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澈看向一旁來回忙碌的郡丞，“府邸外面是什麼況？”

郡丞魯觀愣了一下，低頭說：“回稟府君，有百來個年輕士人在府邸外面跪著，已經跪了一天了。”

對於這個異常年輕的太守，魯觀本不敢有毫的輕視。

就這一天，蘇澈理政務無數，手段之老辣，本就不像是一個年輕人，無論什麼難題，到了他的手裡，都能輕鬆的化解。

無論他背景如何，此前做了多大的事，是這份本事，便讓魯觀佩服不已！

難道這世上真有生而知之的天才嗎？

魯觀做了接近一輩子的郡丞，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厲害的年輕人。

他打心眼裡爲南郡來了這麼一個厲害的太守而開心，像是先前蓋升那種人，真的是夠了。

蘇澈皺著眉頭問：“爲何不稟告我？他們一直跪著，是有什麼冤嗎？”

魯觀笑道：“非也非也，府君，那些年輕士人跪在外面，卻是罪有應得，就應該跪在那裡。”

蘇澈也不接話。

“這……好吧。”魯觀點了點頭，轉去拿邸報。

文章標題上，那兩個字很是扎眼，正是——“賤儒”！

賤儒出自荀子的《非十二子》。

“太學院的博士宋學堯更是寫了一篇文章專門攻擊您，還專門發到了荊州邸報。”

府君在寫什麼呢……

一旁的魯觀瞪大了眼，看到這一幕都驚呆了。

蘇澈這一篇名爲“賤儒”的文章，便應用了《非十二子》的容，將辱罵、詆譭張仲景不配爲濟世侯的人，批爲賤儒！

隨後蘇澈又引用《禮記》裡爲什麼記載孔子答魯君“丘不知儒服”。

說一直注重表面裝飾與樣子，這是賤儒之通病！

“無妨，我倒不會因爲這點小事而生氣，就讓我看看他們到底是如何罵我的。”蘇澈開口。

蘇澈聽著這話，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搖了搖頭，也沒有以德報怨，去門口讓這羣人起。

可讓魯觀沒想到的是，蘇澈不僅沒有生氣，反而笑出了聲：“這攻擊也太低了。”

不一會兒，蘇澈便看到了那篇文章，文章辭藻華麗，有理有據的論述了蘇澈爲什麼不能接這濟世侯的爵位，最後還直接罵了兩句。

府君大人這是準備做什麼，寫東西上邸報對罵？

這幾段的大概意思是：頂著一個累贅的高冠大帽，言辭恭恭敬敬慎微，行爲模仿禹舜大德苦行樣，這就是子張氏之賤儒。

“我的意思是這文章不行，這點攻擊也敢上來丟人現眼呢？”蘇澈搖了搖頭，對這份邸報的文章嗤之以鼻，這點攻擊，一點強度都沒有，真是丟人現眼啊！

“啊？”魯觀愣了一下，開口問著：“攻擊太低？府君您這是……”

看到末尾，蘇澈還將最後一句話念了出來：“何不以溺自照面，看做得濟世亭侯無？”

“有何不好？這可是出自荀子的經典語錄！”蘇澈也不擡頭，淡淡說著。

魯觀繼續說：“然後這羣沒什麼腦子的年輕人，被邸報稍一鼓譟緒，再被邊的人一吹風，立刻就來到府邸外面罵，他們一罵，便被附近的父老鄉親打罵，他們的父母又來扇他們的耳，之後就讓他們跪在門口，跪上一天一夜才能走……”

一旁的魯觀小心翼翼觀察著蘇澈的表，很是擔心蘇澈因此生氣。

“府君還是別看了，看這些東西沒什麼用，只會生氣。”魯觀小心的說著。

這樣一個老傢伙，眼不是一般的毒辣，一眼便看穿了程錦錢莊的問題，可他也知道分寸，並沒有直接說出來，而是藉著這個事兒指桑罵槐。

蘇澈說著魯觀聽不太懂的話，隨後便鋪開一張紙，大筆一揮，開始寫了起來。

“我決定了，要給他們上上強度！”

所以在魯觀看來，這老傢伙和其他人說的話好像不是一回事。

這麼做是不是有些不雅？

蘇澈聽了這話，表有些微妙，馬融才高八斗，學識淵博，是當世的通儒。他教授門徒，常有千人之多。涿郡人盧植、北海人鄭玄，都是他的學生。

懶怕事，沒有恥之心，熱衷於吃喝，總是說：“君子本來就不用從事力勞”，這是子游一派的賤儒。

他小心翼翼的說：“府君……這樣不好吧？”

冠整齊，面嚴肅，裡就像是含著什麼東西一樣，整天不說話，這就是子夏一派的賤儒。

既然他們做錯了事，就應該有懲罰，慢慢跪著吧。

文章原文是這樣的：

“就連大儒馬融都認爲您略有才學，卻無大德，假公濟私，瞞天過海，是個欺世盜名之輩，也不知道這老匹夫爲什麼敢這麼說，是不是老糊塗了，總覺他說得東西好像和其他人說得不是一回事……”

弟陀其冠，衶禫其辭，禹行而舜趨，是子張氏之賤儒也。

然而真正君子並非這樣，即便勞苦也不會懈怠和懶惰，有原則，卻也隨機應變，將各種事理得很得當，如此纔是聖人。

可堂堂府君，被罵了也不還，似乎也有些不好。

魯觀了鬍鬚，繼續說道：“府君您今日忙於理公務，卻是有所不知，那荊州邸報，以及邸報，出了許多批判府君的文章，他們認爲您非軍功出，不能封侯，所以對府君獲得濟世侯的爵位非常不滿。”

“將那份邸報拿給我看。”蘇澈開口說著。

正其冠，齊其，嗛然而終日不言，是子夏氏之賤儒也。

魯觀湊過頭去，立刻看到文章標題那兩個字，瞳孔猛，心蹦蹦蹦快速的跳起來，下意識的驚呼出聲：“這！”

彼君子則不然：佚而不惰，勞而不僈，宗原應變，曲得其宜，如是然後聖人也。

儒憚事，無廉恥而耆飲食，必曰君子固不用力，是子游氏之賤儒也。

因爲蘇澈剛到任不久，魯觀並不知道這位府君大人的格，此刻聽到這話，直接人都傻了。

蘇澈點了點頭，說著：“然後呢？”

儒者，多大事要幹，多真思想要講，要幹利國利民的大事大學問，然而這羣賤儒卻揪著細枝末節不放，挖空心思，排斥異己，本不把目放在利國利民的事上。

這種賤儒，一向看不起醫生、農民、工人，認爲這些人是低賤的，是不能接的，可他們的德行，卻遠遠不如這些在他們看來份低賤的人，這實在是太奇怪了。

蘇澈引經據典，洋洋灑灑，一口氣寫了三千字，方纔將這一篇“賤儒”寫完。

文章寫罷，文氣沖天，散著金，一旁的魯觀看到這一幕，不可思議的瞪大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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