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城第一醫院。

停尸房里，葉舒的還未被送進冷柜，護士領著蘇沅兮來到蒙著白布的床邊。

“死者的損毀嚴重，請你做好心理準備。”

蘇沅兮沒說話，點了點頭。

護士掀開了白布，目是一張模糊的臉孔，只有半邊殘缺的廓，還能勉強辨認出這是葉舒。

整個幾乎斷了兩截，僅靠著腹部的一點皮粘連，大面積碎骨折，臟破損。

慘烈都不足以形容。

蘇沅兮定定地看著，眼神靜如死水。

問，“車禍的原因是什麼？”

護士不忍地答道，“過馬路的時候被一輛闖紅燈的貨車撞倒，碾而過，肇事司機已經被警方帶走，正在調查中。”

蘇沅兮抿著，“的家屬聯系了嗎？”

“聯系了，死者父母住得遠，趕過來也要明天了。”

“我知道了，謝謝。”

護士重新蓋上白布，又從柜子里取出一個塑封袋，“這是死者生前囑咐，要轉給你的品。”

裝在袋子里的是一只手機，上面還染著干涸的跡。

蘇沅兮接過來，劃開了屏幕，手機沒有設置碼，桌面的照片是醫療隊三年前的合照。

憑著直覺，點進了通話記錄，看到時間最近的一條通話，是在兩小時前，號碼顯示空白。

下午是流會的閉幕式，以葉舒的格怎麼會無故缺席，反而一個人跑到馬路上閑逛。

唯一能解釋的，是在接到電話之后，離開了會場。

至于這通電話是誰打的，指向已經足夠明顯。

看著尸被包裹好送進冷柜，蘇沅兮握住手機，轉走出了停尸房。

寂靜的走廊上，容晏站在原地等著。

蘇沅兮主抱住了男人，將自己的子近他膛，嗅著他的氣息沖淡刺鼻的消毒水味。

半晌，啞著聲音說了一句話，“是我害了。”

如果沒有和葉舒面，沒有將當年的事實告訴自己，大概就不會發生這場車禍。

容晏安地輕拍的后背，“跟你無關，不要把責任攬到自己上。”

蘇沅兮著四周慘白的燈和墻面，緩緩閉上眼，忽然覺得相當疲憊。

原本是今晚的飛機回程，但葉舒的“意外”讓蘇沅兮決定在云城多留一晚。

第二天，又來到醫院，遠遠看著葉舒的父母抱著尸哭得撕心裂肺。

三年前死里逃生，三年后不幸遇害，對于父母來說，有什麼比失而復得，卻再次失去更心痛的事？

蘇沅兮理解這種心。

當年的蘇家夫婦也是如此，至今都記得，在得知出事后，他們千里迢迢趕來，抱著自己哭紅眼的景。

離開前，蘇沅兮在葉舒要被帶走的里留下了一筆錢。

做不了什麼，只能用這樣的方式無言彌補。

……

回到京城，飛機剛落地，容晏接到了一通電話。

那頭不知說了什麼，他低低地應聲，很快便掛斷了。

“怎麼了？”蘇沅兮留意到他暗冽的眸。

容晏拉著的手，沉沉的語氣聽不出緒，“沈家老爺子走了。”

蘇沅兮腳步一頓，斂起眉宇間的倦，“你現在要過去？”

“嗯，我讓白祁先送你回家。”

“不用。”蘇沅兮輕聲道，“我跟你一起去。”

以沈老爺子的名，圈子里的人大多都會去吊唁，而這個時候，蘇家也應該收到了消息。

見態度堅定，容晏疼惜地了的頭發，“不累？”

蘇沅兮出一個很淺的笑容，搖了搖頭。

沈老爺子是昨日夜里在病房離世的，本來還能再撐些日子，但老爺子不想再進icu折騰，自愿放棄了最后的治療。

為此前幾日，沈京惟還給蘇沅兮發過一條消息。

“如果死亡不能避免，放棄治療和盡力搶救，哪個會不那麼痛苦？”

當時蘇沅兮的回答是，“如果只是多活幾天的區別，就尊重他的選擇，讓他安靜地離去。”

靈堂設在了沈老爺子生前的居所，外面停滿了各種豪車，前來吊唁的人數不勝數。

蘇沅兮在門口遇上了聶綰檸，兩人見面，無需多余的言語，便一同往屋里走去。

沈京惟的父親走得早，如今的沈家，已是沈京惟當家做主。

他站在靈堂前，穿著肅穆的黑襯，面對一張張惺惺作態的面容，神漠然得懾人。

容晏擺上一束白，抬手拍了拍沈京惟的肩膀，而后冷眼掃過周圍，那些個想借機攀扯關系的人，立即退避三尺。

沈京惟轉頭，目看向他旁的蘇沅兮，淡聲道，“多謝你的建議，爺爺走的時候很安詳。”

蘇沅兮微彎了下，“那就好，節哀。”

至于聶綰檸，兩兩相顧，一時連如何開口都不知道。

世事無常，前不久他還來參加自己母親的吊唁，當下卻調換了角。

而只有親會過才清楚，事關生離死別，任何的安都顯得蒼白。

獻完花，聶綰檸獨自退到了一旁，滿目陌生的面孔中，意外看到一個許久不見的影。

是姜清瑤。

站在不起眼的角落，戴著口罩，未施脂的眉眼著說不出的蒼白和頹然。

縱然姜清瑤在娛樂圈里萬人追捧，可眼下這般模樣，怕是沒幾個人能認出。

聶綰檸興致缺缺地收回視線。

誰知，姜清瑤已經看到了。

“聶總。”

姜清瑤的眼里忽地亮起了一抹神采，有些急切地踱步過來。

聶綰檸不冷不熱地開腔，“姜小姐。”

前來吊唁的賓客不是親眷好友，就是圈里得出名字的人，姜清瑤能出現在這里，無非是沾了沈京惟的關系。

真是夠寶貝的。

姜清瑤盯著聶綰檸，言辭懇切道，“聶總，我能不能單獨和你說幾句話？”

聶綰檸懶散地扯，“我們又不，何必浪費時間？”

“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聶總，拜托你了。”

姜清瑤的一雙眸子約泛著水，怎麼看怎麼讓人憐惜。

只不過是個演員，這份悲傷到底是真是假，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