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兮出了碧浮宮，腳步忽然頓住。

有人站在白玉廊柱旁，藍如誰姿頎長，似乎已經在那裡站了很長時間。

藍初。

聽見聲音，他慢慢回過頭來，一瞬間他目深若古井，隨即一笑了然。

淺兮眼神複雜，輕輕嘆息一聲。

＂你怎麼知道我要在今夜離開？＂

＂哦。＂藍初聳聳肩，道：＂我今天下午聽見桃夭和林青在爭吵，桃夭說一直隨攜帶的藥突然不見了。＂

他頓了頓，看向淺兮，眼神徹了悟，看得淺兮有些狼狽的別開眼。

藍初又輕輕嘆息，＂我們六人之中桃夭的武功雖然是最差的，但在江湖上也是一流高手，而且是玩兒毒高手，能無聲無息從上盜走藥的人不多。在這行宮之中，也就更加屈指可數了。剛好今天和林青看過你。況且那種藥……＂他聲音輕了下去，飄忽中又有幾分猶豫，＂兮兒，你們……＂

剩下的話，他沒有繼續說下去。

有些事心裡明白是一回事，說出來卻又是另一回事。

淺兮沒看他，神怔忪約幾分自嘲。

這幾天楚曄對百依百順若至寶，所有人都覺得他們夫妻恩伉儷深。可誰又知道，他從未過？

他費盡心機娶了，到頭來還得給他下藥才能破他與圓房。

真是可笑。

藍初捕捉到眼底譏嘲，心中一揪，上前一步。

＂兮兒，他是不是對你不好？＂他眼神愧悔，＂這幾個月發生的事我都聽說了，我以爲他能冒天下之大不韙把你搶過來定是對你有獨鍾，你嫁給他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可我沒想到，他竟……＂

＂不。＂

淺兮搖頭，＂他的確對我很好。＂

其實他們是一樣的人，固執的用自己的方式來對方，卻又在不停的互相傷害。

到最後他想放走，卻因

爲孃的死而打破這個僵局，他們都再也無法維持冷漠和逃避。

這幾日的失意絕渾渾噩噩是真的，今天在花園裡匍匐痛哭也是真的。至於給他下藥，卻是突如其來的想法。

當時他抱著走過桃夭邊，順手就從桃夭上盜走了一夜春。然後趁他不備，將藥抹在自己脣上。

知道他不會對有防備。更何況下的藥在自己上，他再想不到一個渾渾噩噩如同行走的人會用自己來算計他。

所以，功了。

藍初只要猜出的打算，之後的事，便很簡單了。

能給楚曄下藥，就代表著意識已經清醒，而又偏偏下了一夜春，顯然是對他心存捲簾更不可能捨得他死。

所以要離開爲他尋找解藥。

藍初如此瞭解，怎能猜不到的想法？所以纔會在這裡等著。

＂藍初，你不必跟著我。＂很快恢復了冷靜，＂我聽說你已經做了武林盟主。＂笑笑，＂還沒來得及恭喜你。＂

深吸一口氣，＂你也知道，我現在已經不是帝，天我也不打算回去。至於千機閣，其實一直以來你們的努力比我多很多，我實在是……一個很不負責任的閣主，所以……＂

＂兮兒。＂

藍初打斷，＂你這是要與我們劃分界限了麼？＂

淺兮呼吸一滯，苦的搖搖頭。

＂我說過，我一直將你們當做親人。這麼多年大風大浪的走過來，你們一直在我邊支持我，從未曾放棄過，我很激，也很……但你們應該有自己的人生，不該陪我在這世裡傾軋求存。藍初，你本應有大好前程，不要把時間都浪費在我上，我總是希你們每個人都好好的。＂

低垂著眼，抿了抿脣。

＂這幾個月來我想了很多，很多東西，其實是可以放下的。我從前就是太多顧忌，所以總是矛盾徘徊。娘死在我懷裡的時候我突然就想通了，這些年我所有的努力只是爲了保護我在

意的人不在被命運縱，一個個離我而去……可即便我再強大，擁有得再多，到頭來依舊翻不過命運的伏筆和轉角的壑。反倒是一次次傷害那些不該傷害的人，放棄自己最得到的一切……太傻了。所以我不要再繼續錯下去，不要在爲了那些虛妄的、冰冷的、寂寞的高高在上的權柄而一次次和我所的人肩而過。我已經錯得太久，不想繼續錯下去了……所以抱歉，我終究還是辜負了你們的期……＂

＂你沒有辜負我們的期。＂

夜中緩緩走出來幾個人。

林青，夜央，葉芳，桃夭，雪。

千機閣六大護法全都走了過來。

淺兮神一震。

＂你們……＂

說話的是林青，他深深看著淺兮，釋懷的吐出一口氣。

＂兮兒，沒有人你，一直以來都是你自己在自己。我們本來就是江湖人，自由瀟灑狂放不羈。這些朝堂政局紛戰爭，若不是因爲你，我們誰都不會手。因爲你想做，所以我們毫無怨言的幫你。不是因爲千機閣，不因爲你是公主是皇帝，是因爲，我們也將你當做親人。＂

淺兮再次一震。

夜央接過話，＂這兩年發生了太多事，你也捨棄了太多。表面上看起來你風得意，實際上你的痛苦和無奈我們都看在眼裡。你大概不知道，我們多希你能卸下這些重擔，真正讓自己快活一回。我們不是聖人，沒有虛懷若谷的高尚。之所以在意，只因你在意而已。可若這些東西爲了你的負擔，爲了累贅，倒不如放棄。＂

葉芳也道：＂這世上所有人都在追求自己想要的，爲什麼你不可以？＂

雪依舊是一副清冷的模樣，道：＂我們江湖人只知恩怨仇，不懂什麼家國大義。你想要，我們幫你得到。你捨棄，我們也可以就此浪跡天涯。你向來便是通聰慧之人，何苦這樣爲難自己？＂

桃夭沒說話，一雙眸子古怪的盯著，帶幾分玩味兒幾分曖昧幾分好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