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曄微笑著，眼神裡沒有任何面對危險的張恐懼巨絕，依舊那般散漫甚至帶點不耐煩的看著衝過來的衛。那眼神，彷彿在看一羣死人。

他們也的確很快變了死人。

不知道哪裡有軋軋聲響，然後轟隆隆，嗖嗖嗖萬箭齊發。

機關開啓那一刻，楚曄抱著淺兮靈巧的一個翻—榻下面居然是個石門，下面有一條通道。

衛們驚恐的看著那些箭羽，然後開始手忙腳的揮劍抵擋。

然而封閉的空間，再強大的高手面對無休無止的箭雨也會疲於應付，最後的結果只有兩個，要麼被死要麼被累死。

暗道。

淺兮靠在楚曄懷裡，“楚暉呢？你沒準備現在對付他吧？他留在上面豈不是很危險？”

楚曄低頭看，“你沒發現修原沒跟在我邊麼？”

淺兮恍然大悟，又問道：“不過我很奇怪，既然你早就佈置好了陷阱，爲何在之前沒有啓？”

楚曄笑笑，黑暗裡眸幽暗深沉。

“有些命中註定的仇和恨總該走上正確的軌跡。”他音淡淡語氣平靜，“我不喜歡親手殺人，有人代勞，何樂而不爲？”

淺兮看著他臉上的笑，覺得有點骨悚然。

借刀殺人，是他慣會用的手段。

就像從前對付老三老四老八以及後來的老六和老二，他的確從未親手殺他的兄弟們，然而那些人就這樣一個個的無聲無息的死了個乾淨。

誰做了他的敵人，當真是這世上最倒黴之事。

“我們現在去哪兒？”

“不急。”

楚曄埋頭在頸窩，深深吸氣。

“驍騎營和神策軍都是驍勇善戰以一敵十的好手，再加上衛軍襲和我的白軍搗，不到天亮是不會有結果的。反正楚旭那三十萬大軍已經完了他們的任務，如今爲維護王朝正統而死也死得其所。”

淺兮眉頭一跳，“你要將楚旭所有的軍權勢力全都瓦解？可那加起來好歹也有五十萬軍哎，你就這樣讓他們自相殘殺最後全都死了不等於瓦解整個北周的軍事力量麼？現在天下正在開戰，你……”

說到一半忽然頓住，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你你你……”

楚曄慢慢從頸側擡起

頭來，黑暗中他目亮如星辰，直勾勾的看著。

“淺淺。”他輕聲問：“你想要這個天下麼？如果你想要，我就給你打下來。”

這話他說得雲淡風輕，彷彿那只是再簡單不過的事。

淺兮聽得心中又是一跳，沒立即回答，而是平靜的與他對視。他眼神一如既往的深邃，蔓延著無邊無際的溫深。

這樣的目，向來只會對展。

微微笑起來，搖搖頭。

“我只要你活著。”

是的，只要他活著。

曾經因知曉他的病而退卻逃避，彼此糾葛兩年，分分合合，無數次刀劍相對無數次生死仇敵無數次互相傷害……到頭來依舊抵不過相思漫長深意濃。

無法狠心做他的敵人，正如他無論如何也放不下一樣。

那般撕心裂肺的拋棄後再想起一切，又是同樣撕心裂肺的痛。在那樣的疼痛裡終於明白，恨不得不得，只有……繼續。

眼中有了淚痕，淺兮仰頭著他。

“你活著，我便什麼都有了。你若死，我便一無所有。”

楚曄眸一震，呼吸也跟著滯了滯。

他看著，看著這個從初遇就下定決心要拋棄他的子，看著這個曾以爲註定會爲永生憾的子，看著這個他想要放手想要全卻又割捨不下的子。

他曾以爲自己在心中無足輕重終究會被棄忘卻，留他一個人在無盡的黑暗裡寂寞永恆。

從未想過，會說出這樣一番話。

從未想過，此生可以如此圓滿。

他溫的著的臉，眼神喜悅卻又淡淡哀傷。

“淺淺……”

淺兮流著淚搖頭，沙啞著聲音道：“你以前都喚我阿音的……還記得麼？司月神君……”

楚曄渾一震，不可置信的看著。

“你……想起來了？”

淺兮閉上眼，猛然撲進他懷裡，淚如雨下。

“是，我想起來了，我什麼都想起來了。”含著淚，哭聲裡滿是撕心裂肺的痛，“對不起……”

剩下的話被他全數吞腹中。

他扳過的肩，急切的覆上的脣，從未有過的激烈和瘋狂，幾乎要將的靈魂碾碎與他融爲一。

淺兮擡手抱著他的脖子，仰頭回應他。

塵封的記憶復甦，在彼此腦海裡迴旋放映，如同昨日。

……

是千年狐妖，一心修行以問仙道。

他是司月神界，隨行淡漠不問世事。

那一年渡雷劫險些喪命，被妖皇所救。妖皇垂涎要強娶爲後，抵死不從被妖皇關押在九幽魔窟。

天界派兵圍剿妖界，帶兵之人乃西王母侄子帝昊神君。

帝昊爲人清冷正值，誤中妖皇計被擄，剛好與關在一起。

拼盡全力解除妖皇給自己下的制，以妖破妖皇給他下的妖法助他恢復法力，自己卻因此打回原形。

醒來後被帝昊帶了天宮—彼時才知曉原來天宮請求闢居一隅的司月神君相助，救回帝昊，滅妖界。

帝昊念救命之恩，請求西王母還千年修行並位列仙班。

西王母憐修行不易又一懷良善之心，遂封瑤池仙。

司月神君卻道乃妖邪，自古妖邪仙必歷九九八十一難，未曾渡過雷劫顯然與仙道無緣，天界司法自有規矩，斷不可爲開此先例，否則天威不保恐將生。況且本爲妖，卻因一己之私出賣同類，此德行有損之妖，怎能天宮爲仙？理應打回原形貶貶挫地獄，天宮朗朗，法度莊嚴，怎可於這等卑劣之類爲之？

司月神君不天宮管制，地位卻極高，便是西王母也要讓其三分，面對他的咄咄人，西王母也十分爲難。

帝昊卻一心維護，說大義滅親心懷仁善，爲仙無可厚非。

他義正言辭神堅決，場面僵持不下。

司月神君漫不經心的瞥他一眼，如畫眉目煙雲籠罩朦朧不清，三分散漫三分漠然四分不耐煩。

“既然帝昊神君堅持，本座也無話可說。反正本座也是世外之人，說起來你天宮興亡與我也沒什麼干係。日後若因妖邪作禍患天宮，也與本座無關……告辭。”

言外之意就是，以後若是天宮再出了什麼子就別去找他老人家幫忙了，他已經事先警告是你們自己不聽，既然如此，他還管這些閒事做什麼？

他轉離去，背影消失在一片梵花雲霧裡，那般仙姿淼淼高不可攀。

彼時所有人只當司月神君狂放自傲，眼高於頂不容於妖邪，未曾將那句話當真。卻不想一言讖，最終禍患整個天宮。

卻是因他而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