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潑猴》第十四章

從窗外斜,一陣檀香從爐鼎裡飄出,緩緩擴散開來。

房間裡的兩個人對坐著靜默已許久,愣是沒有說一句話。

須菩提就只是看,一直看,一直看,看得石猴頭皮發麻。

那目銳利得似乎想穿石猴的心一樣,臉上的神時不時略略變化。

“這老頭會讀心,他想讀什麼?”

關於須菩提會讀心這個問題石猴早就知道,也早就想開了,要不然跪在門口的時候石猴怎麼什麼都敢從裡往外蹦——反正你不說他也會知道,不如照直說了。

但是這樣被人面對面地讀心,覺還是極不舒服。

不過,好歹是進來了,跪在團上被讀怎麼都好過跪在外面的石板上被讀。

整整一年,膝蓋都已經跪到長了厚厚的一層繭。

直到日落西山,明月掛起,風鈴溜進來掌上燈,又給香爐添了香料,須菩提才懶腰,收了收神。

“‘你像個猢猻,便姓孫,有道是打破冥頑需悟空,便孫悟空吧。’這話,可是你說的?”說罷,須菩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這明明就是你想說的。”石猴心想。

“也罷,便當做我說的。往後,你便孫悟空。”

“謝師傅賜名!”孫猴子識趣賣乖地叩首。

和一個能察對方心事的人流,那種痛苦是無以言表的。猴子索不去想了,儼然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反正走一步是一步,車到山前必有路。

那須菩提捋了捋長鬚,笑道:“你這猴頭,可知爲師爲何不肯收你?”

“弟子不知,請師傅明示。”猴子恭恭敬敬地答。

“修道者,窺視天地之數,行越界之法,修,可推演天命,翻手爲雲,覆手化雨,此爲大能。若是遇著好勇鬥狠之徒,必會爲禍衆生。故,爲師有三不收。”

“哦?”

格偏執,桀驁不羈者,不收。高傲跋扈,對上天不懷敬畏之心者,不收。這其三……”須菩提出三個手指,數到“三”的時候特意頓了頓,面帶笑容地注視著孫猴子。

“嗯?這‘三’是……”

“來歷不明者,不收!”頓了頓,須菩提接著說道:“此三者,你若是隻佔其一二也就罷了,偏偏你這猴頭‘三不收’佔了個全。普天之下恐也再難找出另一個了。”

“什麼?”孫猴子瞪大了眼睛,心裡嘀咕了一句:“我怎麼就來歷不明的了?”

須菩提抖了抖拂塵,饒有興致地注視著猴子,緩緩道:“那你倒說說,你從哪裡來?”

“我從東勝神州花果山來!”猴子口而出。

不過馬上他就發現不對了,因爲一聽他這句話,須菩提臉上的笑意更濃了,那目盯得猴子又是一陣頭皮發麻。

“若你真從東勝神州來,此時便不應在此!你可知,你足足來早了三百年啊。”

猴子的臉猛地一陣搐。

和這種人談,隨時都會虛

“師傅,莫說這不相干的,何時教徒兒道法?”

又默默注視了猴子許久,須菩提緩緩轉過頭去遙窗外一明月,淡淡道:“不說也罷,你且下去安頓好,明日早起,爲師自會安排你修仙求道之事。”

退出了門外的時候猴子覺自己的背上涼颼颼的。

很快,守在門外的風鈴便領著猴子離開,又在這建在山中的道觀裡轉悠了半天才到了給猴子安排的房間。

這是一個單獨的房間,旁邊便是廚房,並沒有與其他道徒的房間挨在一起,還是單間,似乎預示著須菩提對猴子的特殊對待。

幫猴子在房間裡點亮了一盞油燈,風鈴又將一套灰道袍整整齊齊地疊放在桌子上,笑問:“師傅可是爲師叔取名了?”

“嗯。”猴子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房間,這是一個二十平見方的樸素小木屋,因爲依山而建,只有一面有窗戶。房間裡放置著漸漸單單的一副臥榻,臥榻上一張矮桌。

這是這個時代的標準配置,算不上好,但也不至於寒磣。

“可是‘孫悟空’?”風鈴坐到臥榻上,將桌子上早已經備好的水果推到猴子面前。

也沒客氣,猴子手抓起一個梨就啃了起來。

囔囔道:“自然是孫悟空了,這還能有錯。”

“那我以後得稱孫師叔了?”風鈴小心翼翼地問。

“別。”猴子擺了擺手:“你還是我猴子吧,聽著習慣。孫師叔……這聽著怪彆扭的。”

這一說,風鈴的表頓時釋然,笑嘻嘻湊過來問道:“猴子,師尊讓你選了道脈了?”

