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山君？這五個家伙是倀鬼？”

“山君”這個稱呼有兩個意思，第一個是指山神，第二個則是指老虎。

北邙山上有沒有山神沒有幾個人比王遠更清楚，他們的主人自然只能是一只老虎了。

剛剛還在惦記著人家上的皮，沒等付諸行就被先一步找上門來，哪怕以王遠的臉皮都不免有一瞬間的心虛。

更未曾料到，這新來的老虎竟還是一只能役使倀鬼的怪？

卻又立刻回過神來，不閃不避，站在樹上仔細端詳起了那五個怪模怪樣的倀鬼。

他們的外貌相差不大，材好像八、九歲的孩，渾青皮，瘦骨嶙峋，卻通通頂著一只碩大的肚子。

上都圍著只能遮住要害的破爛衫。

而最大的區別則是，一個臉上只長了一只眼睛，一個只長了一只耳朵，一個只長了一只鼻子，一個只長了一張，一個只長了一條眉。

五只倀鬼似乎共同用著一個正常人的五，還殘缺了一小半。

王遠知道，其實這才是鬼的常態。

當生人故去，魂魄在離之后，便沒有了依托，如果再不能托庇像“亡人鄉”這樣的社神神域。

心難以自控，更容易走向某種極端。

表現在外，就是越來越不像人，越來越丑陋。

鬼或因惡毒，而變的猙獰；或因狂怒，而變的巨大；或因鄙薄，而變的瘦小；或因瘋狂，而變作形...

貪婪則腹脹；吝嗇則臉狹；鉆營則頭尖...

此外，多怒，臉為赤；多哀，臉為灰；多冷，臉為青....久而久之，再也不復原本的人形。

故而越是良善之鬼越是魂魄清和，而越是怨毒之鬼，越是兇厲難看。

而死后還能漂亮到像表姐凰嫵那個份兒上的，就真的是命格殊異，天賦異稟了。

“這五鬼既然長了這種鬼樣子，頭尖、臉狹、腹脹、青皮、瘦小...

大概率既鄙薄又自視甚高、既貪婪又厲荏，可能生前還被自家山君嚼得七零八落，連一副完整的五都沒能剩下。”

靠著在“亡人鄉”見多了鬼的經驗，王遠僅憑五鬼的外貌就對他們的格猜度了八九分。

黑白分明的眼珠一轉，輕笑一聲:

“嘿，這可不巧了嗎？想找大老虎，哪里還需要問那些傻乎乎的走。

要論對那白山君的了解，誰又比得上這些天天在邊伺候的倀鬼？

而且，這個世界上最容易對付的，不是那些聰明人，卻也不是那些蠢人，而是這種自作聰明又格外貪婪的蠢材啊。

三句話，讓倀鬼把自家山君獻上。”

打定主意，王遠不慌不忙地對他們沉聲問道:

“你家的獵？你們又是哪來的小鬼？”

五只倀鬼漸漸走到樹下。

走在最前面負責看路的那個“一只眼”，抬頭盯著王遠看了一會兒，有些驚奇這人見了鬼竟然不跑？

隨即，走在最后面的那“一張”忽然張開，發出破鑼一般的嗓音:

“呵，你竟然不怕我們？

小子聽好了，我們乃白山君座下五位尚膳大臣——一目五先生，專司山君膳食。

不想死的，就趕把那豬、羊、牛通通給我們出來。”

王遠發現這張在說話時抑揚頓挫，每句話的嗓音一樣，但語氣卻有所不同，就像是有五個人在通過那一張說話。

特別是在說“一目五先生”這五個字的時候，一個鬼都沒有拉下。

‘一目五先生？倒也和這五個家伙十分相稱。

不過侍奉山君的尚膳大臣是什麼鬼？一只老虎也學人開牙建府？這幫家伙也太會給自己加戲了吧？’

