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宮闕深，淺兮看著遠朱瓦紅牆，斑駁層疊。

忽然覺得寂寞。

偌大的皇宮，四宮牆，而自己關在這宮牆，如此渺小。

曾經的親人，朋友，全都一朝離去。

這是登基以後，第一次覺得那樣徹心骨的孤獨。或許，這是爲帝王的宿命。

高不勝寒。

後有腳步聲響起。

＂天涼了，當心著了風寒。＂

肩上一暖，回頭，對上母親溫的眉眼，心中劃過一暖流。

＂娘。＂

蘭羽依舊一素淨，眉眼平和，容一如往昔。

＂有煩心事？＂

淺兮方纔迎風而立，四面的風吹來，彷彿吹盡心裡，從頭到尾冷得徹底，此時一見母親溫和眼神，有那麼一瞬間想要將心中疲憊傾吐。然而下一刻，理智截斷了還未說出口的話。

母親對楚曄相當有好，此時對說這些詭人心，母親恐怕一時難以接。好不容易纔痊癒，萬萬不能再到任何刺激了。

淺兮淡淡的微笑，轉扶著往回走。

＂沒事，朝中一些雜罷了。＂

＂你又在哄我。＂蘭羽單純卻不傻，尤其對兒十分了解，＂若只是小事，你斷不會如此唉聲嘆息愁鎖眉頭。連小華都走了，還走得那麼匆忙。＂

眼中關切殷殷，＂淺淺，是不是出了什麼大事？＂

＂真的沒有。＂

淺兮笑意溫和，安的說道：＂娘，您還不相信我麼？朝中那幫腐朽的大臣我都能搞定，還有什麼是我不能鎮的？科舉制度出師大捷，以後會慢慢走上正軌，朝堂清明，天下太平，哪裡會有什麼大事？您多心了。＂

＂是這樣嗎？＂

蘭羽半信半疑，＂那你爲何調走小華？＂

＂是這樣的。＂淺兮撒起慌來面不改，＂皇叔手下直系忠武將軍的夫人突染惡疾，遍尋名醫無用。皇叔說這位將軍與夫人極好，且他本人也功績卓越頗將士們戴。我想著，對待國家功臣決不

能輕忽，本來打算派遣太醫去南疆給他夫人診治。後來一想，南疆那邊據說名醫很多，不比宮中的差，又想到表哥負歧黃之，便讓他辛苦跑一趟。等忠武將軍夫人的病好了，他也就回來了。＂

＂原來如此。＂

蘭羽不懂朝政，見說得有鼻子有眼的，也就信了。

＂你做得對。咱們居皇宮錦玉食榮華富貴，不知邊關將士們疾苦，這江山千里，都是他們用骨鮮堆積而來的。當初玨兒……＂

提起玨，難免傷。

淺兮立即轉移話題，＂娘，您今日累了吧，我扶您進去休息。＂

＂嗯。＂

蘭羽心不在焉，也確實有些累了，便由著扶著自己進了殿。躺在牀上，很快就睡了過去。

淺兮看著母親沉睡的容，臉上的笑容這才慢慢淡了下來，眼中有幾分擔憂。

可以糊弄娘，卻騙不了自己。

蘭華雖然已經啓程去南齊，也相信這段時間容臻會想方設法的保住慕容歸的命。只是楚曄既然已經出手，就絕不會這樣簡單。

苦心安排，究竟是爲政治利益，還是隻爲阻止嫁給容臻？

＊＊

宮中淺兮爲刺殺事件深思不解，而此刻天以北的道上，卻有馬車悠然前行，車輕袍緩帶的男子靠在車壁上，神容沉靜眉目如畫，尤其一雙眼睛深邃如海波綿淼，驚心而驚豔。

正是楚曄。

此刻他正微微垂頭看著剛纔收到的消息，只有短短的一行字，他卻看了一刻鐘。

＂慕容歸傷，容臻急救，蘭華已前往南齊。＂

這個結果在他意料之中。

良久，他將紙條握在手心，鬆開手指的時候，飛回從指飄落。

＂咳咳……＂

咳嗽聲中腦海裡恍惚響起說過的話。

＂你重傷未愈，再加上又第二次手，刮骨之傷非同等閒，最好一個月不要用力，輕則傷惡化，重則舊疾復發……＂

他閉了閉眼，徹底向後靠去。

如今知道他算計，只怕早已對他恨

之骨了吧？

脣邊一抹微微的笑，近乎虛無。

日落西山的時候，車隊來到了溧水關驛站。他下了馬車，早有驛站員前來接待，下人們滿地匍匐迎接他的到來。

他走進去。

後驛丞哈腰介紹著，＂早幾日收到消息，下已經吩咐人收拾好了最好的房間，殿下您這邊……＂

＂本宮記得，去年天和北周聯姻的和親隊伍也曾在這裡下榻？＂

楚曄突然出聲，說出的話倒是讓那驛丞怔了怔，然他畢竟久居場八面玲瓏，立即回神，笑道：＂殿下您好記，正是。去年天的隊伍抵達溧水關的時候正逢大雪，在這裡休息了兩日，當初還是寧王殿下親自來迎……＂

他話說到這裡突然頓住，臉一寸寸白了下去，渾都開始發抖。

天下皆知，寧王楚逸當年設計害死天獻王，此事早已被揭發，楚逸也由天曦華公主，如今太熙帝置，據說死相極慘。不但如此，楚逸和這位太子殿下可是政敵，兩人早有嫌隙。

此時自己說起舊事，雖是無心，難免殿下會因此生怒。

這樣一想，他就忍不住驚出一冷汗。

楚曄卻似乎並沒有在意，兀自慢悠悠的走著。

＂當時的九公主，是住的那間房？＂

他這樣問。

驛丞正因自己口無遮攔害怕怒他而努力想著該如何挽回，冷不防聽到這句話，又怔了怔。

九公主？

想了半天他纔想起來，那九公主不就是當日的陪嫁今日的太熙帝麼？

溧水關偏遠，消息閉塞，這位驛丞又未曾去過盛都，所以並不知曉淺兮與楚曄曾有那樣一段。此時聽他問起，忙道：＂因當時九公主是以媵妾的份來北周，不可與七公主同等，是以與自己的兩個丫鬟在七公主休息室的外間暫住。＂

楚曄腳步頓了頓。

驛丞正詫異，忽然覺得冷。這冷氣來得莫名其妙，嗖嗖的直攝心底。然而不過片刻，那冷氣又消失無蹤，彷彿那只是他的錯覺。

正鬆了口氣，又聽得楚曄道：＂帶本宮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