惹上這人命司。
胡澤逾返回屋子裡,一臉的晦。
胡太太癱在地上哭。
“爹,還是去請顧家七小姐來吧?”胡卓終於道,“這幾日只有顧小姐說過能治好婕兒!”
胡太太一聽就大怒。
倘若顧瑾之是個三十來歲的男人,再不濟,是個二十來歲的男人,胡太太也願意讓一試,死馬當活馬醫,爲兒的命做最後一搏!
可顧瑾之只是個沒滿十二歲的孩子!
讓來治胡婕,跟把胡婕往火坑裡推有什麼不同?
這不是信任或者不信任的問題!
這是事實!
誰見過豬會飛的?
你相信豬能飛,它就真的會飛嗎?
看著兒子這豬腦子,胡太太恨不能扇他!胡卓已經十四歲了,一點主見也沒有,居然提出這麼傻的建議。
“荒唐,荒唐!”胡太太罵胡卓,“你是念書念傻了,看不得你妹妹好!婕兒還有一線生機,咱們就不能放棄希。而你居然讓顧家那個小蹄子來治!才幾歲?念過什麼書?一劑藥用錯了,你妹妹可能沒命,到時候殺了,你妹妹也回不來!”
胡澤逾頭疼不已。
胡卓被母親罵得滿面通紅。
這屋子裡外都有丫鬟僕婦。他已經十四歲了,明年就要下場考秀才,居然還被母親罵。
他尷尬得無地自容。
可想著妹妹的病,再看母親紅腫的眼睛,再大的氣胡卓也只能忍著,誰他是男人?
他一言不發,出了屋子。
胡澤逾也走了出來。
他要再去想法子,總不能兒等死!
胡卓看到父親也出來了,迎了上來。
胡澤逾安兒子:“你娘心直口快,說話是過分了些,可疼你,你別生的氣。”
“我知道了爹。”胡卓道,“您要再去請顧家小姐嗎?”
胡澤逾嘆了口氣:“我是想去請的。可你娘不相信,請來了也看不。”
胡卓聽出了點滴話音,他問:“爹,您也不相信顧小姐?”
“我原是相信的,只是被你娘一說…….”胡澤逾道,“萬一真的不濟,一劑藥下去,你妹妹就…….到時候哭都來不及了。”
人死不能復生,萬一被醫死了,挽救都來不及!
誰敢把命輕易給旁人呢?
顧瑾之太小了!
“可是不治的話,妹妹更加不好!”胡卓大聲道,“爹,您聽我一回,讓顧小姐來治妹妹!再不請大夫,妹妹就真的…….”
胡澤逾後背發涼。
他突然被兒子點醒了。
作爲大人,他們夫妻的想法反而被桎梏,對人世多有點偏見。可胡卓語氣裡很相信顧瑾之。
顧瑾之不是最好的選擇。
是唯一的選擇。
只要肯治。
“你想個法子,把你娘支開,我去請顧小姐來!”胡澤逾目倏然堅定了,“咱們不能再耽誤了。”
胡卓卻猶豫,他不知道該怎麼支開母親。
“已經兩日兩夜沒闔眼,你讓睡上一睡!”胡澤逾低聲道。
胡卓瞭然,點點頭。
父子倆就各自行。
已是夜幕,明月半牆,樹影斑駁。胡澤逾也顧不上夜打擾顧瑾之是否失禮,他親自往馬原巷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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