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貫娘子》第 27 章 第 27 章

一幫老實人,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說了心里最好的話。

皇爺不但不怪罪,聽了還高興的,就覺著這些話怪順耳,又真誠,比那些每天叨叨咕咕,這個不許那個不對的大臣們可親多了。

親歸親,這卻也太逗樂了,這是笑還是不笑呢?

人譚家今兒出殯,現在主家做主的也不在,背人大笑過分失禮,就忍了吧。

于是,連皇爺在,周遭人都是憋著長出氣,一口一口好不容易把那些笑咽回去,皇爺也是一腦門汗的對陳大勝說:“哎,發財好,大喜也好!這話不錯,朕喜歡……你,你們過來,依著刀順序站好。”

陳大勝他們幾個這才互相看看,爬起來一起站在自己刀面前。

皇爺對站在頭刀位置的陳大勝道:“原來,你就是刀頭啊?”

陳大勝點點頭,想說點什麼,卻只是張張,到底什麼都沒有說,他不會對應這樣的話。

這就是個老實孩子,皇爺耐又好了些的繼續問:“多大了?”

“二……”陳大勝是真的忘記自己多大了,想了半天才約莫著說:“十九還是二十?回您話,小的爹從前也在營兒里,那時候有人提醒,后來小的爹在打南中四郡的時候沒了,就沒人告訴小的該多大了,小的生活天忙,也就記不得了。”

住在這大營里,日子除了殺人,哪兒也出不去,什麼也不知道,就天渾渾噩噩想一件事,明兒我出去了,我得想法子活著回來。

南中四郡啊!一句南中四郡倒是勾起皇爺不心事兒,他仰著腦袋也想起寧中郡那場大戰,要不是譚士林……太上皇也早就沒了。

可太上皇一場顛簸驚嚇,心神損,現在也是常犯糊涂,令他著實憂心。

譚士澤,譚士林……還有提不起來的譚士元,譚家有時候還真讓他左右為難。

皇爺回過神,又耐著心的挨個問了多大了,問完他就笑著對陳大勝說:“有意思,你到不算個大的,卻做了他們刀頭,他們平時可服你?”

管四兒最小,也不懂得什麼規矩就口道:“服,服!頭就是頭,頭的頭沒了他就是頭,不服也得服!”

一串頭兒下去,把皇爺搞的差點又笑出聲來。

無法,皇爺只能端起茶水遮掩一下,又問陳大勝:“按照你這個歲數倒也是難得了,記不記得,你前面沒了幾個刀尖啊?”

陳大勝想想,便從腰上的褡褳里取出一個包兒,他蹲在地上打開,將發束取出來擺好道:“回您話,十三個。”

十三束黑漆漆的頭發用紅布系著,陳大勝上又臟又臭,可這頭發卻是收拾的干干凈凈,順順溜溜。

皇爺低頭看看,半天才說:“明兒,朕就讓他們安排一塊冥地,再著人給他們打一副好棺材,好好把他們安葬了吧。”

陳大勝聞言眼前就一亮,他心里想著,就沖皇爺這份良心,他可以把命給他了。

他跪在地上沉默的磕了三個頭。

皇爺不知道這三個頭代表什麼,他以為是陳大勝替死去的刀尖們謝恩,心里便有些愧的說:“你,咳,也別擔心他們的香火,朕,給安排在大廟那邊,著那些僧人好好祭祀就是。”

這一下,余清他們也跪下虔誠謝恩,甚至心還有些羨慕了。

活人多罪啊,了鬼,有大和尚伺候吃香火,這多福啊。大風小說

站在一邊的張民就有些無奈的咳嗽了一聲,皇爺豈是能隨便看這樣的東西的,多不吉利啊,沖撞了可怎麼好啊!

