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最大的牽掛已了，只剩下最後一件事……

他巍巍的出手，期待的看著兒，道：＂你娘呢？我……我想見最後一面，兮兒，你去接你娘過來，我想看看……＂

淺兮將詔放寬大的袖中，很平靜道：＂我來之前，剛睡下。＂

暝目暗淡，隨即又升起華來，＂不，你說謊，你騙我……是你，你攔著不讓見我是不是？咳咳……＂

他激之下又開始咳嗽，脣邊鮮越來越多。

淺兮依舊面無表。

＂娘病了很多年，陛下知道的，不是嗎？而且這病，還是因陛下而起。＂

最後幾個字，如驚雷般劈中暝。

他慘白著臉，渾開始搐，眼裡不斷閃爍著悲涼，痛苦，後悔，絕……

＂我……我……＂

淺兮已經不再看他，回頭對匍匐在地上的宮人道：＂大臣們進宮沒有？＂

小太監結結道：＂進……進宮了，現在都在龍涎殿外。殿下，可要召見？＂

淺兮回頭看著還在出手對空氣抓撓的暝，道：＂讓睿王、太傅、三書省以及六部大臣進來，其餘全都侯在殿外。＂

＂是、是……＂

小太監忙不迭的點頭退了出去。

沒多久，殿外就響起踏踏腳步聲，以睿王太傅和宰相爲首的衆大臣走了進來，匍匐在地。

＂微臣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太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暝現在是出氣多進氣，神疲憊，只淡淡揮手。

＂平、平……＂

＂謝陛下。＂

＂睿王，太傅……＂暝撐著一口氣，看向最前面的衍和邱太傅＂你們過來，過來……＂

＂是。＂

兩人走過去。

＂陛下。＂

兩個老臣眼神都有著濃濃的擔憂之，看陛下這樣子，怕是堅持不過今晚了。

＂你們聽著……＂暝眉宇間的青日漸加深，顯然毒素早已攻心，時日無多，＂朕天年將盡，即將大去……照朕已經寫好，在皇太手上。你們要記得，輔佐皇太登基爲帝，統我天大好河山，千秋萬代……＂

＂遵旨。＂

衍和邱太傅跪在榻前，磕頭。

＂好……咳咳……＂

暝一番話說完，已是疲憊至極。

＂出、出去，都出去……＂

＂是。＂

兩人站起來，

都看了淺兮一眼，沒說話，帶著衆大臣走了出去。

這時候，晞貞走了進來。剛纔一直在外殿守著，見大臣們都走出去，便知道一切已塵埃落定。

進來，與淺兮對視一眼，又看向榻上氣吁吁的暝。

＂兒臣參見陛下。＂

暝瞇了瞇眼，半天才認出來，臉上帶了一笑意。

＂是小貞嗎？來，過來……＂

＂是。＂

晞貞走上前。

暝瞇著眼睛打量，似乎從臉上尋找到了久違的記憶。

＂你跟你娘長得很像……＂

晞貞眉頭一挑，不不慢的說：＂陛下還記得我娘麼？我以爲，陛下早已忘記了。＂

暝仔細看著，眉目宛然眼神淡漠帶幾分譏誚，甚至不願與他對視。

，也是恨他的吧。

呵呵～～

一聲算計，到頭來所有人都恨上了他。

好，都恨吧，都恨……

＂咳咳……＂

他又開始咳嗽，視線越發模糊了，模糊裡年輕時候的記憶慢慢回溯。最遠最近的，便是那年棲霞峰。

他被人追殺，重傷避難，自雲天落下，一雙眸子清澈似水，道：＂你是誰？＂

那目是這世間最的寶石，那張臉是這世間最的風景。

他就那樣看著，將那雙眼睛刻在了心底。

從此後神仙眷，宮牆之下琴瑟和鳴，耳鬢廝磨。

直到那一年，他在的哭聲中決然轉，將囚長生殿。

……

暝閉上眼，連同昔年所有回憶都一同關閉。

這一生予取予求心算計，兒無數，最後所剩無幾。

不過他想，老天爺終究還是眷顧了他一回。

最起碼，他得到那樣一雙眼睛，那樣一個人。

只是可惜，他再也得不到的原諒了……

耳邊傳來悲切的哭聲。

是誰？

哦，那些宮人，還有那些他早已空置在後宮多年未曾多看一眼的嬪妃們。

他們在哭，哭自己即將暗淡的未來麼？

其實即便他活著，他們也是沒有未來的。

不過永居深宮，顧影自憐罷了。

好累，真的好累，好想好好睡一覺……

忽然又響起腳步聲，不急不緩，卻一步步朝著這個方向走來。

他豁然睜開眼睛，眼底芒一閃。

那聲音如此悉刻骨，無論多年都不會忘。

他的羽兒，終究來看他了……

他巍巍的出手，對著虛空抓著。

＂羽兒……＂

腳步聲響起的時候，淺兮就走了出去。

蘭羽在蘭華的攙扶下來到了龍涎殿，立於匍匐在地的衆大臣之前，擡頭看著宮燈搖曳下的硃紅大門。

然後，淺兮來到門口，一眼看見，有些詫異，連忙走下來。

＂娘，您怎麼來了？＂

蘭羽依舊著那殿門，眼神茫然而遙遠，似乎回到了很遠很遠的年代。

＂我來看看你父皇。＂

淺兮愕然，＂娘？＂

蘭羽神平靜，轉過目，看著，竟微微一笑。

＂我知道，見不到我，他不會走得安心。＂

淺兮沉默。

蘭華輕聲說道：＂兮兒，讓姑姑進去吧。上一輩的恩怨，終歸要他們自己來了結。＂

淺兮目閃，深吸了一口氣，走過來握著蘭羽的手，聲道：＂娘，我和您一起進去。＂

＂不。＂

蘭羽搖搖頭，眼神平靜。

＂我一個人進去。＂

＂娘……＂

淺兮還想說什麼，後睿王走過來，沉聲道：＂讓皇嫂去吧，皇兄這時候只想見一個人。＂

他擡頭看了蘭羽一眼，眼中迅速閃過無數，隨即斂下眸子，不再多言。

淺兮仔細看著母親的臉，神沉靜，就像那一日來龍涎殿一樣，沒有任何瘋癲魔障也沒有任何的失常。

恍惚想起來，母親似乎來到這裡，才格外的安靜也格外的……緒深重。

想到多年前父母恩，花前月下，彼時母親笑得燦爛而甜。

而現在，儘管有自己陪著，母親也會笑得那般燦爛，卻再無昔年的幸福歡樂。

恨只在一念之間。

沒有，何來的恨？

母親是恨那個男人，當年也是那般的那個人。

畢竟，那個人再是自私涼薄，也曾給過母親一段刻骨銘心的。正是因爲從前那般過，當仇恨在心上發芽，便如同熊熊火山，足以燎原。

……

淺兮側開子，道：＂娘，您去吧，我在這裡等您。＂

蘭羽回首對淡淡微笑，然後踩著臺階，慢慢走上去。

夜森涼，後跪著滿朝文武，前方宮人跪在門前，以恭迎拜的姿態等著。

走進去，依著記憶的路線，慢慢走近他……那個讓恨織的男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