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子》第50章 拂鍾無聲

“姐夫,典史大人來看你了。”

外邊忽然傳來蘇循的聲音,正坐在桌邊喝茶的花知縣聞言大驚,趕一個“乾坤大挪移”,迅速閃到榻上,拉過一床錦被蓋在上,閉著眼睛哼唧起來。蘇雅瞧他這副樣子,心中既覺好笑,又有些傷。

有外人來,蘇雅有心回避,可是丈夫既然偏頭痛發作,而且病的這麽嚴重,旁邊又沒有別人在,若再離開的話未免不像話,隻好先到榻邊坐下。

葉跟著蘇循進了房間,繞過屏風轉進臥室,乍見一個緋麗人坐在榻邊,葉來不及細看,便長揖到地,恭聲道:“見過夫人。”

蘇雅款款起聲道:“典史大人不必拘禮,循,你陪典史大人坐坐,我去看看郎中來了沒有。”

蘇雅完便閃離開了,但並沒有真的走,從前門剛一出去,就又繞到後門進來,悄悄藏到了床帳後麵。

葉走到榻邊,花晴風正閉著眼睛,聽到腳步聲近了,哼唧聲立刻提高了一些,蘇循搬來一把椅子請葉坐下,葉看著花晴風滿臉痛苦的樣子,輕輕咳嗽一聲,道:“縣尊大人。”

“嗯……哼……,啊!艾典史來啦,你坐!哎喲,本這頭痛病,哎喲……”

葉道:“下剛把齊木抓回來,不想縣尊大人病了。如今下已命人把齊木關進大牢,等縣尊大人好些再審不遲。”

花知縣一聽葉今沒有刁難他,心中一塊大石落了地,忙掙紮起道:“公事要,本……怎麽能因私廢公呢,齊木一案,萬眾矚目,還是早些審理為好。”

蘇循見姐夫裝模作樣的這副德,心裏頭就膩歪,他撇了撇,心中暗想:“裝!你繼續裝吧!如果人家真的答應你馬上提人犯來,你肯定立即又得病重不起了。”

葉連忙按住花知縣,道:“噯,怎也不急於這一時。”

葉向花知縣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一語雙關地道:“大老爺您病了嘛,病得很重啊!”

床帳後麵,蘇雅聽到葉這句暗含揶揄的話,不覺紅了臉:“是啊,晴風他真的生病了,生的是‘骨病’。一個大男人得了這種病,還如何頂立地?”

花晴風自然也聽得出葉的暗諷,隻是佯做不知,三年來,他在葫縣磨去了銳氣,卻也磨厚了臉皮。

葉過那句話後,卻也再沒有什麽冷嘲熱諷,隻是簡單地詢問了一下他的病,便與他開始商榷公審齊木一案的細節。

花晴風心中暗道:“齊木顯然是早有了準備,卻不知要從哪裏搬來救兵,你還想對付他?恐怕用不了多久,你就該迎接他狂風暴雨一般的報複了。”

麵子上,他自然是不會表現出來的,還做出一副患重疾、強打神的模樣與葉商量,兩個人有模有樣地著話,蘇循等的無聊,就在一邊坐著喝茶。

蘇雅在床後聽了很久,見這號稱艾瘋子的人沒有刁難丈夫的舉,暗暗放了心,正要轉離開,就聽外邊一聲大喊:“大老爺,大老爺,大事不好啦!”

花晴風近來一聽“大事不好”就心驚跳,他下意識地從榻上坐起來,也顧不得裝病了,大驚道:“出什麽事了,進來話!”

花晴風聽得出那是隨從的聲音,是以命他進來。那人匆匆跑進來,對花晴風道:“大老爺,大事不好!前衙傳來消息,那齊木剛剛獄,便被華雲飛暴起狙殺,孟縣丞與他們關在同一牢房,也被華雲飛一並殺了。各監房裏的犯人群起越獄,現已盡皆逃散!”

“啊?”

花晴風一聽頓時茫然若失,站在床邊半晌無語。

葉驚訝地道:“華雲飛殺了齊木和孟縣丞?”

花晴風的那個長隨忙不迭點頭,道:“不錯!大牢那邊傳來消息,齊木和孟縣丞當場暴死……”

花晴風大怒道:“怎麽可以發生這樣的事,報信人呢?”

長隨道:“就候在外麵,是牢頭兒親自趕來報的信。”

花晴風大吼道:“他滾進來話!”

片刻功夫那牢頭兒便到了,牢頭兒對這個傀儡縣太爺也是本不放在眼裏,不過麵子功夫還是要講究的,他畢恭畢敬上前施禮,又擺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站在下首。

花晴風雖然恨不得齊木早死,卻不願讓自己承擔一點責任,而犯人在獄中殺人又功越獄,這事他可不了幹係。當然,直接管理監獄的是司法口的人,那人幹係更大。

可是管理葫縣司法的是兩個人,一個是孟縣丞,一個是葉。孟縣丞……就別提了,他已經作為嫌犯死在獄裏。艾典史……也別提了,這個混蛋怎麽就不該死的時候死了,該死的時候偏偏不死呢?

