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晚上，熄燈以后，亓越在三層樓道里打開了從前臺拿的手電筒。

“……你看。”他用手電筒照亮墻壁。

白天只是破舊的墻壁，夜晚覆蓋了大片大片的黑。

牧時有些驚訝，“你怎麼注意到的？”前幾晚上樓道里沒有燈，他們又忙于逃命，怎麼會注意到這種細枝末節的東西。

“昨天捉迷藏的時候發現的。”

亓越順著墻角走了走，“這些痕跡，到都是。”

“像……”他的指尖拂過黑的墻皮，“燒的。”

“你去找豪哥了嗎？”亓越問。

牧時點點頭，掏出懷里的電梯鑰匙，“他把他的鑰匙借給我了。”

“好，那我們去二層。”

兩人放輕呼吸，小心翼翼走進樓梯間，聽到拖把拖地的聲音。

角落里，老張惻惻的目探尋過來。亓越和牧時鎮定自若地從他旁邊走過去。

“嗑噠……”

四層樓梯口傳來罐頭落地聲。是他們之前做好的裝置，罐頭掀翻落地會弄臟地板，吸引老張上去。

兩人順著墻角往前走，來到了二層老張的屋前。

亓越拿出手電，又用鐵在門鎖里撬了幾下。鎖舌特別，亓越一下就弄開了門。

牧時拍拍他：“又學會了一門手藝是吧，以后出去了哥幾個跟你混。”

“六層那個小孩很皮，經常溜進來玩。”亓越說，“不是我有手藝，是前輩鋪了路。”

“前輩等會來找你捉迷藏。”

“是有可能，我們作快點。”亓越拿著手電筒左右照照，在白天看到的角落里發現那沓報紙。

堆得太多了，牧時甚至能坐在其中一沓上面抖。

“白天我問了一嵐，說今天是二月十號。那麼我們來的那天應該是二月六號晚上。”亓越說，“翻翻這幾天的報紙有沒有什麼線索。”

舊報紙的種類很多，兩人借著小小的電筒亮飛快查閱。

“看起來沒有什麼。”牧時說。但也有可能是他們翻得太快，錯過了什麼消息。

“等等，”牧時撿起一張，“二月十一號……怎麼會有二月十一號的報紙？”

亓越也怔了一瞬。

林一嵐騙了他們？

牧時找出一張都市快報，“二月十一號，春暄小區……有一起兇殺案。”

兩人一起去看占了塊小版面的報道。

“死者被吊在客廳，臟掏空，放完了。”

“看起來，雖然尚未確定死亡時間，但死者確實已經死了很多天才被發現。”

“臟掏空……”牧時頓了一下。

“怎麼？”

“你不知道，”牧時輕聲說，“早上回去以后，豪哥想給小水收尸，人一翻過來……腹部往上都被掏空了。”

“這件事只有我們看見。”牧時道。

這時門外傳來古怪的響。亓越關了手電筒。

“嗚……”

有東西在門外爬行著，發出用力的鼻吸聲。

那兩個怪？

亓越本來以為它們只會出現在樓梯間里。

“砰！”

門被狠狠摔到墻上。亓越拉著牧時在墻上，借著白天看到的家的記憶躲避黑暗里的怪視線。

亓越在牧時手上慢慢寫下“1”，牧時點點頭。

怪闖進來以后四嗅著，一路跌跌撞撞，靠近了兩人藏。

亓越在心里數了幾個數，最后一下，他猛地跳高，以肘作刀狠狠擊下，在一片黑暗的視界里準地打在了怪的鼻腔上。

“嗚！”

怪發出痛苦的怒嚎，兩爪往上一刺，長長的指甲穿亓越的雙臂，但亓越沖勢不變，將他在下。

一旁的牧時拔出【系在帶上的匕首】，往下連數刀。

怪有痛，但那痛反而讓它作更加兇狠，它掙扎著想掀起上著的亓越。

濃腥的四濺起，牧時冷不丁吃到一口，差點吐在亓越上。

亓越知道他們制不了這怪多久，連忙拿出手電照亮它的臉。是個人形。它有一張充氣似的，膨脹似的人臉，但皮表面都是可怖的燒傷，深深淺淺的隨它掙扎的作扭曲地變換著。

打斗間他們靠近了門口。怪被手電筒的一刺，發出長長的嘶吼聲，竟將兩個人都丟了出去。

亓越和牧時一起摔在外頭的樓道上，邊咳著邊站起來。牧時腔痛得像吞了刀子，一抬頭發現自己被丟到了電梯前面。牧時忍住痛按下電梯按鍵，邊笑邊咳，“因禍得福啊……”

電梯門緩緩打開，嬰兒車的胎往前了，被牧時擋住。

“臥槽是埋伏！”

