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島舊事》19 貧窮牢籠
“所以,伍氏兄弟欠你一條命,上次幫你斬人是應該的,你又給了一千多的酬金,我覺得這兩個人可以放心用。”
“何況伍氏兄弟之前都沒有幹什麼惡事,是被人坑進牢房裡頂死之後,才變得敢搏命有兇。”
“我覺得目前收來的兄弟也都靠得住。”豬油仔道。
另外伍世豪在跌打館養傷的時候,豬油仔就經常前去探,還付了醫藥費,對伍世豪有些瞭解。
不然伍世豪也不會跟他來賣電影票,現在賣電影票對於他而言還算是項好工作,兩兄弟都非常珍惜這份工。
何定賢也點點頭問道:“所以,你想立個字號?”
“別搞笑了!”
豬油仔大聲喊道:“我是跟差人混的怎麼可能立字號,有職業經理人不當去當古仔啊?”
“將來賢哥要是高升了,我還能去做你的收租撈呢。”豬油仔臉上帶著諂笑:“對唔對呀,賢哥?”
何定賢搖搖頭:“華探長才有資格配收租佬,我還遠著呢,不過確實可以給我當職業經理人。”
“你有這個才華。”他肯定了豬油仔的能力,豬油仔也發出得意的笑聲:“嘿嘿嘿,謝謝賢哥。”
“我收伍氏兄弟那批人進電影店,只是害怕有其它人踩過來,關鍵時候有人可以頂上去。”
“畢竟,你不可能日夜守在電影店門口,電影店也越開越多,我怕有人眼饞生意來搞事。”
何定賢點點頭:“上次蔡長的話你也聽到了,防一手確實可以,不過別帶阿豪他們走歪路。”
“我們不是混社團的。”
豬油仔點頭道:“我知,沒人會放著闊佬不錯,去做爛泥裡的矮騾子,對了,賢哥什麼時候給我加薪啊?”
何定賢出一幅拿他沒有辦法的表搖搖頭說道:“等店開進油麻地的時候,漲你兩百塊薪水。”
“謝謝賢哥!”
豬油仔寵若驚的喊道。
倪坤拉車更賣力了。
豬油仔最後問道:“我看伍氏兄弟兩個人敢打敢拼,是不是特意培養一下?說不定將來能有個驚喜。”
何定賢一邊走下黃包車,一邊搖搖頭:“用不著,夠比的人自己會站起來,站不起來的都是撲街!”
真正的猛人不需要人幫。
他沒必要特意施恩給伍氏兄弟,誰也不知伍氏兄弟是怎麼樣的人,如果是養出一條白眼狼豈不是更虧本。
他幫人之前需要先看到對方的價值,可以是過的人品,可以是天賦,也可以是夠的業務能力……
總之,他沒有給別人施恩的習慣,有才能的人更不喜歡欠人恩,真想打算拉攏、提攜某個人也得等對方站出來以後再扶一把。
“明白了,賢哥。”
豬油仔應道。
倪坤著汗,側目看著兩人前後進電影店,暗暗也把那句話記在心裡。
何定賢又將九龍塘分店的員工薪水發完,最後再坐車前往深水埗的第三間電影店,把店裡十二個夥計全都見了一面,親手發完薪水,晚上八點多,明月高懸時分,坐著黃包車回到石硤尾的木屋裡。
他見倪坤放下車的厲害,老媽端了一杯水出來,等倪坤把水喝完才掏出兩張十塊的港幣遞上前去:“辛苦了,阿坤。”
“應該的,何長。”倪坤接過二十元港幣臉上出笑容,彭玲珊見後生仔爲生活奔波勞碌的樣子,心裡也有點不忍心,沒有把兒子給的錢拿回來。
目前九龍黃包車跑一躺的價格在一到三元之間,最高的價格也不超過三元,不過晚上來來回回跑了四五趟路程,付二十元車金並不過分,出手不算很大方,可剛好符合兩人的份地位。
平日倪坤一個人接車的時候,每天最多賺十幾元港幣,還要給社團上一部分,一個月累死累活不超一百五十塊,低的時候可能就幾十塊。
一個晚上就能賺二十塊,要是每天都能收二十塊,一個月可就是六百塊,可惜何定賢也不會每天都去發薪水,大概加起來一個月車金就三百塊左右,普通差人的每月收就在這個人檔次,一般警察還真不起車。
再加上休息時間的私貨,倪坤一個月收能比以前翻一倍,他肯定是心滿意足的。
晚上。
何定賢上牀睡覺之後,看見天花板上的純生態木板,甚至連刺都沒有,腦海裡想到石硤尾的一萬餘間木屋,每一間木屋間距不到兩米,分佈的幾個屋村間隔不到幾十米,要是發生大火該怎麼辦。
最近的消防署在旺角地帶,開車趕過來都要二十分鐘,二十分鐘的時間足夠把石硤尾燒一座火城,沒記錯石硤尾屋村能夠被港府拆除安置的原因,就是因爲發生了極度惡劣的火災,直接波及了上萬座木屋,產生十萬餘災民,造一千多人在大火中死亡,還有近兩千人因踩踏、兇殺死亡或失蹤、走失。
沒有監控的年代,大火就意味著失去秩序,出現最大的惡,在沒有手機的時代,走失就再難相見,再見時不知何方。
港府的視而不見又讓石硤尾屋村的百姓用不上電力,只能使用最便宜的“火水”、“香燭”,不僅容易把人的眼睛薰瞎,也極易造火災。
貧窮是一個牢籠。
總鎖住貧窮的人,讓人走不出去。
何定賢想到這些忽然開口朝隔壁屋喊道:“老母,下個月帶你搬家!”
本談不上隔音的房屋裡頭,傳來母親彭玲珊的怒罵:“搬哪裡去?這可是我跟你老豆一一在山上砍木頭蓋起來的屋!”
何定賢道:“起碼搬到一個有電燈的地方!”
良久,黑暗中傳來回應:“撲街仔,有本事了……”
一個月後,何定賢與母親在屋村街坊們羨慕的眼神下搬出了木屋,住進油麻地上海街的一間樓房,由於手頭寬裕不,加上有認識的人打著,直接就租了一間七百呎的大兩房,現在賢哥也算是有房有車的功人士,先前的木屋由於沒人居住就送給街坊菜嫂了。
石硤尾屋村都是沒有房契的違章搭建,在沒有被燒安置前都是賣不出價格的,只有最窮的人才會住在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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