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幽幽，紅燭高照。

所有宮人都被驅趕了出去，整個屋子裡只剩下兩人。

淺兮坐在牀沿上，楚曄坐在旁邊，半晌沒有，甚至沒有掀開頭上的喜帕，更沒有杯酒。

原本這個時候他該出去招待賓客，卻以不勝酒力推辭。

淺兮很驚異自己居然沒有半點張或者彷徨，今日發生的一切水到渠，竟然順利得沒有半點意外。

想起那日與容臻大婚時，前面所有流程都順利異常，關鍵時刻，卻來了一個大反轉。

但是今天，所有的禮都完了，還能有什麼意外？

的名字已納北周皇室宗牒，從現在開始，是他的妻，他是的夫。

無聲笑笑。

＂不打算幫我揭開喜帕麼？＂

楚曄晃了晃，似乎被這一聲驚醒，卻仍舊沒有回頭看，半晌才道：＂母后嫁給父皇之前其實已經被指婚。若是沒有遇見父皇，或許這一生要簡單得多。縱然還是會悲涼，卻不會有這麼多年生不如死的忍。＂

淺兮挑眉，沒說話。

＂父皇設計陷害母后的未婚夫通敵叛國，舉族覆滅，然後功的娶了母后。＂

他說到這裡頓了頓，又繼續道：＂皇權更替，本是自然規律，母后其實不至於如此恨父皇。只是父皇曾答應過母后，不會對秦氏一族趕盡殺絕。到頭來，那般悽慘結局……所以母后失，失自己的丈夫欺騙了，更痛恨自己無能爲力……與其說恨父皇，倒不如說恨自己。＂

喜帕下淺兮抿脣，眼神淡淡恍惚。

楚曄的父母，年輕的時候，也是極其相的吧。

可再怎般的深意濃，都抵不過這巍巍皇權，大好江山。

所以才這般的貌合神離，相見仇吧。

＂其實小時候，母后是不喜歡我的。＂

＂嗯？＂

淺兮忍不住疑問回頭。

楚曄笑笑，眼神淡淡哀傷。

＂所以纔會疏忽對我的保護，以至於我被人下毒……＂

淺兮微微一震。

＂也是那時候，突然醒悟，抱著我哭了一晚上，不停的說

著＇對不起＇……自那以後，對父皇就再沒有了和恨，只剩下陌生和漠然……＂

楚曄默了默，回頭看著。

＂你說，我們會不會步他們的後塵？＂

淺兮怔怔的坐著，＂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

＂是，是沒有意義。＂

楚曄漠然一笑，然後站了起來，突然道：＂知道五百年前昭元帝爲何終生未娶嗎？＂

淺兮一愣，不解他爲何突然說起這個。

楚曄臉上神遙遠而幻滅，疼痛而嘆息，輕輕道：＂因爲他上了自己的親妹妹。＂

＂啊？＂

淺兮震驚。

楚曄的氣息，似乎冷了冷。

＂你也覺得他倫悖德無恥爲君麼？＂

淺兮又怔了怔，卻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楚曄不答，擡腳往外走。

淺兮一怔，下意識道：＂你去哪兒？＂

楚曄不回答，已經走到了門口。

＂楚曄。＂

淺兮驚坐而起。

＂當日我和容臻大婚，你手持父皇詔迫我跟你離開，如今天下皆知今日你我大婚，新婚之夜，你竟要離我而去？＂

楚曄腳步一頓，卻沒回頭，語氣變得十分冷漠。

＂你希我今晚留下來，然後明天給你一碗絕子湯？＂

淺兮渾一震，幾乎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我想你是不願意的。＂

楚曄淡淡說道，然後毫不猶豫的走了出去。

＂楚曄。＂

淺兮一隻手撐著牀欄，有些艱難的問：＂爲什麼？＂

門還沒關，卻將兩人隔開如同兩個世界。

楚曄負手而立，沒說話。

＂你娶我，只是爲了報復？＂淺兮深深吸氣，＂如果是這樣，那麼，你贏了。＂慘笑一聲，＂天道迴，報應不爽，應該的。＂

一把扯掉大紅喜帕，抓住口，用力一扯，喜服碎裂片。

哐當—

桌子上的合巹酒碎裂，酒灑了一地。

楚曄似乎晃了晃，然後他擡腳，堅定的走了出去。

房花燭之夜，紅燭還未燃盡

，新郎卻拋下新娘獨自離去。

淺兮想，或許是古往今來最慘的新娘。

明明是被搶來的，自己被放棄了一切，到頭來卻落得獨守空房的下場。然而是自己先對不起他，怨不得他報復。

坐在牀上，一夜未眠。

窗外的風吹進來，每一寸空氣，每一個角落，都空的冷，那冷意直心底，痛骨髓。

天快亮的時候，外面響起腳步聲。

門開了，有人走進來。

淺兮沒擡頭，知道是他。

楚曄已經換了一常服，站在門口看著，臉上妝容未清，顯然一夜未睡。

＂盛都傳來消息，九弟趁父皇離京，控制京畿守衛和皇營，準備攻佔皇城。父皇一大早就已經離開，母后還在行宮。如果你不願意去敬茶，我會派人告訴母后，你昨日太累，還未醒來。＂

淺兮角出諷刺。

這算什麼？

迫背信棄義爲天下罪人，又在新歡之夜離而去，第二日甚至連讓給他父母敬茶的機會也不給。

他說狠。

可是他狠起來，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你的侍都在外面，想要誰近伺候你自己挑，青玉如果你用得習慣也可以繼續伺候你，如果用不習慣也任由你置。＂

楚曄的語氣沒有毫波瀾起伏，平靜得如同一汪死水。

＂這座行宮的地形我想你應該很悉，想去哪兒都可以，最近一段時間我會很忙，過幾日母后也會離開。我想你大約不放心外面那些侍衛，你千機閣的人也可以調到自己邊保護，還有你的那些暗衛，都可以全數調到這碧浮宮來。＂

楚曄曼聲道：＂整個碧浮宮都是你的，你高興做什麼都可以。你若是喜歡，放一把火燒了也行。＂

他似極爲疲倦，說完後就轉離開。

淺兮坐著不，角一抹自嘲的笑。

……

梳妝完畢後，去見了母親。

還是那座清幽典雅卻緻的宮殿，打從知道禪位以後，母親反倒是鬆了口氣。知道，母親一直不希被那至高無上的帝王權柄束縛。

如今棄了，反倒是一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