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紅的詭異燭火下，黑法師打量著安森因興和驚喜而微微抖的面頰，十分滿意的點點頭。

很好，非常好。

「想要掌握咒魔法，亦或者按照神的秩序教會的說法，為一名施法者，需要特定的儀式和咒語。」黑法師的聲音中夾雜著一愉悅：

「你要在一個無月之夜，在地面畫出一個完整的六芒星圖紋；站在你所畫的六芒星中央，誦咒語。」

「待到儀式結束，親的教友，你就是一名掌握咒魔法之力的施法者了。」黑法師微微一頓，幽幽目過單片眼鏡掃向安森：

「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嗎？」

不明白？

不，倒沒什麼不明白的，就覺是不是有點…過於隨便了？

一般這種儀式不都是又複雜又神，要求還特別苛刻的嗎？

整個人都怔住的安森，眼角流出一不易被察覺的詫異。

「呃…黑法師閣下，請問繪製六芒星的『用品』，有沒有什麼特別的需求？」

「不，隨便什麼就好，哪怕樹枝或者石塊都行。」黑法師搖搖頭：「也不需要畫的太規範，大致能看出是六芒星的形狀就可以。」

「那麼咒語呢？」

「沒什麼難的，咒語本並沒有複雜的辭彙或者音節；你也無需大聲喊出，低聲誦即可。」

看出了安森想法的黑法師，輕笑著聳肩：「在非常久遠的時代，為施法者的儀式的確是非常複雜而又條件苛刻的。」

「但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我們的前輩們很早就從種種神的儀式中，找到了其中的最關鍵的部分——畢竟信仰才是關鍵，故弄玄虛毫無意義。」

嗯，也就是過去闊綽的時候為了吸引信徒，儀式肯定越神越好；現在了人人喊打的地下組織，自然要降低門檻方便招攬新人。

「啪！」

輕輕打了個響指的黑法師，將帶著白手套的右手，向不斷溢出鮮的紫紅燭火。

隨著他右手的作，一封用印泥封好的羊皮紙捲軸從火中被緩緩出，注視著這一切的安森甚至能聞到淡淡的燒焦味。

小心翼翼住捲軸的一頭，黑法師將它完好無損的遞到了安森面前：

「命運掌控者艾頓的咒語，現在…它是你的了。」

安森凝視著捲軸，鄭重的用雙手接過。

就在的瞬間，完好無損的羊皮紙突然冒起了火，以眼可見的速度灰飛煙滅，只在他掌心間留下了灼燒的痕跡。

下一秒，從雙手傳來的強烈刺痛讓安森渾一震；那彷彿是被無數支鋼針貫穿掌心的痛楚，如同是某種活過來的生，開始沿著手臂向他的蔓延——先是小臂，接著肘部，肩膀，膛，心臟……

