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沅兮沉默了很久，久到房間里只剩下彼此間的心跳聲。

而容晏也耐心地等著，等待再次開口。

半晌，蘇沅兮說，“被抓回去之后，那些人又毒打了你，是不是？”

“嗯。”男人的嗓音帶著沙啞。

蘇沅兮緩緩手，上他右的膝蓋，心頭的酸楚無以復加，仿佛連呼吸都泛著麻麻的疼。

本不敢細想，那暗無天日的半個月里，所有可能發生過的事。

容晏握住的指尖，放到邊輕吻著，“但后來滿腦子想的都是你，疼不疼的，已經記不清了。”

其實怎麼會記不清，那是他記憶中永遠抹不去的暗和恥辱。

可再丑惡的東西，遇上足夠好的事，也會被取而代之。

那個穿著校服的小孩，拉著他躲進發臭的草垛里，將書包里所有的食都留給了自己。

里面裝著的各種零食，每一樣都是他從來沒見過和嘗過的。

所以他不舍得浪費了它們，即使極了，也只拿了一顆小小的糖果放進里。

很甜，是十七歲前的他無法想象的滋味。

可惜的是，他最終沒能保護好這些東西。

那群人販子將他抓回去時，順帶把書包丟進了垃圾桶，而他除了眼睜睜地看著，什麼都做不了。

后來他被打重傷，幾乎只剩下了一口氣。

但即便如此，他仍是活下來了，因為他的世界照進了一束，借著這束，他頑強地從爛泥堆里掙扎了出來。

蘇沅兮已然說不出話來，這一刻，所有的言語都顯得蒼白無力。

撲進容晏懷里，用盡全力將他抱，唯有這樣，才能覺到一安心。

“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容晏的眸蘊著灼熱的溫度，俯回擁住，不帶任何旖旎的，低頭親吻的。

現在也不晚。

十年前相遇，十年后相，冥冥之中，命運的引線注定會將他們纏在一起。

……

兩日后，容家。

富麗堂皇的正廳，傭人們來來回回忙碌著上菜。

容老夫人坐在上首位，面對滿桌的佳肴，象征地吃了幾口，便放下了筷子。

顯然，沒什麼胃口。

“，您喝點烏湯，最滋補神的。”

容璟從傭人手里接過湯盅，雙手放到容老夫人面前。

容老夫人淡淡地點頭，“阿璟有心了。”

容璟笑了笑，繼續說道，“，下周是您的八十大壽，父親叮囑我要好好辦，給各家的請柬已經送出去了。”

容老夫人沉了會，吩咐道，“以我的名義，單獨給蘇家的丫頭發一張，必須要送到手上。”

此話一出，餐桌上幾個人的表都有些微妙。

容敬堯冷哼一聲，“不過是個不識好歹的小丫頭，您也太看得起。”

“不識好歹？”容老夫人扣上湯盅的蓋子，“敬堯，什麼時候連我的決定你都要質疑了？”

不等容敬堯接話，又提高了音量，面目不怒自威，“還是說，你真以為我不知道你跟蘇懷遠提過什麼？”

氣氛一時僵下來。

心思被點破，容敬堯反倒從容地回應，“您執意幫著容晏，而我替阿璟考慮，出發點一樣，沒什麼好爭的。”

“凡事都講究先來后到，難道不是這樣？好好的你就非得橫一腳？”

容敬堯似是不屑，“太容易被牽絆住的人，能什麼大事？”

容老夫人的臉徹底冷下來，“那當年你非要娶云蘅，我阻止過你嗎？”

這一回，容敬堯再無言反駁，方才的話說得太滿，眼下有種反過來被打臉的覺。

一頓晚飯到底是鬧得不歡而散。

飯后，季云蘅端著一碗燕窩，叩響了書房的門。

聽到容敬堯說了聲“進來”，才推開門，放輕腳步走進去。

容敬堯正在翻看公司的月度財務報表，見到季云蘅，他把電腦推到一邊，卻沒關掉頁面。

公司的這些事，他向來不會對遮遮掩掩。

一方面是知道季云蘅看不懂，另一方面是覺得沒那個必要。

季云蘅把燕窩放下，笑地坐在他旁，“還在為晚飯的事生氣？”

容敬堯的面雖有緩和，但仍是皺了下眉，“老太太的脾氣，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

“我倒覺得，若是阿晏喜歡，就由他去吧。”

季云蘅握住他的手，聲勸道，“萬一哪天傳出閑話，說容家的兩個繼承人為了一個孩爭來搶去，不是被看了笑話？”

容敬堯看著，語氣沒什麼起伏，“難得你還會幫那個混賬說話。”

季云蘅好脾氣地一笑，“我哪里是在幫他說話，我分明是想讓阿璟在我邊多留幾年而已，哪像你，是急著把他推出去。”

這話落在容敬堯耳中，不無道理。

一直以來他顧著栽培容璟，以至于忽略了他們母子之間的相，仔細想想，關系的確是不如從前親厚了。

但說白了，他看重容璟，無非因為他是自己和季云蘅的骨。

于是，容敬堯生出了幾分歉疚，“你說得對，是我疏忽了。”

“所以啊，你就先別心阿璟的婚事了，他這麼優秀，還怕找不到相配的孩嗎？”

容敬堯點了點頭，算是認同了的話。

他看著妻子一如既往溫婉的容，恍然間，有種從未變過的錯覺。

還是這麼，如同初見時的模樣。

“我知道你不喜歡容家，只要等阿璟順利當上董事，繼承我的位置，我們就找個你喜歡的地方，好好過日子去。”

季云蘅笑了笑，眉宇間盡是善解人意，“這些話以后再說也不遲，快喝燕窩吧，都要涼了。”

容敬堯接過勺子，沒再耽擱地喝起來。

隨即，季云蘅幫著他收拾桌上的文件，不經意間，視線掃過日歷，看到今天的日期被紅筆畫了個圈。

今天……

差點忘了，今天是阿晏的生日啊。

季云蘅臉上的笑容沒下去。

轉過頭，向窗外漆黑的夜，神悵然得不見半分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