一會子還得讓皇爺換套裳,見了白事兒,還得打發人召欽天監的來看看時辰,不然宮里的也沖撞了。

聽到張民后安排,皇爺便撇撇,從前在前面哪天不見白事兒,偏偏現在窮講究。

不過他倒也沒有阻止,人家又沒做錯。

營子那邊陸續響起馬蹄聲,皇爺知道這是送靈的人陸續回來了。

如此,他便奇怪道:“你們?今天怎麼不到前面去送送你們二將軍?”

好歹也是老刀了。

陳大勝聞言就一愣,抬起頭語氣就有些低落的說:“想去的,可是……沒人告訴,沒人告訴小的怎麼去……就沒去。”

皇爺眼神微暗,看看這幾個的打扮,他便又想起營的陣勢來了。

“哦?沒人告訴?那些長刀營的,說起來他們還算晚輩,怎麼就敢如此怠慢你們?”

軍營里的老卒,甭管有無,在任何人面前,那也是有幾份面的。這樣的刀隊,不說全部,就說這個小刀頭,是該建營就在的老卒的。

陳大勝的語氣倒也沒有難過,只是很平常的說:“那些,那些不是我們長刀營的,他們是大將軍的長刀營……”

皇爺聞言眼神就一變,聲調提高了打斷問:“你說什麼?!”

陳大勝嚇一跳,他看看皇爺,有些不明就里的張張,遲疑了一下解釋說:“不,不怪人家不喊我們,他們是大,大老爺,哦,大將軍的長刀營,不是二將軍的長刀營,不喊我們也應當,沒,沒騙您。”

皇爺大怒,手抓起桌面的茶盞就舉起來,呼了一口氣,他又緩緩的又將那茶盞放下了。

周圍氣氛剎那抑起來。

陳大勝有些張,便趕忙跪下道:“小的,小的,說錯了什麼?”

余清他們看頭兒跪了,也一個個跪了下去。

皇爺抑住脾氣,強扯出個笑道:“你們起來,跟你們沒關系。”

這樣,陳大勝他們才敢站起來,卻手腳慌的也都不知道該往那邊放,也不敢說話了。

皇爺卻又問他:“莫怕,就是有事兒也怪不到你們頭上,朕只問,你們二將軍的長刀營現在還有多人?這些人,現在都在哪兒?”

陳大勝他們互相看看,最后他才一臉您竟然不知道樣子答話道:“您,您不知道麼?”

皇爺搖頭,肅然說:“朕!不知道!”

他每月都會接到兵部轉來的單子,不提譚士元,譚士澤手下直接管理有兵一萬兩千,人日支米兩升,月支六斗,一軍日耗二百五十石,年耗約九萬石。

其中,長刀營滿員五百,銳配備,一人日支出牛羊二斤,白米五合二升,饅頭十二個,鹽三人一合,醬料一人半合,十五人一隊配有專門的伙夫……

然后他的銀錢就養出這樣的老卒?給個盆,出去他們就能要飯,對!人家還會唱蓮花落呢。

陳大勝晃悠了一下,他盯著皇爺看了半天才道:“您不知道?您是皇上啊!”

余清知道他心神紛,就趕扶住對皇爺哀求:“我們,我們頭實在是難過,您,您能讓,讓小的替我們頭說麼?”

皇爺微嘆苦笑:“是啊,朕是皇上啊,你說吧。”

“回您話,二將軍的長刀營,早就沒幾個人了,如今就我們七個了!最后那些人~都待在慶城了。”

皇爺難以置信的看著他們:“你是說,就你們七個?長刀營?”

余清點點頭:“回您話,是這樣,就我們七個,原本還有個殘隊,圍城那會,跟那邊的主將手過幾次,人家那邊剩的都是銳,聽說那還是前面的二皇子帶著親自應戰的。

都,也都也是急了,誰輸誰沒命!人家要殉國呢!那,那咱們也殉唄,反正都是不要命的打法,可誰能想,兩軍戰的能那麼卑鄙,那邊就揚了毒,又刮了大風,咱,咱這邊就倒了,倒了一大片……丁三~丁三讓他們就都沒回來……二將軍的親衛軍,也折了一大片去……”

余清也說不下去了……眼淚沖出眼眶子,澆出兩道泥子。

從邵商一起出來的,一起苦來的,到了最后被毒死了?

