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著小曲，晃著煙斗，老姚踩著歡快的節奏走到一扇棗紅的木門前。

門上盤坐著的神荼鬱壘抬起眼皮掃了一眼那亮的大背頭，便把注意力重新落在手中的紙牌上。

「三張K，要不起吧！」

「誰說要不起，三張A！」

「他的，雙王轟！」神荼罵罵咧咧的丟出一對大小貓：「你再要一個試試！」

牌路被轟死的門神鬱壘著臉，抻了抻黑戰袍，站起，拉著嗓門對老姚道：「你們今天怎麼都這麼快下課！是不是在誤人子弟。」

他腳邊的金眼白虎聞聲抬起頭，慵懶的張張，打了個哈欠，出兩顆尖銳獠牙。

「開學第一天，第一節課，就嘮叨一些老話。」老姚用力吸了兩口煙斗，噴出一濃重的煙霧，將那隻白虎遮住，然後問道：「他們都下課了？」

鬱壘用腳撥開癱倒在地上的白虎，蹲到門鎖旁，點點頭：「都到了。」

白虎不滿的哼哼兩聲，爬起，抖了抖白燦燦的皮，邁著不不慢的步伐，離開畫像。

神荼抓著紙牌在右側大呼小：「快來，快來，我已經出了！一張小三！」

「大貓都走了，還打什麼牌！」老姚瞇著眼，用煙斗敲了敲門環，笑道：「你們平日讓這頭小傢伙看門就行，用不著事必躬親嘛！」

門環翻翻青銅眼珠子，把裏掉漆的黑門環咬的嘎吱作響。

「這是規矩！」鬱壘揚起腦袋，拉開門鎖，對著老姚晃晃肩膀，哼道：「你們這些老朽的巫師不懂！」

棗紅的木門吱呀一聲，裂開一條。

老姚咬著煙斗，沒有繼續與門神拌，徑直推開木門，走了進去。

門后是一間寬敞的大屋子。

屋裝飾異常詭異。

地板上鋪著黑的羊地毯，上面沒有一圖案，只有大塊濃重的彩。

四面牆壁掛著四幅寬大的壁毯，底分屬紅、白、黃、藍；毯子上織著繁雜的圖像與紋飾，看上去讓人眼暈。

紅壁毯與白壁毯之間，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

兩扇銀灰的垂地簾幕半掩，將窗外燦爛的遮擋住大半。

這使得屋線有些不足。

但天花板上那盞金紅燭臺吊燈補充了這點缺憾，給屋子裏提供了許多必要的彩。

房間正中央是一張低矮的小圓桌，桌子四周圍放著幾套黑皮面的低背沙發。

沙發沉默的蹲坐在黑地毯上，有種特殊的效果。

幾位黑袍教授正靠坐在低背沙發上，手中捧著熱氣騰騰的茶杯，互相咬著耳朵，低聲談。

小靈們安靜的在屋子裏穿梭，悄無聲息的為教授們斟茶倒水。

聽到開門聲，幾位黑袍紛紛抬頭去。

老姚站在門口，正將手中講義給旁邊服侍的小靈。

「什麼事這麼高興？」一個形瘦削，面蒼白的教授看著老姚，輕聲開口問道：「聽說你們班去了幾個不錯的苗子，覺怎麼樣？」

「出乎意料！」老姚誇張的抖抖眉，接過小靈遞來的茶飲。

「出乎意料的好，還是出乎意料的壞？」一個雙頰酡紅，長著一個巨大的酒糟鼻，材高胖的男老師轟隆隆笑著：「又或者，出乎意料的惹事？」

圍坐的教授們發出會心的輕笑，沉悶黯淡的休息室一時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老姚也笑了，他把茶杯放在矮桌上，靠著黑皮沙發，舒服的抻了一個懶腰，搖頭晃腦嘆道：「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學校已經傳遍了。幾個九有學院的新生在貝塔鎮步行街上挑頭，把一群阿爾法的老生揍的灰頭土臉。」一個黑鬈髮的矮胖教授翻著白眼，哼道：「聽那些傳言的意思，似乎九有學院已經徹底在阿爾法的頭頂了！」

「不是人心不古，是人心叵測。」形瘦削的教授搖著頭，岔開話題：「我推薦的那兩位班長怎麼樣？」

「的確不錯。」老姚豎起大拇指，讚歎道：「早上安教授也跟我提過那個男生，在第一廣場就有不錯的表現，是個好苗子。」

「你們學院這次把這麼多尖子丟進一個班，會不會有些太激進？」臉頰酡紅的高胖男教授喝了一口茶水，抬頭問道：「這麼干，其他幾個班很難出頭吧。」

「都是一個學院，無所謂出不出彩。」老姚漫不經心的笑了笑。

黑鬈髮的教授用力哼了一聲。

「說到出頭，這次專機事故，三叉劍倒表現的非常積極。」臉頰酡紅的男教授端著一個巨大的酒杯，若有所思的晃著腦袋：「這次他們生生在調查組中了一腳。」

「誰讓三叉劍的那麵條有雙好筷子撈著呢。」黑鬈髮的教授嘲諷道：「沒看到我們偉大的代理校長石慧士眨眼間就同意三叉劍的提議了嘛。」

將『代理』兩個字咬的格外清晰，生怕別人忽略。

但這種說法似乎讓其他教授到尷尬。

休息室一時間陷沉默。

「三叉劍的新老闆是弟子，沒錯。但不能說有私心。」老姚苦笑著，試圖緩和氣氛：「大家都知道嫉暗如仇的子。我覺得，航空公司隸屬於月下議會才是關鍵。」

「而且，羅伯特好歹也是三叉劍的新局長了，不要總是他麵條。大家面上須不好看。」

教授板著臉，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石校長最近總不在辦公室，是去黑獄了嗎？」高胖的酒糟鼻看著老姚，大著嗓門問道。

「噤聲！」另外幾個老師連連出聲。

「呼啦啦啦啦！」高大的酒糟鼻轟隆隆的大笑著，大著嗓門道：「哪裏需要這麼張！完全沒關係……難道有誰會聽我們說話？」

「哈哈，沒關係！」老姚笑呵呵的說道：「的確不用太張。只不過我最近也沒見到。什麼況我也不清楚，總歸是個麻煩事！」

「最近調的人太多了。」形瘦削的教授憂心忡忡的搖著頭：「就像這次專機上，如果不是那些孩子拚命，後果不堪設想。」

「已經不堪設想了。」矮胖的教授拉著臉，惱怒著：「護衛們怎麼會出現這麼大的失誤！竟然讓一隻小妖鑽進機艙！」

「也許跟專機有關？」旁邊一個教授猜測著：「當年使用連雲舟的時候，從來沒出現過這種狀況——連雲舟上的魔文刻了足足八十一層！」

「護衛隊到干擾，所以才被鑽了空子。」老姚臉上依舊掛著笑容，只是這笑容顯得格外冷淡。

……

不久，老姚晃著手中的法書，大步流星的走出休息室，消失在牆邊的一個圓門之中。

很快，其他教授也紛紛離去。

休息室重新恢復了安靜。

良久。

辦公室門后的角落裏。

一個黑的影從掃帚的隙中鑽了出來，化一個黑的蝴蝶，消失在黑的走廊里。

小茶幾上。

幾位教授磕下的一堆煙灰無風自起，在暗的休息室繚繞再三，化作一蓬火星，倏然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