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嬸孃兇猛

琤——！

牀前有刀如水簾般傾泄。

牀榻狹小空間無毫迴旋之地。

歐戎猛地睜眼，然而沒等來刀鋒，卻是等來了一聲喝：“還敢說明堂沒事！都這樣了……你個禿驢，納命來!”

他一愣，轉頭。

只見原本在牀前的那一襲藏藍“捕快服”，正朝門外那探出的半枚鋥亮“蛋”衝去。

“縣爺怎麼可能有事，冤枉啊冤枉！”秀髮麻溜的拔就跑。

“明堂都牀上失了，分明是中風或木僵，你們寺管這靜養？直娘賊！”

“啊……這……這怎麼可能，誤會了，肯定是誤會了……捕爺你放下刀，聽我解釋，聽我解釋啊……”

“解釋的話下去說吧，忍你很久了，今日必取你這廝狗頭。”

“！！！”

又臉不變的吩咐：“小燕捕頭，你先放開秀髮和主持。叔母……”他轉頭，某些悉的記憶浮起後立馬改口：“嬸孃，別來無恙，侄兒沒事的，又讓您白跑了一趟……”

羅婦人霎那間呆若木，似被雷劈。後奴婢們也一齊泣嚎。

“放下刀，你們在院子裡幹嘛，我家檀郎呢？”卻是羅婦人最先上前一步，皺眉開口。

另一邊，燕無恤瞪眼注視了會兒活生生的縣令，悄悄鬆手放開秀髮，還不忘手一小頭，似是有些尷尬，“明堂，我，我剛剛嚇壞了，不是故意的，我……我給兩位大師道歉！剛剛我說話大聲了點。”

“……”歐戎滿頭黑線，咱們能不提尿牀這烏龍嗎？

師徒二人見莽撞捕快一擊不中還想再來，你追我趕的撒丫子跑路。

叮噹乒——

“施主，佛門重地不能殺生啊！”

“別在奴家面前耍刀。我們家檀郎在哪？”羅婦人將棒子往後一扔，厲聲喝問。

棒尖在空中割出了一條長弧。

甄氏鬆開懷抱，看了眼他，小聲：

“這就不好意思了？小時候你尿牀，還是我幫你孃親給你換的布呢，那時我也剛進門……不過也是，你一眨眼都二十弱冠了，已經是一縣父母了，還去過神都見過天子，見過嬸孃未見過的大人大世面……也是該找個門當戶對的親事了。”

燕無恤朝主持和秀髮怒目而視，搶答：“明堂他前兩日還醒來，結果今日一看已經中風木僵了！”

甄氏下擱在侄子的肩上，眼眶有點兒紅，息呢喃：“不是中風尿牀就好，不是中風尿牀就好……你是咱們歐家唯一的男丁，唯一的讀書種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讓我怎麼去下面跟你的父母和小叔代……檀郎沒事就好，不是尿牀就好，不怕了，不怕了……”

場上衆人大氣不敢一聲，不怒自威的弱冠縣令很快恢復了平靜臉。

主持也不知從哪裡又掏出了穿新念珠，兩手合十道：“歐施主，要不進屋休息會兒，老衲再給你把把脈？”

甄氏好奇，“什麼敲木魚，這裡就我們，檀郎可是頭還暈？”

聽著外面二人正在走廊裡上演“生死時速”，歐戎愣了愣，低頭看了看沾水漬的被褥，剛剛洗手沒來得及就鑽回被窩了……

“菩薩快跑，燕捕頭在氣頭上……”老僧手疾呼。

歐戎沒有應聲，沉默看著前方。而正前方這條線上正好站著小沙彌秀髮，他正在悄嘗試掙燕無恤慈祥頭殺的大手。

檀木佛珠空中飛灑，旋即在二者腳邊落地，又彈起……一時間，如大珠小珠落玉盤。

東林寺主持輕捻著佛珠，朝衝過來的提刀捕快一臉正道：“南無阿彌陀佛，燕小施主稍安勿躁，有話好講，先放下屠刀……”