皇爺點點頭,也是很難過憤怒的說:“這事朕知道,他們用了白石山的人。”說完猛一拍桌面:“白石山!朕誅他們九族!!”

馬二姑就趕接話道:“我,我說,我說,后來,還是大~皇爺您下的令說,只圍不攻,后來的事兒您就知道了,老天爺覺著他們下作,就怒了,慶城塌了,我們又跟著二將軍連夜進了燕京接應您,那晚說是大將軍會增援,可左等不來右等也不來,東面西面都開始攻了,那炮都響了,也不能退了!

實在沒辦法,二將軍就帶著剩下的親軍營,還有我們一起進去了,人太多了……我們一路進去,誰也不認識,皇宮那邊南門最險,都殺紅眼了,可到了后來,人又不見了……滿地的尸首,也沒人告訴該怎麼辦,我們也不知道二將軍也沒了,今兒,對了!今兒今兒!”

馬二姑像想起什麼事似的拽拽陳大勝:“頭兒,您趕把那張軍令給皇上老爺看看,皇上老爺識字兒,他能告訴我們去哪兒。”

他說完笑著對皇爺道:“不是故意沖撞您家六爺,是前面給二將軍送靈,咱們覺著吧,打多年前起,咱們就跟著二將軍了,嫌棄咱們寒酸,那不讓抬靈,好歹也讓咱跟幾步唄?

可老不來人,那邊都預備起來上甲上鎧出去了,咱幾個還在馬場呆著,等啊等啊,卻是那邊烏校尉來了說,帥帳給了軍令了,讓咱們后兒跟糧隊去邊關呢,我們頭兒那會子正難呢,就沒仔細聽著,也不知道該去哪兒隨隊去,等想起來問,烏校尉都前面去了……哎,頭兒!頭兒?”

馬二姑用胳膊肘陳大勝。

陳大勝定定神,這才從懷里取出那封軍令,雙手捧了遞到上前的張民手里。

等到皇爺接過去,再把這軍令一看,便倒吸一口冷氣。

這東西他,月月見,天天看,人糧馬料抄廢的單子。

這就是軍令?

皇爺都氣笑了,也不知道該笑誰,他抖抖單子問陳大勝:“這是你的軍令?”

陳大勝有些慌張,就問:“不是麼?難不放錯了?”

他的手又進懷里,沒一會掏出一堆紙張,更慌張的鋪到地上,來回看了一圈不認識,就抬頭哀求的看向張民:“這,這位大人,勞煩您幫看看是那張?小的,小的不識字兒……”

張民剛才的故事,眼圈都是紅的,聞言一疊聲的點頭說:“哎,哎,這就來,來給您看啊,別慌別慌。”

他小步跑過來,一張一張撿起這東西,撿到最后眼淚吧嗒吧嗒往地上砸,到了最后他雙目模糊的捧著這堆東西,就走到皇爺面前說:“什麼軍令啊!皇爺,您看看,欺負人呢這不是……”

然而,這狀還沒告完,就聽那邊有人來報說,譚唯同回來求見。

皇爺當沒聽到,只一張一張翻著軍令,翻到最后問陳大勝:“你知道這是什麼麼?”

陳大勝眨下眼睛:“軍,軍令啊?”

皇爺手抖:“你看到的軍令就是這個?”

陳大勝看皇爺發怒,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他就一著自己的褡褳包說:“難道又錯了?沒放這邊啊。”

手取出一個羊皮包兒,倒出更多的軍令,來回翻翻后確定的點頭:“沒錯,這些都是老軍令,不是新的,不在您那邊麼?”