“道脈?什麼道脈?”

“我道家有二脈,一脈曰‘行者’,以行證道。另一脈曰‘悟者’,以悟證道。觀弟子都選的悟者道,此乃任意門徒弟必選之事。怎麼?師尊沒提起?”

“沒提。”猴子搖了搖頭。

“沒提?”風鈴的眉頭皺了起來:“你們足足談了五個時辰,怎麼……莫非連我也不願告知了?”

“老頭子就是一直看著我,看得我頭皮發麻。話倒是沒個三兩句。”

風鈴略略想了下,點頭道:“這以前倒也有過,師尊喜好讀心,新徒弟門必會好好讀上一讀,只是如此之久倒是頭一遭。你且歇息吧,明天一早我再來找你。”

“嗯。”

風鈴走了,剩下石猴一個人孤零零躺在邦邦的席子上。

“剛剛那是什麼意思呢?”猴子想。

那談話的容與語氣,明顯是藏玄機的架勢。

“三不收?”

猴子越想越不對,只是現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無論有什麼裡乾坤,還是要先把道法學到手再說。

“無論如何,總算進來了。”猴子開心地笑,從兜裡出了一桔黃的羽,握在手中看了許久,看得了神:“你說對不對?雀兒。”

許久之後,他纔好像寶貝一樣將它收了起來。

一夜輾轉反側未能眠,次日,當天灰濛濛亮的時候,猴子已經爬起來開始洗漱。

若是放著以前跪在門口邋遢就邋遢無所謂,現在畢竟是正式了門,總不能還那樣。

就不說須菩提,其他師兄弟面前留個好印象也還是必要的。

上穿著的這件不合的布還是臨時爲了面從山腳下的人家討來的,穿在上這一年洗都沒洗過,現在破爛就不說了,靠近了聞更是一濃濃的酸臭味。

想想終於要活出個“人”樣,猴子心中總算有些寬

隔壁的廚房已經亮起了燈火,從門進去可以看到一青一著樸素的兩個道徒圍著圍在裡面忙碌了起來,屋頂的炊煙裊裊升起。

饒過廚房,猴子徑直來到屋外的水井邊打水,也不管那麼多直接天洗了起來。

按理說天洗澡本是不統的事,但好在他是一隻猴子,一的猴權當遮

洗到一半的時候廚房裡年的道徒拖著水桶推開門,一看見猴子便又立馬驚恐地了回去,約約中猴子聽到廚房裡的兩人正在談論自己。

被人區別對待這種事猴子早已習慣,也懶得去說什麼,只是自顧自地洗刷,倒是歡暢。

此時,遠閣樓廊上一位長鬚中年道士負手而立,遠遠地注視著猴子。

此人著青道袍,長髮漆黑,卻兩鬢斑白,眼角上是深深的的魚尾紋,袖口繡有一金“雲”字,氣宇之間可看出在此觀中地位極高。

在他的旁,一位年輕的道士躬道:“師傅,那便是師尊昨日收的徒弟。”

“這猴頭跪在門外已有整整一個春秋,爲師倒也見過幾次,只是……”長鬚中年道士目微微瞇起,半響,猛的睜大,才嘆道:“連爲師的讀心都無效,又信口胡言。在門外跪了整整一個春秋都不見離開,可見此猴執念極深。如此心……師傅爲何破格收他爲徒,還是室弟子,實在讓人費解啊。”

年輕道士低頭輕聲笑道:“依我看,不過是師尊一時心,待……”

中年道士側目一瞪,年輕道士猛然閉了

那中年道士緩緩仰頭道:“爲師作爲師兄,就算說那猴頭幾句也是無可厚非。倒是你,胡評論師叔師尊,若是讓旁人聽著了,可休怪爲師責罰你!”

“謹遵師傅教誨!謹遵師傅教誨!”年輕道士連忙低頭拱手。

中年道士轉緩緩走室,隨口問道:“那猴頭可有姓名?”

年輕道士趕忙跟了進去:“回師傅的話,姓孫,名悟空。風鈴昨夜便來掛了牌,稱是師尊所起。”

“哦?那今日可是要隨堂聽講?”

“未曾提及。”

“不來也罷,老夫樂得清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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