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眾人已是不懂，更何況“舞詞”這種聞所未聞的新穎詞。

大家皆以為“舞詞”是揚州才子佳人的雅趣，可在座有不是去過揚州游樂的，同樣不曾聽聞過這詞。

一堆人睜大眼盯著溫梨的一舉一。

溫梨走到一棵老榕樹下，彎腰躬，從地上撿起了一枯木樹枝。

樹枝纖細微長，韌度適中，被一襲素白的溫梨拿在手中倏然不像枯樹枝，倒像是一把長劍，鋒芒畢。

纖細拔的軀迎山風而立，恍若月宮仙妃，飄然裊娜，人看癡看傻，也舍不得挪目半寸。

徐子鷺從來沒見過這副模樣的溫梨。他與自一起長大，溫梨的膽小怯懦他全看在眼里，記在心里。

雖然是昔日太子太傅溫大人的嫡孫，可溫梨才不過爾爾，連詩都作不出幾首，何況那什麼詞…

然而現在的溫梨面依舊溫，只是那溫中還摻雜了一堅強，一抹不認輸的倔強。

魏青闌察覺到了徐子鷺看溫梨目的異樣。

子鷺哥哥難道是在心疼溫梨？

那般低賤的人，有什麼好心疼的！

魏青闌死死攥住自己的擺，撐著角的笑意看著溫梨，眸子里積郁的戾愈來愈重。

顧璟衍不聲將連同徐子鷺的模樣盡收眼底。

有趣。

抬眸再向人堆中手執枯樹枝的白，顧璟衍瞇了瞬眸子，袍袖下的手轉著拇指的玉扳指。

溫梨可謂是一心二用，既要挑一首應景的詞，又要時時刻刻掌控敵，了解需要攻略的對象們此時此刻的心緒變化。

4399認真匯報敵，“徐子鷺的好度升了5點，現在是35點了。”

“顧璟衍呢？”

“…”4399小聲嘀咕，“還是大鴨蛋…”

顧璟衍是三人之中防備心最強，也是最難攻略的。不過要是能把他給攻略了，那絕對死心塌地，能為手中的一把利刃。

又是一陣山風拂過，擺高高揚起，青吹在耳畔，將那容半遮半掩。

溫梨了。

借著山風的勁兒，足尖輕輕踮地，寬袖用力甩了出去，枯木樹枝宛若一把玄鐵寶劍，帶起一陣清風、掀起百花翻涌。

“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

聲悅耳，脆如鶯啼，那嘈雜說話之聲漸漸匿，最后只剩下山泉叮咚做了陪襯。

手腕翻轉，聲倏地變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

有武將門戶的公子拍手絕，“好一個沙場秋點兵！”

溫梨步子邁快，輕如燕踏空而起，劍花挽的瀟灑漂亮，看得人眼花繚。

徐子鷺面詫異，不敢置信盯著那白凌波生花的清影。

梨何時能作出來此等唱詞？又是何時會了這劍舞的？

“馬作的盧飛快…”溫梨用力將手中樹枝拋空中，一手豎握樹枝，用樹枝做弓，一手佯裝搭弓箭，猛向后拉又驀地松開手，“弓如霹靂弦驚。”

“我…我好像聽到了金戈鐵馬之聲…”

“我聽到了萬箭齊發聲！”

“還有鐵甲‘隆隆’的悶雷聲——”

魏青闌攥著子的手，指甲已經深深嵌進了掌心里。

不對…

定是在做夢，那不是溫梨，那不可能是膽小懦弱的溫梨！

枯木樹枝由疾漸緩，由剛變，唱腔也從悠揚婉轉愈顯惆悵，好似藏了滿腔愁悶，愴然悲戚。

“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后名。可憐白發生！”

溫梨收起枯樹枝，整理好頭發對著上首之人規矩行禮，“梨獻丑了。”

“好好好！”老夫子白須抖，連連道好，若仔細瞧瞧他眼睛，日之下能清晰看到他老眼噙淚，“好一個‘可憐白發生’啊！”

一曲劍舞，溫梨不說香汗淋漓，但也薄汗細出，有些疲憊。

輕輕揚起角，乖巧靦腆笑著說，“夫子謬贊了。”

不卑不，那禮節和風度是高門大戶的嫡才配有的。

夫子瞧著溫梨進退得當、不驕不躁，很是滿意頷首大笑，“不愧是溫太傅的嫡孫。”

“本瞧溫娘子年齡尚小，不知這詞中的多愁善從何而來？”上首傳來男人似笑非笑的詢問聲，清冽的嗓音敲擊著人心弦。

溫梨小心翼翼看了顧璟衍一眼，抿不語。

見狀，魏青闌繃著的一口氣倏然松快了！

就知道…

魏青闌勾輕笑，“溫妹妹這詞我怎麼聽著有些悉？”

溫梨還是抿著的模樣，不過心里快樂呵花了。

上鉤了！

溫梨皺眉朝著魏青闌看過去，“魏姐姐的話，梨不懂。”

“我是相信溫妹妹才請溫妹妹替我一戰的，可…”魏青闌言又止，最后嘆了口氣無奈道，“可你也不能抄旁人的詞曲啊！”

抄？

魏青闌這話就好像一塊兒巨石砸到了平靜的湖面上，漣漪之大讓人驚恐。

雁山書院的貴們面面相覷，三三兩兩把腦袋湊在一起。

“這詞原來是抄襲的啊？”

“我就說那溫梨哪來這麼大本事啊！”

“抄誰的？我怎從未聽人說過…”

“抄？”溫梨抬了抬眉，“敢問魏姐姐，梨這是抄了誰的詞？”

魏青闌反正認定溫梨是抄的，也知道溫梨會為了維護溫家臉面，和徐子鷺的名聲肯定咬死不承認自己這詞是抄的，于是從自己父親結的詩人當中隨意扯出來一個，斬釘截鐵說，“你抄了林宗裕，林老先生的詞。”

“不。”

魏青闌正想說在狡辯，哪想到溫梨抬起小臉，聲細語笑著道，“這詞確實非我所做，不過也不是那位林老先生的詞，而是辛棄疾的詞，名為《破陣子·為陳同甫賦壯詞以寄之》。”

辛棄疾是何人？

沒人知道。

魏青闌，“不！不是…”

“林老先生的詩我都拜讀過，確實沒有這一首。”一直沒作聲的詹筠竹開了口，“林先生的詩大多是鄉野樂趣，極有家國壯志之詩。”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朝溫梨作了一揖，“我讀詩書，卻從來不曾聽聞過‘辛棄疾’三字。我知溫娘子謙遜，可溫娘子倒也用不著撒謊說這詞是旁人做的。”

溫梨，“…”

“這詞意境宏遠，遠不是我能比得上的…”詹筠竹，“溫娘子才學令人欽佩，心境更是我北山學子應當學習效仿的榜樣，溫娘子這詞一出，我北山書院十年…不！二十年都無人能比。”

說罷，詹筠竹一袍，朝著溫梨直跪了下去，“請溫娘子收我為徒，教我作詞歌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