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忽然變得低起來，像是人在耳邊低喃，音款款如醉人的酒，流至心底，眼眶，又化爲清亮的水，浸著月，亮得刺眼。

藍初已經來到淺兮背後，緩緩靠近，卻聽那一直沉緩如水的子忽然出聲。

＂楚曄。＂在風中抖著，聲音裡有憤怒有委屈又痛苦有無奈有沉沉的悲涼，＂你混蛋。＂

這一聲出口，底下衆人倒是輕輕鬆了口氣。

藍初形一頓，屏住呼吸。

楚曄眼中笑意曼似月紗，附和著的話說。

＂是，我混蛋。＂

淺兮長久以來積在心裡的酸楚苦衷悲痛忍彷彿都找到了一個突破點，淚水頃刻流了滿臉。

＂你總是欺負我，從開始到現在，一直這樣……＂

楚曄還是在笑，語氣輕鬆。

＂因爲你好欺負啊。＂彷彿回到了前年臘月寒冬，失憶，他有心接近卻語帶諷刺嫌棄，那樣的刻意，只爲引起更多的注意力，慢慢的將他放在心上。

＂這世上那麼多人，沒一個比你更蠢，不欺負你欺負誰？＂

他話說得惡毒，淺兮似乎極爲憤怒，抖得更厲害。

不等開口，楚曄又漫不經心道：＂現在你是我的妻子，你死了也得和我葬在一起，以後到了閻王殿，你還得被我欺負……＂

＂什麼妻子？＂

淺兮緒驀然激起來，＂你已經寫了休書，我跟你再沒有任何關係……＂

＂是嗎？＂

楚曄慢條斯理的從袖中掏出一張紙，＂可你還沒簽字。＂

他將那休書攤開，＂不作數的，所以你還是我的妻，活著是我的人，死了也是我的鬼，生生世世都得被我欺負。＂

說到這裡，他狀似同的嘆息一聲。

＂真可憐。＂

淺兮手指握，死死的咬住脣。

又聽楚曄慢慢說道：＂不過你要是不想跟我葬在一起也行，先簽了這休書，從此以後你我分道揚鑣，你是生是死都與我再無瓜葛。如何？＂

淺兮晃了晃，赴死的決心被他有意無意的岔開注意力而打斷，有些茫然，迷迷糊糊的想。

他果真是要休了的。

他恨吧？得太苦太累，就恨上了吧。

他該恨的，該恨的……

閉了閉眼，＂不用簽字了……＂

後藍初猛然撲上來，趁被轉移注意力的時候立即將撲倒，滾落在朱瓦之上，在底下一片驚呼聲中墜落。墜落的同時袖子裡飛出一截黑鞭子，纏住了高飛的檐角，生生將兩人的子控制在第八層和第九層之間。

林青等人立即飛了上去。

淺兮剛反應過來，子已經被拋了出去，拋進第八層的窗戶。一個子衝出來，接住，擡手就點住了的道，又慌忙回頭去拉藍初。

藍初整個人的重量都靠著那鞭子堪堪穩住，雖然沒有因爲降落的高度低而衝力影響，卻也離欄桿有一段距離，此時卻是再也躍不進去。

雪手去夠，卻怎麼也夠不著，正著急。林青等人已經到了，掌風輕輕一鬆，藍初的子便飄了過去，被雪和夜央聯手接住。桃夭則是立即站在了淺兮邊，怕會衝破道乾脆將劈暈。

一擡頭看見所有人都沒事，終於鬆了口氣。

九重樓之下，楚曄仍舊仰著頭，藍初抱著淺兮墜落的時候他臉白得似雪，眼看被人所救才終於放心下來，這一放鬆剛纔極力抑的腥味立即衝口腔。他捂著口，吐出一口來，疲憊上涌，緩緩倒下。

＂曄兒――＂

皇后驚呼著上去扶住了他，一低頭看見地上那灘發黑。

那是毒素攻心的預兆。

悠然慘白如紙。

……

明明傷得那麼重，楚曄卻還是比淺兮先醒來。他睜開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向自己側，在，好好的睡在他邊。

他角微微上揚，勾起一抹淡淡的笑。笑意還未散開又微斂，眼底幽明滅，　隨即他起，掀開被子下了牀，卻沒出去。

這是他們的新房，新婚之夜他棄而去，翌日又遠赴戰場。

在這碧浮宮裡夜

夜無眠，他則在軍營裡夜夜對月嘆息。

他們是這世上最悉也最陌生的夫妻。

他擡頭著空中那一彎月，有些發怔。

後傳來低低的聲。

他猝然轉，大步走到牀邊。

＂淺淺？＂

淺兮皺眉頭，慢慢睜開眼睛。

第一眼看見淡紫的帳頂，有些茫然，然後側頭看向目溫的楚曄，之前的記憶在腦海裡浮現迴旋。偏開頭不說話，神麻木眼神空。

楚曄輕嘆一聲，知道蘭姨在心裡有多重要，此時任何安的話都只是揭開傷疤的利。

需要時間來接這個事實。

＂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回去？＂

淺兮幽幽開口了，轉過眼來看著他。

＂你回哪兒去？這不是你的寢宮麼？還是因爲我住在這裡，你不想見到我所以要避而遠之？＂

＂淺淺……＂

淺兮面無表，聲音空。

＂唔，差點忘了，你一直想要休了我的。＂

楚曄呼吸一滯。

＂我答應了娘要好好的做你的妻子。＂淺兮的聲音依舊沒有起伏，＂可你若不願，我也不強求。＂

楚曄又是一滯，低頭看著。

親以來他第一次靠這麼近，近得能聞到上那種幽冷高貴的清香，近得聽得見的呼吸，近得幾乎可以的心跳。

哪怕再是刻意僞裝，再是刻意忍，終究抵不過心裡萬重牽絆眷念。

他苦笑，手去的臉，還不到一個月，已經瘦了一圈兒，原先緻圓潤的下被削刀尖。抱著回來的時候便到整個人輕得如同一團雲，手擱在腰上都似乎能到骨頭。

這般想著，心便痛了痛。

淺兮卻躲開他的，閉上了眼睛。

楚曄垂下眼，輕輕道：＂淺淺。＂

淺兮無於衷。

楚曄在耳邊輕嘆一聲，＂我從來就拿你沒辦法，你要與我賭氣故意說些傷我的話，我再是心傷心痛卻也無可奈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