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正如須菩提所料，青雲子閉門不出。

晨誦無人主持，各種日常的經會無人開講，道觀雜務無人持。

一衆道徒均無所適從，而那須菩提竟也不管不問，只道是那接掌的人不日將到，稍安勿躁。

如此數日，道觀所有事務均無法開展，一衆道徒對猴子的怨恨又更加深了。

這原本猴子也不在乎，畢竟講經他不旁聽，觀事務也多與他無關，即便是廚房不開伙了，他也能後山摘幾個野果子了事。

一隻猴子，一個小窩，多大的事啊？

反倒是青雲子足不出戶讓他往後藏經閣了一分顧忌。

至於風鈴，卻是心極佳，想是如今確定了須菩提的態度，心中重擔一下放下，第三日中午的時候更是拎著食閣哼著小曲來給猴子送飯。

“莫非青雲子不管事了，廚房反倒提供起午餐來了？”猴子疑道。

“去去去，什麼廚房供的？青雲師叔不管事，觀的事務無人持，說不準過幾天連飯都不供了呢。”說著，風鈴將食閣擱到地上，咯咯笑道：“這可是本姑娘親自下的廚。”

“喲！”猴子連忙丟下手中的竹簡從自省石上跳了下來，手就要去抓，卻被風鈴拍開。

“我來。”風鈴笑嘻嘻地兩手握住蓋子：“噹噹噹當！看！喜歡不？”

“這……不就是水果嗎？”猴子面無表道：“算什麼下廚啊？”

食閣裡，就是個水果拼盤，充其量也就是切了下。

“猴子不是最吃水果嗎？”風鈴皺起眉頭，嘟著道。

“算了，反正是一份心意。”猴子搖搖頭，手抓了一片蘋果就往裡塞。

風鈴的師傅是須菩提的首徒清風子，而清風子總共也只有四個徒弟，風鈴最小，又是如今唯一一個還留在觀中的。鑑於清風子在觀地位極高，風鈴的地位自然也是不低。

平日裡課業有多是直接請教須菩提，算下來，屬於隔代親授弟子。

除了須菩提之外真沒什麼人敢差遣這小妮子，做的水果拼盤，還真不是什麼人都能吃得上的。

“喂，說清楚，什麼‘算了’？不想吃可以不吃！”風鈴嘟鼓氣道。

猴子咀嚼著水果，趕忙將食閣拎到一邊，問道：“今天怎麼這麼空？”

風鈴扁了扁：“青雲師叔不講經了，觀裡糟糟的，師尊也不出門，我都沒什麼事做。不過你可要當心啊，我聽說有幾個年長的師兄想揍你。”

“啊？”猴子愣了一下：“青雲子門下的？”

“不是。青雲師叔閉門不出三天了，聽說誰也不見，連送飯食的都被趕了出來。好在他修爲也已達化神虛之境，雖是初，但也無需爲他擔心。”看猴子吃得津津有味，風鈴笑嘻嘻地託著腮幫子問：“怎麼樣？我做的好吃嗎？”

正當猴子打算嫌棄兩句與拌的時候，一個聲音忽然響起：“哈哈哈哈，我們四公主也會做飯，真是難得啊。”

猴子和風鈴先是一驚，連忙四張。

這聲音彷彿直接從腦海裡響起一般，本無無源，來難辨。

不一會，一聲鷹啼，一隻雄鷹從天空俯衝而下，凌空化作人形，兩袖迎風揚起，緩緩著地。

來人是一個面目清秀的男子，材魁梧，一黑便裝道袍，髮髻正中有一縷奇異的白髮。

見到來人，風鈴先是一喜，又連忙立正行禮：“風鈴拜見月朝師兄！”

月朝看著風鈴，眉目帶笑地問道：“怎麼和師叔在一起不拘禮節，見了我這師兄反而見外了呢？”

“他就是一隻猴子，不用拘禮節。”風鈴扁著隨口說了一句。

那神之中的親暱落到月朝嚴重，引起的卻是一的憂慮。

手了風鈴的頭，月朝又轉過來來對著猴子恭敬地行了個禮，道：“悟空師叔，初次見面，晚輩清風道人門下大弟子月朝有禮了。”

清風道人便是清風子的別稱。

來了斜月三星這麼久，還是第一次有人對自己這麼恭敬，猴子一下懵了。趕忙拱手道：“多禮了。我也是剛拜門下不久。”

行完禮，月朝有意無意地瞟了猴子幾眼，便自顧自地去拿風鈴的食閣：“我可是還沒吃過四師妹做的飯菜呢，剛巧也了。咦？怎麼都是水果？這也飯菜？”

風鈴的臉一下紅了，連忙奔過去把食閣奪了回來，幽幽道：“本來就不是做給你吃的嘛。”