覺心臟像是被鉛彈打穿的安森，發現自己莫名多出了一段不屬於自己的記憶。

接著，他突然眼前一黑，破碎的記憶一段一段，像是沒有緩存又被無限加速的畫面沖腦海。

…某個人…他…自己匍匐在一個漆黑無比的山中，後是熊熊燃燒的烈火，將火所能照耀到的一切，統統化作灰燼；

下一個閃回，背對著火海的自己掙扎著爬起，著被明顯被利刃劃開，不斷溢出鮮的雙手，對著頭頂黑暗的天空大聲呼喊著什麼；

待到最後一個畫面，失過多的自己重新匍匐在地，鮮在自己下凝聚了一個巨大的六芒星。

砰！

當安森重新睜開雙眼，最先映瞳孔的，是那詭異的紫紅燭。

不斷溢出鮮的蠟燭，還剩下四分之一的長度。

「覺如何？」耳畔響起黑法師充滿關懷的話語聲。

「……還行。」

拚命抑制著那刺痛殘留的，安森沖著對方很是勉強的微笑道。

「那就好。」黑法師推了推臉上的單片眼鏡：

「現在的你已經掌握了咒語，只需要再等一個無月之夜便可以施行儀式，為一名施法者。」

「我的建議是，儘快。」

安森心一：「是因為那個意外？」

黑法師一聲不吭的點頭，沒再像之前那樣客套的兜圈子。

「如今的你已經知曉，即便在被秩序教會的桎梏下，舊神的真信徒們也早已遍及世界；所有人都滿懷希，等待著舊神降臨的那一日，並為了『大計劃』奉獻自己的一切，但是……」

微妙的一頓，黑法師輕聲嘆息：「儘管都在為了相同的目標鬥，但每個人的想法還是存在些許不同的；尤其是地域和出的差別，讓我們很難認同彼此。」

「並且由於多年來自教會的打，迫使舊神的信徒們很難明正大的團結在一起；正是這種分裂令明明實力強大的我們，不得不遭秩序教會的迫和污衊！」

果然……

認真聆聽著對方的安森，心開始飛速的思考。

在翻閱「前安森」的日記和各種記憶閃回時，他就曾經懷疑過所謂的「舊神派」恐怕不僅僅是一個地下邪惡組織，而是一種相當普遍的邪教信仰。

而自己所接到的「舊神派」，也就是面前的這位黑法師，大概也只是克維王國境的一個分支，甚至有可能只是眾多分支中的一個。

「就像這一次，同樣因為分裂令我們無法取得共識。」

黑法師繼續道，越來越快的聲音開始變得尖銳：「儘管在齊心協力的合作下，令克維與帝國重燃戰火；但在如何利用這千載難逢的局勢方面，帝國境的許多舊神信徒們，卻有著很大的異議。」

「時至今日，他們依然沒有拋棄對於帝國的幻想，認為有朝一日，這個孱弱而又無力的國家和的皇帝，真的能建立一個覆蓋所有已知世界的帝國，並藉助集權的方式徹底抹殺秩序教會的影響力，讓舊神重獲榮！」

「顯而易見，他們這是大錯特錯了；皇帝和王公們或許會為了利用而給他們一點甜頭，但絕不會兌現這樣的諾言；若要復興舊神，就必須用戰爭將秩序教會竭力維持的平衡打碎！」

隨著話越說越激，圓禮帽下黑法師的表就愈發瘋狂，坐在椅子上的也開始不停抖：「戰爭，唯有戰爭！短暫的戰爭對舊神復興沒有任何幫助，只有徹底打破平衡的戰爭，才能摧毀秩序教會的統治！」