“倀鬼”這種存在本是被老虎吃掉的可憐人。

但這些可憐人在死后卻化作被老虎驅使的鬼，對老虎忠心耿耿自詡忠仆，反過來再去禍害其他生人。

據王遠所知，老虎一般是在晚上覓食，尤其是黎明和傍晚時最為活躍。追隨它的倀鬼就會提前出幫它圈定獵，做好標記。

時間一到，就領著自家山君前往就食。

如果從這一點上來看，這倀鬼勉強也算是主管老虎膳食的大臣了。

此刻的王遠雖然心里深深吐槽，臉上卻如戲附，陡然出驚喜之:

“哦？你家山君？

我在這北邙山上住了十幾年，怎麼不知道今日竟有一位同類來此？

來來來，你等快快與我引薦這位同宗兄弟！”

語氣中滿滿都是偶遇故知般的喜悅。

就算最專業的表演大師來了，大概也看不破他在十五年生死迫下磨煉出來的演技。

這話讓一目五先生聽得登時一愣，看了一圈在樹下匍匐不敢妄的大群走，下意識道:

“你...您莫非也是一位山君？”

接著，為首的一只眼便嚷道:

“不對，我這只眼睛看得清清楚楚，你明明就是一個人！”

王遠沒有直接開口反駁，而是暗暗掐出了“神虎印”，再次施展出【聚奇】。

這次的【聚奇】不再對外，而是對。

丹田中那道熱流翻涌著，轟然激發出了王遠本命格【白虎持勢】的氣息。

吼——！

方圓十丈范圍，五鬼、群、蟲豸...所有生靈的心底都驀然響起一聲威嚴的虎嘯。

被召喚來的群中竟有一部分屎尿橫流直接嚇癱在地，另一部分則像瘋了一般狂著四散而逃。

而那位正在疊羅漢的鼠生贏家距離王遠最近。

被這一嚇，一雙鼠眼立刻圓瞪，口歪眼斜地從那“黑人”背上栽了下來，四肢搐讓人懷疑它是不是得了“馬上風”。

而最識虎威的“一目五先生”則被嚇得僵直，仿佛來到自家山君面前，恨不得立刻跪地頂禮拜。

單從命格來講，王遠這【白虎持勢】絕對比真老虎還要真。

雖然氣運不濟，卻以【聚奇】為橋梁，將這威風顯諸于外。

威嚇全場之后，王遠這才背著雙手，一本正經地反將一軍:

“我為什麼不像老虎？

自然是因為你家山君是虎，而我是虎妖啊！

君不聞‘人之假造為妖，之靈為’嗎？

咦？難道以貴府的門第，竟然連這種常識都不知道？還是說你們本不是我虎族同宗的家臣？”

王遠適時出一狐疑，讓那“一只耳”聽得明明白白，讓那“一只眼”看得清清楚楚。

其實，這是野狗道人道書上的記錄。

除去難以言說的【詭異】之外，這個世界的奇異生靈還有妖、、鬼、怪四屬。

人之假造為妖，妖由、植所化，常常化作人形；之靈為，由山石、植、（原形）、所化；

一魂不散為鬼；之異常為怪。

自家姥姥和大姨母的本就是化作人形的槐樹妖。

“這...我...我們當然知道。

您果然是一位化作人形的虎妖，不知閣下尊姓大名啊？”

真實的虎威再加上這激將法，五鬼完全被王遠誆住，無論長沒有長眼睛的，都徹底相信了他就是一位人形的虎妖。

為了不落白山君和尚膳大臣的面子。

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穿上了這件王遠為他們制出來的“皇帝的新”，生怕被這位“山君”懷疑自家見識短淺。

詐騙技巧已經破圈，竟然連鬼都騙的王遠，這才點了點頭:

“爾等我王山君便可。”

通常況下，無論是【詭異】還是山野鬼都智商堪憂。

普通人在面對這些人外時，武力雖然不足，但靠著智慧和勇氣卻有可能創造奇跡。

如果好好發揮，被拐小孩賣掉人販子的奇聞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發生。

正如此刻。

“外臣，見過王山君！”

被忽悠瘸了的五鬼依足了禮數，齊齊拜見。

“王山君”對他們十分滿意，心道:

‘不錯，不錯，是時候讓你們知曉什麼人心險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