亓越抓著牧時往走廊另一頭的樓梯間里跑。

兩人手極好，黑暗中幾步就躍下樓梯。但他們明明就在二層，樓梯卻怎麼跑都跑不盡，而后嬰兒車的鈴鐺聲正不不慢地靠過來。

屋子里的怪沒有追上，保姆雖然走得慢，看上去也不太有攻擊力，但那催命一樣的鈴鐺響時時刻刻跟在兩人后頭。

“這又是哪出？”牧時跑得氣吁吁。

亓越用手電往后一照，驀然出現的保姆對他們森森地笑了，就在后高幾級臺階的平臺上。

而亓越和牧時再往下跑，保姆又會在他們面前低幾級的平臺上。

“推著車，爬不了樓梯。”

亓越和牧時停下來了。

牧時說：“那怎麼辦？我們三在這打一晚上斗地主？”

亓越忽然想到什麼，用手電往上一照，樓梯間的扶手一圈圈繞著，他們正上方，老張探出了臉，枯皺的面皮松松散散掛著，“臟了，又給我弄臟了……”

亓越和牧時上都了傷，剛才跑得急，傷口滲下了，在地上落下幾個小小的點。

顯然，這個時候再穿那個鞋套，也沒什麼用了。

牧時想到那個被拖把穿的嚨，和電梯上對折的人臉，腳一。

“越，你還有什麼辦法嗎？”他幾乎想抱著亓越。

亓越看了看上面探頭的老張，和下面森森笑的保姆，“選一個吧。”

“選一個突破？”

“選一個死法。”亓越說。

樓道里傳來怪嘶吼聲。

三層，石雙雙和林一嵐呆的房間，是整個大樓里唯一還亮著燈的一屋。

石雙雙趴在沙發上寫住筆記，林一嵐就坐在窗邊，不知道在做什麼，很久都沒有變姿勢。

石雙雙看過去，在發呆。

屋子里太靜了，石雙雙甩了甩酸痛的手腕，忽然問林一嵐：“林姐姐。”

“你經常讓客人來你屋嗎？”

林一嵐搖頭，“只有你們進來過。”

“哎，你對我們真好。”石雙雙第一百遍慨，“幸好啊，我遇上了你們。”

在這個屋子里呆了很久，沒有那種窺視，也沒有什麼會踩著的肩的手。

石雙雙忽然想起來什麼，“林姐姐，那你知道這個副本的存活率是多嗎？”

林一嵐坐在窗邊，安靜地看過來。

石雙雙換了個說法，“就是，就是，你看，我們已經死了三個人了。”

“那你接待過那麼多批客人，每一次，最后還活著的，有幾個啊？”

林一嵐輕輕說：“不是三個，是四個。”

今晚其他人為了安全都留在了四層，只有亓越和牧時出去了。

石雙雙的筆落在地上，的臉一下變得死白。

“每次的客人數都不一樣，有時候多，有時候。”林一嵐接著說，“最后一天，會剩一兩個，也會一個不剩。”

“為什麼！”

石雙雙心里的恐懼一下躥到了極點，“怎麼可能！明明只要在三層和四層裝作什麼也沒看到就能活下去了，而且實在不行還可以躲去一層的安全屋……這些東西很容易能被發現！”

“怎麼可能一個不剩？”石雙雙的聲音拔高，顯得咄咄人，像在給自己底氣，“怎麼可能……一批玩家里，怎麼可能一個意志力強的都沒有！”

林一嵐靜靜地坐在那里。

石雙雙重重地著氣，好一會，慌忙撿起筆，“你剛才說，死了四個……第四個是誰？你怎麼會知道的？”

“你說啊！”

林一嵐開口：“在外面的冰柜里。”

“你可以自己去看。”

石雙雙拉開門，屋外，濃稠得能把人吞滅的黑暗里，石雙雙驀地驚察到那種窺視。

它來了……

它在三層，它就在外面！

它在等嗎？

可它為什麼會在三層……石雙雙腦中混，忽然想到，是不是所有鬼怪會隨著時間遞進變得更強……這樣一來，也許能解釋林一嵐說的，之前的很多團滅。

也能解釋通關目標里，生存六天那麼久的原因。

石雙雙試了幾次，都不敢出去，轉頭求林一嵐：“你陪我出去好不好？我一個人太害怕了，你能不能幫幫我？”

出乎意料的是，從來沒拒絕過他們的林一嵐，搖了搖頭。

“太晚了，我從來沒有在那麼晚出去過。”

“為什麼？”石雙雙心急如焚，“你，你不會傷啊……它們不會攻擊你，你陪我出去看看好不好？就一會，好不好？”

林一嵐的目落在急出眼淚的石雙雙上，又向后的黑暗里。

是想幫幫的，陪出去，打開廚房里的冰柜，看里面的第四尸是誰的臉。

但不行，已經過了零點，跟之前那個晚上不一樣了。

林一嵐心里有個聲音在警告，恐嚇，限制。

不知道零點以后，走出這個房間會發生什麼。

但正如不會在九點半以后再按下前臺那一排燈的開關一樣，正如從來不會探尋為何冰柜里會擺放尸一樣。

正如從來沒有問過，這一批批客人從哪里來的一樣。

林一嵐沒有再聽石雙雙說話，而是起子，安靜地呆在窗邊，向外面。

像一個斷了線的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