月朝無奈嘆了口氣：“不吃也罷。師兄我還以爲師妹長進了，我不過離開一年，便學會了做飯菜。”

風鈴把食閣藏到後，決定扯開話題：“師兄怎麼不在凌雲峰修行忽然回來了？”

“和凌雲師叔一起到灌江口看熱鬧，繞路過來看你咯。”

“灌江口看熱鬧？”猴子的眉頭皺了起來：“要開打了？”

月朝拍了拍大，盤坐下：“嗯，天庭的消息，太上老君不知怎麼忽然提前出關，現在玉帝正在鑼鼓地備戰，二郎神楊戩那邊也差不多，現在到蒐羅兵員，只要稍有點修爲的他就要。看形，這對舅舅與外甥的冤家是要拼個你死我活了。不過天上一天地上一年，這戰怕是一兩個月還難打起來，我們走慢點倒也無所謂。”

說罷，月朝手一揚，一套茶憑空出現在了面前，連帶的還有一個炭爐和熱騰騰的開水。

這一幕看得猴子目瞪口呆。

“小師妹，來，嚐嚐師兄在凌雲峰頂親手栽種的茶，這可是凌雲師叔我都不捨得給的哦。凌雲師叔的那幫子徒弟整天打我茶葉的主意，師兄我可是守得很辛苦啊。”月朝挑了挑眉，從兜裡掏出了竹筒裝著的一小罐茶葉。

猴子連忙問道：“你也修的行者道？”

“怎麼這麼問？”月朝反問道。

“這……應該是第三重煉神合實才能做到的吧？不是行者道怎麼這麼年輕就……”

一旁的風鈴輕輕拽了拽猴子的手，在他耳邊悄悄說道：“月朝師兄今年已經三百多歲了……”

“額？”

正在猴子疑的時候，月朝已經沏好了茶，分了杯，將兩盞茶分別推到猴子和風鈴面前，道：“修仙者的外貌乃是心像，若是心不老，外貌便不會老。他日悟空師叔若見了凌雲師叔便知道了，他老人家如今看起來還依舊像個十七八歲的年，風華正茂。”

猴子的第一反應便是向風鈴。

“嗯？”風鈴當即瞪了回去。

一旁的月朝嘆了一句：“這個是真的只有十歲，不是不顯老。來，嚐嚐我的茶。”

三人端起茶杯，品了起來。

這茶口潤，抿在口中，一陣香氣溢鼻而出，嚥下，頓時一陣心舒暢。

“仙茶？”猴子從未想過原來茶可以是這樣的，也難怪達到月朝這種境界的還肯親手去栽種，如此喜。

那月朝抿了茶，盯著風鈴若有所思，又忽然轉而看著猴子，道：“悟空師叔，凌雲師叔和伊圓師叔他們都已經給師尊去了信，詢問是否返回執掌道觀。”

看來這些個師兄雖然外出，對觀裡的況卻都是瞭如指掌啊。

不過這也是意料中事，雖然還不知道他們之間用了什麼通訊手段，但以他們的修爲，絕對不會沒有。

猴子嗯了一聲，一邊繼續品著茶，一邊擡起眼來看月朝。也不知道他忽然說這個是要幹嘛。

月朝面凝重地看著猴子，緩緩說道：“師尊的回答是：‘暫且無需。’可唯獨沒有拒絕丹彤師叔，聽說……丹彤師叔正在南海圍獵惡蛟，不日將返回。”

風鈴頓時小臉煞白，猴子卻不明所以。

月朝低下頭，端著茶杯，淡淡道：“往後，悟空師叔可得更加小心纔好。”

又閒聊了幾句，月朝便道別，臨走要風鈴送，只留下猴子一個繼續修煉。

也不知道是故意還是怎麼的，月朝帶著風鈴繞路逛了整個道觀一圈，直到最後出了山門他才忽然說道：“風鈴啊，往後，儘可能離悟空師叔遠點。”

“師兄何故如此說？”風鈴顯是吃了一驚。

月朝停下腳步，緩緩仰起頭道：“修行者道，如此，師尊又如此對待，門僅一年上下，便已經凝神後期……此人猶如那楊戩，結局無非三種，天下英雄、人間惡鬼，或者——死。”

一句話，猶如一記驚雷。

風鈴小的軀微微一震，停下腳步，卻只是默默低下頭著小手。

這師兄妹兩人就這麼靜靜地立在古樸的石階上，下，枝葉的幻影風中搖曳。

許久，月朝深深吸了口氣，又緩緩呼出，擡頭向天邊的流雲，道：“這三種結果，到頭來都必是腳下骸骨累累，這一點衆師叔都看得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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