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太傅再次一震，更深的彎下腰去。

淺兮將那代表帝京最大兵力的兵符輕輕鬆鬆的給他，末了慎重道：＂把這個給您也是以備不時之需。我離開不會太久，所以這個大概也用不上。但無論如何，有備無患總是好的。＂

邱太傅握著那兵符，深深的看著。

＂陛下如此信任老臣，就不怕……＂

淺兮知道他要說什麼，揮揮手打斷，＂六姐不在我邊，皇叔也已離京，若說這滿朝文武還有讓我十分信得過的人，也唯有恩師您了。再說——＂俏皮的眨眨眼，＂我給您的這個兵符只有一半，還有一半在飛虎營統領手中，絕計不會背叛。若是這半枚兵符出了什麼差錯，他有權先斬後奏。況且，不是還有兩營二十萬大軍麼？再加上衛軍，京府衙門……這麼多後備軍力，我如何不放心？＂

眼神飄忽，帶點無可奈何的悲哀和自嘲。

這就是爲帝王的悲涼，不能信任任何人。恩威並重，賞罰分明。即便肯定邱太傅不會背叛，然而爲一個合格的帝王，任何時候都不能意氣用事。尤其自己不在宮中，任何最壞的可能都不能放過。

否則就有可能一招錯而滿盤皆輸。

邱太傅聞言第三次震，擡頭看著那，淺兮卻不看他，或者是不敢看，因爲……害怕在一直扶持自己的恩師眼中看到失和兔死狐悲的悲涼。

心中微微的痛，嚨也有些堵塞。

在決定登上那至高皇位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有朝一日會面臨這些。

懷疑，試探，不信任……漸漸的，失去所有朋友親人，變真正的孤家寡人。

早就又準備，可真正面對的時候，仍舊不可避免的心痛心涼。

對森涼的命運無可抗衡的無力和絕。

就這樣吧，心冷了，也就了，以後就不會再對任何人心。

＂陛下……＂

淺兮猛然閉上眼睛，轉。

＂聖明。＂

後老太傅輕輕的說，語氣竟然滿含欣，一

點也沒有因爲被懷疑而心寒心驚。

淺兮一怔，猝然回頭，對上他滿是讚賞慈的眸子，一瞬間心中激流涌過，一波冷過後又是一波暖，沖刷得心中七上八下的砰砰跳。

＂恩師，不怪我太過薄寡義？＂

＂爲何要怪？＂

老太傅笑得一臉的驕傲和欣賞，再開口的時候稱呼也變了。

＂孩子，其實你很小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你天資聰穎有乾坤壑，只是太過重，也太過心。這麼多年，你的那些個兄弟姐妹一個個死去，眼看著我天皇室凋零，我等了十年，你終於回來了。最初我還擔心你不夠決斷剛烈，日後如何坐那把至尊金龍椅？要知道，帝王居高位，四面都是敵人，對任何人都不能放鬆戒備。你一回國就置了趙氏母子，然後雷厲風行的斬殺臣貪，改革變法……這一系列我都看在眼裡，你長大了，也了，再也不是時那個剛強有餘卻又優寡斷的小公主。你是一個帝王，一個最合格的帝王。爲帝王，就該變不驚，就該事事警醒，就該步步爲營小心翼翼。今日你若是對我全然無防備，我纔會更加憂心。＂

他目真誠語氣沉重，＂帝王心，最是不得。有時候你覺得是你的親人是你的朋友，有可能人家轉過就給你一刀。人的殘酷和腥，我不曾教過你，所幸你懂得，我很開心，也很欣。只是孩子……＂

他眼神裡流出深切的悲憫和憐惜。

＂高不勝寒，我老了，終不能幫你太多，日後你一個人……千萬要小心。＂

淺兮的眼眶，剎那通紅。

立即轉過，平復心中激越翻涌的緒，鼻音很重的嗯了聲。

＂是，兮兒謹遵恩師教導，一生不忘。＂

＂好。＂

老太傅著弱堅韌的背影，眼中亦有淚花閃爍，那是疼惜也是無奈。

眼前這個，在他心裡，一直如自己親孫般。眼看一步步長，一步步登上那至尊高位，他欣卻也心疼。

擔心重重義最後終究被義所傷。

心疼什麼都擁

有了唯獨失去了快樂。

然而帝王之路，本就如此艱辛孤獨，從無例外。

他嘆息一聲，道：＂老臣告退。＂

＂老師……＂

淺兮沒回頭，突然輕輕道：＂我收到南齊太子容臻的求娶國書，我準備答應。＂

邱太傅一頓，沒說話。

良久，淺兮轉過來，看著他。

＂恩師覺得，不妥嗎？＂

邱太傅搖搖頭，＂若陛下覺得那是對的，或者是自己喜歡的事，就去做。您要知道，除了帝王，您還是一個人，一個有七六慾的人。本是懷春年齡，是該爲自己的終大事考慮。臻太子……老臣知曉他對陛下一往深，以陛下的份，下嫁爲後雖然委屈，可陛下若是歡喜，也就不存在什麼委屈不委屈的。＂

淺兮眼中笑意淡淡。

＂嗯，恩師說得極是。＂

邱太傅又深深看一眼，躬告退。

淺兮站在原地，怔怔的看著外面，目飄過那些深重宮闕，飄過那些飛瓦琉璃，飄過那些硃紅翠宇……

宮裡的風，真冷啊。

……

十一月中旬，西涼和大越正式開戰。

西涼國師司徒輕塵親自指揮作戰，加以陣法于軍隊，大敗大越軍，首戰失利的大越軍銳氣漸弱，退後三十里。

司徒輕塵得勝後未曾趁勝追擊，而是在原地安營紮寨。

十二月初，西涼大軍在三崗灣襲越軍，斬殺副將五名，殺敵一萬有餘，越軍再次大敗。

戰報如雪花般飄飛傳到大越宮廷，夏侯秧的臉，如同冬日的天氣，沉恐怖。

正在這時，一個消息再次驚破各國。

南齊太子求娶天太熙帝，太熙帝允。

彼時十二月初七，北周正進隆冬，大雪紛飛，琉璃冰霜，層層覆蓋在太子府頭頂上。

彼時有清潤儒雅容如雪的男子斜斜靠在塌上，手指著那一方信紙，久久沉默。

不知還有多人記得，去年的十二月初七，有一個遠方來的子，住進了北周的太子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