下一秒，刀閃過，原地只剩下斷線念珠。

秀髮小和尚像只猴似的到了前者後。

全場頓時一靜。

“還敢狡辯！”燕無恤赤手空拳撲了上去，提起秀髮的後頸，就要沙包大的拳頭伺候……

然而只有歐戎自己知道，他盯著的……是眼前揮之不去的一座悉塔影。

倒是沒想到，這主持看著七老八十，躲閃的手卻是不賴，與徒兒一樣靈敏如猴。

婦人形頗長，神貌語態三十有餘，角有痣，氣質自帶些端莊嚴厲，但眼下卻是一副風塵僕僕趕來的倦態模樣，後跟著幾個提袋搬箱的侍與小廝也是類似疲態。

從剛剛到現在，這峰迴路轉又一驚一乍的，大夥也終於鬆了口氣。

“我沒事。”笑了笑。

老僧穿著黑緇，白鬚打理的整齊乾淨，倒是給人第一印象就算睿智深沉，心生安寧。

“我沒事。”歐戎只披了件單，走出屋子。

就說這木魚聲怎麼這麼耳！歐戎後知後覺的心道。

“你這樣，老衲沒法……啊！這！”主持合十掛珠的老手了下。

弱冠縣令注視著院裡的衆生百象，神虛弱道：“本沒，沒失呢，是臉盆的水灑了……小燕捕頭求醫心切，誤會了。”

“倆禿驢拿頭來！”

“放你孃的屁！人前兩天還醒著的，結果現在被治了癱牀失的病，你們東林寺禿驢都跑不掉，小爺一起砍！”氣方剛的燕無恤卻是二話不說，當頭劈去。

見到所有人都隨歐戎的目看過來，秀髮茫然無措。

一老一都瞪眼看著斷線的念珠，抹了把冷汗。

歐戎無語。

“什麼檀郎，閣下找誰？”燕無恤似是被冷水澆了面，冷靜一點。

秀髮急忙揮手：“肯定是誤會，牀上失可能是別的原因……”

一把尖刀離被震痛的虎口，飛上天去。

主持整了下儀態，無奈搭話：“這是縣爺的叔母甄氏，剛從縣爺家鄉南隴趕來……”

然而雖然大日之下刀森森，場上卻有一人不退。

他小聲在耳旁道：“嬸孃你別說了，有外人。”

只見三慧院門口出現數人，最當先的兩人，是一個白鬚老僧，和一個羅婦人。

歐戎只是笑笑，後面一句當沒聽見。

甄氏吩咐又安排了下奴婢們歇腳，歐戎也叮囑了兩句燕無恤，衆人笑著，一起進屋說話。

不過也可以理解，這個車馬很慢的時代，中風或植人對於一個被寄託了寒門崛起厚的讀書種子來說意味著比死還殘忍的酷刑，對其家人也是。

燕無恤沒顧上這些，人還在火頭上，手提尖刀，咋咋呼呼衝上前來。

“檀郎……你別嚇嬸孃。”甄氏抓握歐戎胳膊，那雙略顯凌厲卻剛中夾的丹眼，小心翼翼看著他。

這個得立馬解釋，不然要一生污點。但其實，他現在心裡更吐槽足袋和錦靴的反人類設計，怎麼這麼難穿啊，整了半天才穿好鞋出門……

不過，你倆也真是一對活寶。

擔心怕了一路的羅婦人碎碎唸叨著，看樣子依舊心有餘悸。

原來是主持與秀髮師徒，已一起機靈的躲閃到一旁。

燕無恤一愣，仰頭刀，連抱頭鼠竄的主持師徒也愣住停步，看著這位外表弱無力的婦人。

“小燕捕快無需……”弱冠縣令似要安兩句，可下一秒忽然面疑左右四：“誰在敲木魚？”

就在他猶豫要不要出去勸一下醫鬧的時候，外面陡然傳來秀髮驚喜的聲音，“主持你終於來了！快救救我……”

羅婦人卻是手一翻，起後怯弱奴婢肩上的包袱棒，橫眉抿，迎面而上。

“菩薩暫避一下，給老衲來理。”白鬚老僧站了出來，淡定攔了一下羅婦人，也安了下後徒兒。

歐戎邊話還沒說完，一道麗影便攜風撲來，差點沒把他撞仰回屋裡，不過立馬有人幫他穩住——已是了羅婦人的廣闊懷抱——他只需家人提供的溫暖港灣就行了，不過這嬸孃……有點兇猛啊。

是刀兵砸地。院外安靜下來。

一拍，一，再，又一挑。

歐戎全程面如常。

確實是沒什麼大事，不值一曬，不過是他看到了一座頗的功德塔而已，老演員了。

……

（非系統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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