猛地起的他突然投來的目，讓坐立不安的安森拚命保持著同樣激到不能自持的表。

「當然，如果僅僅是意見不合，那還尚可接。」話鋒一轉，黑法師的語氣突然間就平靜下來了：

「但就在不久前，我得到了一份十分珍貴的線報——雷鳴堡要塞的舊神信徒，投靠了秩序教會。」

「他們知道克維王國一定會竭力奪回要塞，所以打算製造一起事故——克維王國的軍隊在奪回雷鳴堡的過程中，用了魔法的力量。」

「這樣就能給秩序教會介，乃至調停的借口；面對教會質疑的克維王國將很難繼續戰爭，不得不向帝國提出議和談判。」

「戰爭將就此結束，帝國和秩序教會都能從中獲利；舊神派崛起的『大計劃』，將遭前所未有的重創。」

重新坐回靠背椅，黑法師刻意的讓前傾，凝視著安森。

直至這一刻安森才發現，他那沒戴眼鏡的右瞳是紅的。

看不見瞳仁的紅。

「現在，親的安森·赫教友，能夠扭轉這一切並改變局勢的人…只有你。」低聲喃喃的黑法師，過燭注視著安森的表：

「為克維王國奪回雷鳴堡，並搶在一切都變得太晚太晚之前，將一切有可能會被秩序教會懷疑的痕跡，盡數銷毀！」

「只有這樣，我們才能拯救這個世界，拯救已經危在旦夕的『大計劃』，拯救屬於我們的信仰和過去的榮。」

「除了你，別無他人。」

「你…願意接下這份重擔嗎？」

我不願意，求你了，能放過我嗎？

微的安森深吸一口氣，同樣表鄭重的凝視著黑法師：

「我願意！」

「這是一個勇敢之人的回答…親的教友，你讓我看到了舊神派的未來和脊樑。」

黑法師無比用力的點頭，目始終沒有從安森的臉上移開：「我可以向你保證，無論到何時，舊神派都會是你最大的依仗；無論發生什麼況，我都會竭盡所能的保護你。」

「所以不用擔心自己會孤軍戰，親的教友，你不是一個人，你的後是千上萬為了『大計劃』而鬥的，與你相同的舊神信徒們；你…並不孤單！」

被對方的安森微微抖，拚命抑制著眼角的淚花。

很好，非常好，他終於能弄清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雷鳴堡的帝國守軍中有一個或者幾箇舊神派員，自己必須搶在對方搞出個大新聞之前奪回要塞，並且將所有的意外掐死在萌芽狀態。

如果自己不這麼做，事又會變什麼樣呢？

安森能想到兩種。

第一種是在進攻要塞的同時，和完計劃的舊神派撞個正著，絕對說不清楚的徵召軍肯定要背這個黑鍋；

第二種是徵召軍還未開始攻城，要塞的舊神派「搶先」完目標，認為有機可趁的路德維希準將立刻下令攻城……

無論哪個都肯定完蛋了，即便路德維希這位總主教的親兒子不會甩黑鍋，自己舊神派信徒的份也肯定要暴。

至於離舊神派…這種好的幻想，安森在穿越的那一刻就放棄了。

所有的地下邪惡組織，都是進來容易出去難；從「前安森」找到他的業餘好那一刻起，自己就不可能輕易離開了。

既然逃不掉，那就放棄不切實際的幻想，儘可能從對方上獲取有用的訊息。

「今天的談就先到這裏吧。」

黑法師的右手從燭火上掃過，所剩無幾的蠟燭只剩十分之一左右的樣子。

「親的教友，相信你也需要一些時間來準備和接下來的行，我會等待你的好消息的。」他稍稍低帽檐，沉聲開口道：

「在正式結束之前，你還有沒有什麼想知道的問題？我保證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真的，那你能告訴我你的真名什麼嗎？

安森很是認真的思考了幾秒鐘，然後戰戰兢兢的看向對方：

「尊敬的黑法師閣下，請問您知道『奧古斯特』這個姓氏嗎？」

起腰的黑法師微微頷首，像是陷了沉思。

表平靜的安森，不聲的觀察著對方的一舉一。

「奧古斯特…聽上去是個很傳統的克維姓氏。」黑法師沉一聲，微微低頭看向安森：

「你是怎麼知道它的？」

「記不太清了，只是約有印象似乎被誰提及過。」

安森出些許困的表，盡量讓自己符合「前安森」那種謀論狂熱者的形象：「您知道，這是個很傳統的克維姓氏；許多傳承多年的古老家族，都與歷史真相有所涉及。」

「有道理。」黑法師點點頭：

「這個問題我會去調查，儘快給你一個比較準確的答覆；另外如果還有關於雷鳴堡的報，也會儘可能第一時間通知你。」

他應該不知道莉莎·奧古斯特的事，當然不排除對方掩飾的很好…安森點點頭，帶著些試探的口吻問道：

「那麼…黑法師閣下，請問如果我臨時有事向您彙報的話，該怎麼通知您呢？」

愣住片刻的黑法師，很快輕笑一聲：

「不用擔心，待到這次的事過去后，我自然會來找你——在那之前記得時刻留心桌上的信箋，我會儘可能為你提供一切幫助的。」

安森趕點頭。

很好，這就說明對方雖然就在自己附近，但並沒有時刻監視自己的能力。

「當我們下次再見面時，親的教友，希你已經是一名合格的施法者了。」

溫文爾雅的黑法師舉起右手，掐滅了快要燃盡的燭火。

瞬間，整個世界陷黑暗。

恍惚間恢復理智的安森眨了眨酸無比的眼睛，發現自己仍躺在床上。

泛著硝煙味的晨霧吹拂著帳篷的門簾，將一縷刺眼的線攝他的視野，讓頭痛裂的安森從睡夢中清醒，拖著疲憊的走出了漆黑一片的帳篷。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