皇爺吸了一口涼氣,恨恨的指指那羊皮包。

張民顛顛過去,把包也給沒收了捧給了皇爺。

那邊又有人來報,說是譚唯同求見……

皇爺卻翻那些舊軍令,翻著,翻著他反到不怒了,只是看著面前的陳大勝等人,心又酸又

看那老實孩子眼的看著自己,皇爺便在心里拿了主意,反正你們老譚家不要,這就是自己的了。

到底是做皇帝的,他穩了一下神,指著那些軍令說:“這些~你都記得是什麼時候的事兒?”

陳大勝點點頭,指著邊上的那張道:“忘不了!小的記好,都記的呢,那張紅字兒的,是小的第一次接的令,上桑植道,當時斬了個銀甲紅櫻子的馬將,二將軍高興,賞了吃還給了小的們一人二百錢。”

皇爺跟周圍的佩刀侍從眉角搐,最初起兵,為了鼓勵軍心,軍中記功法相當殘忍,按照斬首數目大將份記功。

銀甲的騎士一首,該賜爵一級。

陳大勝想起很多好的記憶,他的說:“那時候我還有頭呢,這是我們頭的軍令,就這一張了,那后面的都是我,哦,小的的,您手里那個圈圈多的軍令,五城亭的,二將軍那會不在,是大爺替帥帳給的軍令,命小的帶隊阻截,斬了當時的一個商君的,還有他的騎隊馬將八十,五城亭打下來,當時計數,我們這一隊斬首一千二,大爺高興,回頭賞了我們兩只羊隨便吃!還一人給了五百錢!”

沒法聽了,商君是你斬的?你知道商君是誰麼?那是前朝五城亭守城大將,商保之的二兒子,人家是個四品的中郎將,何況那后面還有八十黑騎呢,腦袋一千二……

這麼大的功,皇爺當然記得,是記到譚士元跟譚唯同上了,現在這小刀頭卻說是他們做的?

陳大勝還要說,卻不想后有人大喊了一聲道:“你住口!!”

眾人抬頭,卻是那披麻戴孝的譚唯同帶著一群同輩人一臉激憤的沖了進來。

皇爺沒招,就敢強行進來,這膽子是有多大?

可是,這是譚家軍營。

皇爺隨手將那堆東西丟給張民,便笑了。

譚唯同帶著一幫子同輩兄弟進來,撲通就給皇爺跪下了。

他父親現在在墓地那邊,事兒太多已經來不及去請示了。無奈,他只能跑到這邊,便是皇爺罰也得申辯申辯了。

他磕了幾個頭道:“臣有罪,臣沖撞圣駕罪該萬死,可是臣在邊上實在是聽不下去了。還陛下開恩,容臣辯解幾句!”

也是,要聽聽人家怎麼說的。

皇爺態度很親和的點點頭道:“譚小將軍莫要激,你慢慢說,朕聽著呢。”

譚唯同直起上,穩穩心神,便出手怒指著陳大勝幾個道:“陛下不知,這幾個就是無賴兵,他們說的沒錯兒,早年他們的確進過長刀營,卻因陣前怯戰,我二叔就把他們打發到馬場了。

陛下若不信,便現在著人召馬場那邊的營頭還有軍士來問,問問他們是不是住在馬場,吃在馬場?

臣實不敢欺君!已經讓人取從前,還有現在的長刀營將士冊子去了。到時,還請陛下親自驗看到底有無這幾人。

這幾個平日在軍營里仗著資歷,實在沒欺負弱小,也就是憑著我二叔心腸,看在從前起兵就一直跟著的面上,就沒多計較。

原臣家也想著,反正也不得他們一口飯吃,到時候打發了就是,譚家世代養兵治軍,什麼人沒見過,萬不敢想,這幾個!!這幾個……”

譚唯同瞪著陳大勝厲聲罵到:“說!你們到底了何人指使!來誣陷我家滿門忠烈?你們就不怕回頭大將軍回來,將你們千刀萬剮麼!!”