花晴風惱火地拍案道:“為什麽要把他們三個關在一起?”

他這一拍桌子,茶盞同時跳起,把蘇循嚇了一跳,杯中茶水潑出又燙了手,疼得蘇循跳起來“雪雪”地往手上吹風,還不高興地瞪了姐夫一眼。

牢頭兒苦著臉道:“大老爺,牢房張啊。卑職已經向大老爺您申請過六次了,請求撥款修繕擴建監獄,大老爺總縣上財政張。縣上財政張,卑職這牢裏就隻好更張了……”

花晴風呆了一呆,奇道:“咱們牢裏關了很多人麽?”

葉咳嗽一聲道:“下自打到了葫縣,不是就過要嚴打擊一切不法事麽?縣尊大人為此還特意張了告示,既然嚴厲打擊,這牢裏各人犯自然就多了。難道縣尊大人把這件事給忘了?”

“這……”

花晴風窒了一窒,沒好氣地對那牢頭兒道:“那也不能把他們三個關在一起啊。”

牢頭兒依舊愁眉苦臉:“老爺,其它牢房已經滿了,實在是塞不下人了,又不好把這三個重犯和普通犯人關在一起,就這一間牢房,還是卑職好不容易騰出來的,不過,卑職給他們三個都加了枷鎖鐐銬,照理就算關在一起也出不了事。”

花晴風怒道:“可現在偏偏就出了事!那華雲飛既然戴了枷鎖鐐銬,如何還能這般神勇?據我所知,孟縣丞就是會武功的,而齊木的武功尤其好些。”

牢頭兒耷拉著眼皮道:“卑職也在納悶兒呢,他的枷鎖鐐銬怎麽就打開了呢?想來此人是會撬門鎖的,果然不是什麽善類。哎!他了鐐銬,孟縣丞和齊木偏偏卻還戴著,結果就……”

花晴風氣得發昏,他用力了幾口氣,扶著桌子,用抖的聲音問道:“好!華雲飛既然已經把孟慶唯和齊木給殺了,這也就罷了,可他為何又能越獄?”

牢頭兒沒打采地道:“各間牢房裏關的犯人實在是太多了些,華雲飛暴起殺人之後,有人大聲鼓噪好,有人驚恐喧嘩,牢房裏就鬧騰起來,結果……把牆給破了。”

花晴風:“……”

牢頭兒起眼皮,試探地道:“大人?”

花晴風的眼睛突了出來,不敢置信地:“牆……破了?你牢牆……破了?”

牢頭兒點點頭,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是啊,大人。”

花晴風的搐了幾下,突然狂吼道:“牢牆破了?牢牆都能破了!啊?你……你們……”

花晴風突然倒退兩步,一時眼冒金星,有種旋地轉的覺。

牢頭兒輕聲慢語地道:“是啊大老爺,牢房張啊。卑職已經向大老爺您申請過六次了,請求撥款修繕擴建監獄,大老爺總縣上財政張。縣上財政張,卑職這牢裏就隻好更張……”

花晴風兩眼一翻,一下子昏了過去。

……

齊木和孟縣丞死在獄中,重犯華雲飛逃逸的消息剛一傳開,再度陷抑的葫縣就沸騰了,全縣百姓好像過節似的歡騰起來,到張燈結彩,鞭炮聲聲。還有鄉社自發組織了舞龍、舞獅隊伍滿城遊走表演。

安南聽到這個消息後哈哈大笑:“好啊!我留在葫縣果然留對了,看到了這麽彩的一出好戲,凝兒先去銅仁,可惜了。”

他站起,笑地道:“打點行裝,咱們也走吧,去銅仁拜一下神侍老爺子。另外,把有關這個艾典史的事報給太公知道,看看他老人家的意思。”

洪百川獲悉齊木死亡真相後,也是放聲大笑,笑聲極其舒暢,隻是大笑之後,突然又有些意興索然。他沉默良久,才深深一歎,道:“可惜、可惜了,可惜不是那麽好做的,如此此人真能走上仕途,或許……”

洪百川頓了頓,搖搖頭,又自失地一笑,道:“這不是我該考慮的事,上頭怎麽吩咐,我就怎麽做吧。”

他歎息一聲站起來,剛要舉步往外走,忽然又站住,仔細想了想,猛地一拍額頭,道:“哎呀,到底是老了,看我這記,再有兩大亨開店就滿一個月了吧?也不曉得這孩子究竟……,唉!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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