說完,他又對著皇爺又一個頭磕下去道:“陛下,他,這是不知道在哪兒了挑唆,欺負我二叔死了,死人不能說話壞我家名聲呢!還陛下明察,還我譚家幾代人的清白,陛下,我二叔才剛抬出去啊!!”

譚唯同說完大哭起來,周圍譚家子弟皆是哀嚎一片。

陳大勝幾個一言不發的站著,俱都眼神平靜,形都不一下。

甚至陳大勝還想呢,若是,若是他們都是一樣的,今日便統統別活了,弄死幾個算幾個吧……他回頭去看皇爺,皇爺卻沖他做了個安的手勢。

譚唯同哭的痛心疾首,一口一個二叔你在天之靈看看吧……

皇爺就一言不發的聽著,一直到有人抬了半箱名冊上來請他驗看,皇爺便笑了。

他對譚唯同說:“朕不看這個,天見!朕是看的夠夠的了!朕,說你這孩子?哭什麼?你也算是朕看著長大的,朕還不知道你這麼哭呢?查什麼?連年征戰,陳年往事,閑工夫多了去弄清楚這些事兒,不就是他們不是長刀營的麼?不是就不是吧!”

皇爺說完,便對站在遠一言不發的孟鼎臣道:“五郎。”

孟鼎臣過來道:“臣在。”

皇爺笑著吩咐他:“去把譚小將軍那匹戰馬牽過來。”

下面嚎哭的聲音立刻停止,這群人不知道在胡思想什麼,俱都去看譚唯同,譚唯同也不知道胡思想到什麼,就嚇的發白,看看皇上,又去看陳大勝他們,他甚至求救般的看了一圈人,然而,這邊只有陛下跟強沖進來的他們……

陛下這是要干什麼?是要自己跟這幾個怪戰麼?

正胡思想著,那孟鼎臣便牽著譚唯同的戰馬過來了。

譚唯同這匹馬來歷不凡,是下面六駿馬場今年送上來的一等戰馬,它名字赤焰龍,說是有盧并日行千里不在話下。

待那赤焰龍被牽了過來,眾人看清,就暗自喝了一聲彩,這馬一看就是一等一的好戰馬,憑的姿態就是漂亮,周朱紅沒有一不說,馬仗長,型更是優,渾勻稱,傲然一路被牽來,步步踏實,蹄子邁有力。

甚至見慣了好馬的皇爺見了,都眼里劃過可惜,對譚唯同贊一句:“好馬!”

譚唯同依舊是哆嗦,就聽到皇爺對那幾個無賴子道:“今日不讓你們殺人,殺馬你們可會?”

陳大勝看看那馬道:“這麼好的牲口,殺了可惜。”

皇爺卻笑著說:“沒事兒,譚家不缺這一二畜生,朕就問你,敢不敢殺?”

陳大勝點頭:“小事。”

如此,不管愿意不愿意,這一群人便一起來到譚家軍軍營口,耀武的那空地。

譚唯同心里畏懼,依舊強撐著對皇爺道:“陛下,老兵殺個馬,不是簡單的事?”

可皇爺卻雙手攏在袖子里笑著說:“恩,簡單?你怕是沒見過你二叔的長刀營怎麼殺馬的吧。”

柵欄外,陳大勝等人慢慢解開頭巾,裹在臉上,最后只余二目,他們上更是的只留了一塊臟兮兮的兜布。

張民哆哆嗦嗦的道:“這,這統?”

皇爺卻笑說:“如何不統,他們裹頭防嗆,多裳也不夠拋費,索從第一日起,就沒有上甲護的習慣。”

張民話多,就好奇的問:“皇爺,老奴看著這幾個上倒是扎實?如何才幾條傷?您看孟大人他們那一傷……”

皇爺眼神平靜的道:“長刀營出去,不生就死,要疤瘌做什麼?”說罷他看著周圍譚家子弟道:“一會子,就都睜大眼睛,給朕好好看!都記住了!記住什麼是長刀營!什麼是譚家的長刀營!你們給朕閉上眼睛試試!!朕千刀萬剮了你們!!”

一副破破爛爛的布甲被陳大勝他們從包袱里取出,草草的圍在腰間。

這塊玩意兒,從前也是能蓋個半的,可惜如今就剩下半塊了。

管四兒不屑的看看遠那馬道:“頭兒,大哥,就讓咱們殺個這?你一人去唄?”

陳大勝晃一下脖子,聲音平淡的說:“換東家了,今兒手里的活計都給我做的漂亮點子,讓咱新東家張張臉面。”

“哦!”

就這樣,他們著腳,著一戰場上得來的青銅,繃著半生的憤氣,慢慢的,緩緩的走到場子中間,排一排,個個單手背后握刀,陳大勝盯著那馬,后面這幾人卻是一人一個角度看著后左右。

孟鼎臣看那邊準備好了,就對皇爺點點頭。

皇爺打了個手勢,就見那孟鼎臣忽然從腰下取出一把雪亮的長刀,對著那馬屁就是一下狠的劈了過去,就聽到,噗……的一聲,

那馬飛濺,長嘶一聲便前蹄站起,瘋了一般,如團紅黑的怒云,奔著那七人便席卷而去……

周圍有人驚,還未等眾人反應,那馬已經奔到了陳大勝他們面前,見有阻礙,便雙騰空,對著這排人就踏了過去。

只一剎,一眨,一瞬!

眾人的耳朵便先是聽到一聲沉悶的低吆喝:“呼!!”

這種吆喝沒有憤怒,沒有不平,只若兩江險灘上的纖夫,他們弓腰趴背在山崖峭壁拉著比自己重百倍千倍的航船向前行進,從沒有一子力量是過大的,也沒有一子力量是過小的,但是他們步步有力,沒有一下錯

只是一剎那的事,眾人耳朵就齊齊聽到一聲不急不緩,如利剪過單幅布,哧……的一下輕微響,就從耳朵眼里脆過去了。

眼睛里,那馬雙踢凌空,那刀頭,已經來至馬下,那刀不知道什麼時候從背后已來至前,雙手持刀狀。

就見他微蹲,刷的一下抖,一刀破空白閃過,那馬就在眾人眼里,瞬間腰斷,裂開一變二,二變四,四變八變十六塊……

匹馬分裂于空,被利落齊整的肢解,待到馬落地,輕輕緩沖,眾人才聽到耳邊嗤嗤的冒聲,竟還有那馬低低的輕下,接著寂靜無聲……

那幾位老刀沒有看那些碎塊,卻緩緩收刀,送出憋住的一口氣,慢慢低沉的喝了一聲:

“哈……!”

像大清早,從家里出門,對著寒冬的天氣,呼出的一口被窩濁氣般的莫名神。

強大的殺氣從場子上空劃過,有人撲通坐到在地,還有尿氣緩緩升騰起來。

武帝楊藻看著那些老刀,心里也是激不已,不管看多次他都激不已,就覺得說不出的,說不出的爽利,這個場景夠他醉酒二斤,再擊整場戰鼓的。

他一把揪起已然呆滯的譚唯同,把他帶到自己前道:“回去告訴你爹,就說朕說了,不追究了,讓他干凈老腚,學不得你叔叔,也好歹有點人樣子!他笨,他傻,就去問問你爺爺怎麼做用人之道!再睜大你的眼睛看看,這就是你二叔的長刀營!你不要,現在是朕的了。”

片的喝彩聲猶如春雷炸起。

場子里,管四兒呼出濁氣,悄悄問自己老大:“哥!哥?咱東家滿意麼?”

陳大勝眼睛含著笑意嗯了一聲。

然后管四兒就背好他的刀,彎腰抱起一塊馬肋條,隔著好遠對皇爺喊:“皇,皇帝老爺!這塊馬能賞了小的麼!!”

這個點了,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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